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这里不方便。”
小麦奇怪了,刚要问为什么,就听耳边一声凄楚的呼声:“之航——!”
紧接着就是女人的哭嚎声,小麦的眼睛瞬间一空。
她当然听得出……
这是宁妃的声音!
“放开我。”小麦怔怔地道。
“你先回宫,有事我们回头再说。”钟嘉奕不肯放手,声音十分急躁。
“放开我!”小麦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把钟嘉奕一推,终于,她重新看见了雪白的世界。
大雪,一片一片,贴着她的睫毛落下。
粉色的唇,被冻成了霜色。
小麦绕过钟嘉奕,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背后,沉闷许久的人群,忽然爆发出……爆发出嘤嘤的哭声。很多人在哭,但声音很低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所有人的肩膀都在耸动着。
眼前,三军缟素,普天同哭。
小麦的表情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微微张着唇,看着面前那口高大的棺木,还有上面那金色的奠字。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小麦一步一顿地往前晃着。
“之航……之航!”宁妃趴在棺木上拼命用手敲着棺盖,发了疯一般地喊着,“你给我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的脸上全是泪,以至于雪一落上去,就化了。
最后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哪里是泪水,哪里是雪水。
“开棺!我要开棺!”宁妃砸着棺盖,哭成了泪人,“我不相信,我要开棺!”
沈家军所有的将士们都肃穆地立在那里,低头默哀垂泪。其中一名大约是副将的人,站了出来向钟嘉奕高声汇报:“此次战役,共歼敌三十余万,俘虏四万,外敌慑于圣上皇威,溃败投降——”
本来这个时候,该军民齐呼万岁,但而今……只迎来更加悲恸的哭声。
小麦只觉得这个副将的声音响如洪钟,震得她脑子里一片嗡嗡。
“朕宁可不要这胜仗!”钟嘉奕隐忍了这么久,终于扛不住,也怒吼了出来。
他的声音里,确实可以听出,哽咽。
小麦就在众人的哭泣中,保持着绝不相信的微笑,在茫茫的大雪里,镇定而略带摇晃地走到了棺木前。
宁妃看到小麦走了过来,忽然间不砸棺盖了,改成冲过来抓住了小麦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一定是他干的!是他干的!”
小麦莫名地看着眼前的泪人儿,痴怔地问:“谁?”
“还能有谁?谁嫌之航碍事就是谁!”宁妃忽然一把甩开小麦,足尖一点,从一个将士腰间抽出佩剑,飞跃在棺木之上,面向钟嘉奕等人,冷冷一笑,又环视四周的百姓,“大家都别哭了,这其实根本就是有心之人设好的局!”
她发狠地把剑尖直指钟嘉奕:“皇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我沈家世代忠良,之航为大齐立下无数战功,你一定要把他置于死地是为什么?!”
“之宁!”沈曼君哭着喝了一声,“之宁不得放肆!”
“姐姐……”小麦忽然打了个激灵,从迷蒙中清醒过来,她仰视宁妃,“你是说……这是……这是……”
“林副将!之航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说!”沈之宁把长剑一抖,怒发冲冠。
百姓们被突然爆发出来的局面震住了,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立于棺木之上的盛装宫妃。
林副将刚要答话,展沐斐忽然上前一步,训斥宁妃:“宁妃,你君前拔剑,该当何罪!”
宁妃显然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指责她的,居然是她最爱的男人,她先是迷茫紧接着大笑起来:“展沐斐啊展沐斐,你活到这份上也算是到头了!”
钟嘉奕明白当中隐情,当下喝斥展沐斐,然而展沐斐却足尖一点,飞身上前,抱住了宁妃,在她耳边低道:“这么多人面前,你到底想怎样!有什么话可以回头再说,老百姓能懂什么?”
这些话,旁人是听不到的,但小麦听得清清楚楚。
她从展沐斐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看出了她原来根本没有意识到的端倪!
原来……宁妃刚才的控诉是,展晴是杀了沈之航的凶手。
迟钝的她,到而今才醒悟。
但她这一醒悟,马上做了一件让众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她仰头对展沐斐下令道:“宁妃扰乱军纪,触犯龙颜,速速将她拿下!”
众人均是一呆。百姓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但她这声号令,倒是让沈家军不敢附和宁妃了。因为他们跟在沈之航身边最久,当然知道眼前这位容貌昳丽的莺妃在沈之航心中的地位。既然莺妃发话了,那他们自然也不敢冒进。
展沐斐趁机将宁妃从棺木上抱下,然而即便是落在地上,宁妃也死撑着不跟他走:“展沐斐,你要我恨你是不是?!”
展沐斐面无表情地呵斥:“你还嫌不够乱么?别再胡闹了!”
“呵呵……”宁妃忽然笑了起来,泪洗过的脸格外美貌,她静静地看着展沐斐,“是不是把我们全逼死,你就开心了?”
