“小姐,”流苏慌慌张张地跑来,垂着的手不安地搓揉着,“公子呢?”
小麦豪气地一挥手,拉过流苏:“走,我们喝花酒去!”
流苏吓得一愣,瞄眼看了一下,这桌上的酒也没少呀!刚想阻拦却被小麦径自地拖走了:“我要找人对鸾杯去!”
小麦笑盈盈地仰起脸,拽着流苏迈着轻盈欲飞的步子,走到掌柜那问:“掌柜的,杭州城最大的倌馆是哪家?”
流苏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小姐……那种地方……”
“住口!”小麦眯起眼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警告流苏,“带足了银子没有?”
流苏被小麦吓到,咽了咽口水。
掌柜的虽然也万分疑惑,哪有良家少女公然询问这种地方的,但看到小麦那么凶巴巴的样子,也只好赔笑道:“城南有家私语楼,目前杭州城数一数二的公子们,都在那呢。”
“银子拿来,”小麦对流苏摊开手,在流苏勉为其难的目光下,把一锭银子按在掌柜的面前,爽快地一扬头,目光灼灼,“就去私语楼!”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小麦领着流苏伫足在这古色古香底蕴十足的水中楼台前,滨水而筑使得它平添了几分婉约和柔媚,朦朦胧胧的夜色包裹之下,竟然也笼上一层神秘而撩人的面纱。
“小姐……”流苏不遗余力地游说,迟迟疑疑地望着那大红的灯笼,“还是回去吧,万一公子……”
不提公子还好,一提小麦就火了,小脚一跺,拎着裙摆拾阶而上。流苏无奈,只能跟上。两个很清秀的门童连忙把她们二人迎了进去。
门边坐着衣着华丽的一男一女,女子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照那身打扮来看,应是老鸨无疑。而那名男子,却是清秀俊雅仪表非凡,最妙的是那双眸子,虽怒时而含笑,即嗔视而有情。两人直接忽略掉流苏,浅浅打量了小麦一眼后,男子施施然站了起来,微微作揖:“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小麦脑子里的青楼,明明该是人声鼎沸,莺歌燕语的,怎么……只有两个人和华贵的屏风?不过既然流苏带了银子,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挺挺胸脯,扬起下巴,一副十足十的贵家小姐模样:“把你们这的头牌给我叫出来。”
男子一顿,为难得蹙眉笑道:“这私语楼俊美公子不少,也多珍品,可要说头牌,实在让在下为难。”
“为什么?”小麦琢磨着他这么说,大抵就是为了抬价,张口就反驳道,“就算再难取舍,也总会分个高下,叫最红的那个出来!”
男子以羽扇遮面,只露出那双会说话的秋水剪瞳:“小姐若是早两日来,在下还真就拿不出个头牌,不过今晚正是新头牌的初夜拍卖。小姐你若是有兴趣的话,便去竞价如何?”
初夜拍卖?小麦其实也没打算进行什么“不轨”的举动……不过,本来就是为了赌气,那何不玩得大一点?
不带思索的头一点:“好!”
男子笑着亲自引小麦她们入场,绕过华贵的屏风上了楼,这才见到了青楼真正的模样。小麦好奇心大起,坐在最靠扶手的桌子上,这样方便观看那位会场中央的新头牌。
男子坐到小麦的身边,亲自为她斟酒:“这边的雅座,可将会场景色尽收眼底,又不会为旁人打扰,特地留给像小姐这般的贵人。”
温软的声音,不流于甜腻,又不会过于阳刚,用来下酒,恰恰好。
小麦微微一笑,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老板你真会说话。”
男子凤眸闪烁,上身倾了过来,忽然捏住小麦的下巴,舌尖在小麦的唇畔一勾:“这酒如何?”
小麦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心底里下意识地抵触与陌生男子接触,又想到自己就是来买欢的,也不好过多地说什么,只好笑笑把杯子一放,故作豪气:“好酒,满上。”
“小姐!”流苏伸手按住酒杯,忧愁地劝阻,“要是小姐喝醉了,公子一定会生气的。”
“谁管那种不守约定的小人!”小麦一把拍开流苏的手,拿起酒杯对男子举了举:“老板贵姓?”
男子微笑着替小麦斟满酒:“免贵姓苏,单名一个眠字。”
“苏眠?”小麦笑着赞道,“这名字取得很妙呀,苏本来有醒的意思,却偏偏配上一个眠字。苏眠,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苏眠眼帘微动,唇角上扬,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浅浅尝了一口,温润的声音愈发柔软迷人:“似醒非醒,似眠未眠,半眠半醒,初醒又眠。”
一句末了,他轻轻起身,淡雅的笑容,客气的羽扇:“小姐慢用,在下还得去招呼客人。”
小麦会心一笑,对着流苏道:“难怪这里能做得这么上档次,老板很懂得经营之道呀。只是寥寥数语,让人好像了解了他,其实又很神秘。而且热情有度,丝毫不让人厌恶。”
流苏战战兢兢中,哪有心情听小麦的“青楼一日游”总结,又一次提出赶紧回去的请求,被小麦毫不留情地打回。
“还没看到头牌呢,怎么能回去?”小麦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股脑地喝了下去,郁积心中多年的豪情也发挥出来,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又满上,“今晚我偏不回去,看他展晴能把我怎样!”
“喂喂……”花卿丞不满地抗议,“少爷我也是付了钱的,你们这些肤浅的女人啊,视钱如命,看见他就连命都不要了……”
展晴冷冷地扫了一眼正欲扑上来的那些女人:“那位才是你们的金主。”
“哎呀公子别这么说嘛,”一身鹅黄的女子仗着自己是四大花魁之一,媚笑着靠近展晴,“来这里就是为了快活开心,谈钱多俗呀。”
展晴面无表情地一偏头,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与那些庸脂俗粉保持距离:“你慢用,我先回去了。”
语毕,起身便走。
“喂,喂,”花卿丞赶紧拨开一众女子,追上来拉住展晴,小声地怂恿,“我带你来这,就是为了减压,你整天冷这个脸,我忧心你的脸部肌肉会坏死……”
展晴拂掉他的手,抿了抿唇,不耐烦地看了看那些白花花的女人。
花卿丞会意而惋惜地深呼吸:“你们退下吧。”
女人们怨声载道依依不舍地走了,也有临走还要在展晴身上蹭一下的,当然这位立刻被其他女人给鄙视地掐了,不过还是一脸喜滋滋的表情。
花卿丞拉着展晴坐下,直接拿着酒壶灌酒:“唉,我说这张脸长在你身上……真是白瞎了。”
展晴好笑地看着他,终于露出了笑容:“你要愿意,也做个人皮面具戴上便是。”
花卿丞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酒,然后一抹唇,非常警戒地看着展晴:“你还是好好戴着那张脸吧,要是露出你本来那样子……我笃定杀了她们,她们也不会走,变成鬼都会缠着你。”
展晴笑而不语,只觉得听花卿丞这么一打趣,心中的烦闷也减少许多。
“花酒花酒,如今花没了,只剩下酒。”花卿丞哀叹一声,又灌了几口,竖起脖子把最后的几滴也倒进嘴里,“我说你何必这么纠结呢,想想你这冰山多难得动情一次,”说着对展晴扬了扬酒壶,“为了总算出现个能让你动心的女人,干杯。”
展晴笑着偏过头,眸光流动,流光溢彩,俊美不可方物。
为了一个让我动心的女人……
“干杯。”展晴清浅一笑,优雅地拿起杯子,缓缓吐出两个字。
花卿丞迷蒙了笑意,拍拍展晴的肩膀:“这就是了,如果我是你,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咳咳,当然你不能这么做,你这么做会被我骂死……嘿嘿,江山为重、江山为重。”
温存熨帖之际
展晴只不过浅浅小酌几口,花卿丞确是实实在在的酣饮。若说钟以恒是酒神,那花卿丞无疑就是酒鬼。爱酒如命,每饮必醉!
随着桌上空着的酒瓶越来越多,花卿丞清秀白皙的脸上也染上一层又一层诱人的红晕,神智也开始不清晰起来。
抓住最后个酒瓶拼命晃悠了两下,他失望地一拍桌子:“上酒!”
“别再喝了。”展晴拿开花卿丞手上的酒瓶。
花卿丞笑嘻嘻地倒在桌上,刚要说什么,却忽然眯起眼睛疑惑了起来,口齿不清地问:“我真的醉了?怎么、怎么听到了沈莺歌的声音?”
展晴没当回事,随口应到:“你早就醉了。”
“我就说嘛,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花卿丞笑得很无辜,耳朵贴上桌子以求证实自己刚才确实是幻听,听了一会又蹙起了眉,用手轻轻揉了揉眼睛,迷蒙地说,“不对啊,怎么连流苏小娘子的声音都有……”
这下展晴想不当回事也不可能了,因为——他也听见了!
“玩得起你就出价,玩不起就闪边,本小姐今天要定聆音公子了!”小麦一把拎住气势汹汹冲上来喝斥自己的女人,借着酒劲宣泄的霸道之气完全把对方压制住。
老鸨急着要上来劝阻,却被苏眠挡住,羽扇轻轻一摇:“我听说谦裔公子奉二皇子之命护送沈莺歌回京,今日已达杭州。”
老鸨愣住,迟钝半天,不敢相信地打量了下小麦,又看向苏眠:“这丫头难道会是凤寨主的夫人?”
苏眠淡淡一笑,随手拿起酒杯浅浅抿着,淡色的酒滞留在他的唇畔,诱惑而神秘:“陈知府和灵犀都已经见过他们,而且……谦裔公子此刻,就在三楼。”
老鸨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向三楼包厢看去,立刻慌张地倒退一步,抓住苏眠的手臂:“苏当家,那位可就是谦裔公子?”
苏眠含笑抬头仰望,一抹清俊飘逸的身影映入眼帘,幸好那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下面争吵的女人,这才不让苏眠觉得失礼。笑着抿下一口酒,扶着老鸨玩笑似的说:“我就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俊美公子能让苏某人自惭形秽,却原来是谦裔公子,这便舒心了。”
可怜喝高了的小麦,根本没有发现三楼那道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