展沐斐知道不能再与她僵持,不然还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赶紧去抢她手上的剑:“这件事皇上一定会给沈家一个公道,你先不要操之过急。”
而站在他们身边的小麦,却忽然一脸镇定地转过身,再不看那棺木一眼,也不为身边纷乱的情况干扰,步调十分正常地走到钟嘉奕面前:“皇上,臣妾先行回宫了。”
钟嘉奕没曾想到小麦会是这个反应,木木地点了点头。
小麦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径自走向自己的凤撵,唤了走神的流苏一声:“回宫。”
流苏便赶紧抹了泪跟着小麦走了。
“娘娘……你……”流苏怕小麦是受打击过大,出现了反常行为。
小麦倚在凤撵上,望着眼前的暴雪,伸手握住了脖子上那颗彩钻:“我不相信哥哥死了,只要这颗彩钻还在,他就不会死的。”
小麦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大雪中,有个人勾了勾唇角。
而下一秒钟,小麦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掌心,那颗彩钻居然碎成了一颗颗不规则的晶体。
流苏正好在注视小麦,当然也看到了,惊得低呼一声:“碎了……”
小麦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眼前的景象瞬间褪去所有色彩。
沧海世界,一眼成灰……
陪你碧落黄泉
只觉得后脑勺那个方位,有几根筋在突突地跳动,脑子疼得要裂开一般。小麦疲倦地疼醒,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额头,刚要开口唤流苏,就听得一个清凉好听的声音沉沉地道:“醒了?”
小麦一惊,脑子里的筋顿时又跳了几下,疼得她直蹙眉:“殿下?您回来了……”
话刚说出口,她就猛然想起一些昏迷之前的事,然后苦涩地闷了声。
“之航的事……你就不想问点什么吗?”钟以昕迟缓地开口,目光落在小麦苍白的脸上。
小麦抬起眼帘,眸子里一点生机也没有:“问什么?哥哥为国捐躯,又不是通敌叛国,有什么好问的?”
钟以昕微微一笑,伸手去试小麦的额头:“你昏迷了好几个时辰,又在雪地里受了凉,喝了药就会好。”
小麦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床顶,忽然轻声问道:“宁妃姐姐和皇后娘娘都还好吧?”
钟以昕深吸一口气,淡淡地道:“宁姐悲伤过度,也昏倒了,传了太医才知道宁姐已经有了身孕……险些滑胎。”
小麦的瞳孔猛地一缩,震惊万分地盯住钟以昕:“宁妃姐姐有了身孕?!”
钟以昕不答话,回过头向外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又重新看向小麦,压低了声音:“宁姐的孩子,你知道是谁的吧?”
小麦略微一愣,想起先前展晴说过的一些话,迟疑道:“莫非是……”
钟以昕笑了笑,轻叹一声,点点头:“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展相心里必定不好受吧。”
小麦屏了息。
当初展沐斐为了救凤熙辰而抛妻弃子,而今如果又是因为凤熙辰杀了沈之航的缘故,导致他和沈之宁的孩子胎死腹中,这种丧子之痛……简直无法凭空猜想或者试图感应。
没有过多纠结在宁妃的事情上,小麦淡淡开口:“那皇后娘娘呢?”
钟以昕沉默地看着小麦,许久才低低地说:“母后身子本来不好,恐怕……快要追之航去了。”
一记闷捶狠狠地砸在了小麦的心口上,她似乎能感受到,那个本来很健康地跳动着的心脏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而那每到裂纹中,一丝丝、一滴滴,渗出来的都是鲜血。
“父皇正陪着母后……展相守在隐宁殿……之航嘱咐过我照顾你,所以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钟以昕清俊的面庞上,泛出柔和的光,他温柔地替小麦拉好被子,垂眸呢喃道,“之航太傻了,他以为他死了就可以让凤熙辰顺顺当当地做皇帝,而你也可以风风光光地当皇后……他根本没想过,也许凤熙辰他……”
说到这里,他噤了音。
钟以昕这番话所蕴含的深意,其实足以毁灭一颗痴情的心。他说的意思很简单:之航不顾一切牺牲了性命只因为爱你,而你所深爱的丈夫,也许根本就不值得你爱。
也不知道是小麦的神经太大条,还是钟以昕说得过分隐晦,总之小麦好像并没有听懂这么浅显的话外之音,她非常顺畅地转移了话题:“而今隐黎军打到哪里了?”
“江浙一带。”钟以昕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诧,他略略抬了抬眉梢,提议道,“你侍寝之航的事……凤熙辰似乎知道,现在他还没有回来,如果你想换一种生活,我会很乐意照顾你。”
“多谢了。”小麦不冷不热地应道,“这种生活挺好的,我不想换。”
“可他……”钟以昕深深地看着小麦,意有所指道,“就算他尚有良心,也可以容忍你侍奉过别人,但他若是当了皇帝,必然会有其他妃嫔。你也能承受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承受得了还是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