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我可真不想坐下,可是他的话音一落,其他人就各干各的了,早有手快的小丫鬟给我添了副碗筷,我无奈,只好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这满满一桌子菜,却不知怎的都让我提不起胃口来,只好看着那些山珍海味发呆。
却不想布菜的小丫鬟看见我老是盯着面前的那盘孜然羊肉,就上赶着献殷勤地给我夹到碗里,“福晋是想吃这个?”
我抬头扫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全是期待,便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毕竟她们平常被冷落惯了,谁不想在主子面前出一回风头,于是我笑了笑,“多谢。”
她一愣,想必是从没见过主子给个奴婢道谢,受宠若惊的呆在那里,我低头忍不住再次笑了出来,执起筷子将那片儿羊肉夹到嘴边,一股子羊膻味儿幽幽的飘进鼻子里,我不知为何竟一时犯了恶心,赶忙用帕子掩住嘴跑到一旁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丫鬟们有的端来铜盆、递来毛巾,还有轻轻给我拍着背顺气的,我满嘴都是胃里反上来的酸味,就着水漱了漱口才好些,姚春梅的声音便从身后传出来,“福晋这是怎么了?”
我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可能是天儿太热了胃口不好,没什么事儿。”
“德顺,去请太医来。”十二爷沉声吩咐着,我忙不迭叫住他,“别去了,一点儿小毛病,不值得兴师动众的。”
德顺看看我,又看看十二爷,可显然十二爷并不打算听我的话,他对着德顺用重复了一遍,“快去。”
“嗻。”德顺领了命出去,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可这顿饭算是吃不下去了,在我拿着手帕擦嘴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站着的嬷嬷们压低了声音小声议论着,“福晋莫不是有了?”
我失笑,这些丫头婆子们可真是扯远了,我和十二爷压根就没圆过房,哪儿来的什么孩子?不过这事儿她们也不知道,她们会这么认为也算是一般推断,我也犯不着和她们为这点事儿计较。
太医来的时候,我已经回了自己的屋里,大概是想在十二爷面前留个关心嫡妻的好印象,姚春梅和李佳氏也跟了过来,我将手往太医面前的桌子上一伸,他的手搭在我的腕部,略一思忖,便眉开眼笑的对十二爷道,“恭喜十二爷,福晋这是喜脉,如今已一月有余。”
轰!这话如五雷轰顶一般在我脑子里炸开,喜脉?怎么可能?我压根儿没和十二爷圆房却有了孩子,唯一的可能就只能是我在外面有了私情,那我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再次把收回的胳膊伸了出去,“太医,您一定诊错了,您再给我看看,是不是我有别的什么病,您给我当成喜脉了?”
老太医面带疑惑的望着我,顺手捋了捋下颚上花白的胡子,“福晋,有喜脉是好事儿啊,您怎么不相信微臣呢?微臣在宫中这么多年,诊过喜脉无数,从没有出过错,福晋的脉象定是喜脉无疑。”
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凝滞的气氛里,十二爷面无表情的望着我,更是让我觉得心灰意冷,我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摇晃,眼泪哗的一下涌上来,“十二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
说话间,那种恶心的感觉不合时宜的又涌了上来,我咬着牙死命将唾沫往下咽,才好不容易将那种呕吐感给压回去,可尽管如此,我的嘴里又充满了那种酸不拉几的味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呓语一般安慰我,又转回头去对着太医和其他闲杂人等沉声吩咐道,眼里有寒光一闪而过,“你们都出去,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要是让我听到一点儿风声,后果自负。”
众人都依言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重复,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他手上的动作未停,仍是那样轻轻的拍着我。
“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在面对自己的嫡福晋极有可能给自己戴绿帽子的问题上还表现的如此淡定,我气极,任性的吼出来,紧接着狠狠打开了他的手。
他小心翼翼的掰过我的肩膀来,然后直视着我,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满了歉疚,“我当然知道,因为这是我的孩子。”
我只不住地大声冷笑,“你的孩子?是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没圆房就能生孩子,那我可真是不同凡响!”
“谁说咱们没圆过房呢?一个多月前,十三弟大婚的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他垂下眼眸,没有再看我,“我错了,对不起……这些天我一直在后悔和自责中度过,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同床共枕,当时,我真怕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了,我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你坦白,我怕你会恨我,可有了这个孩子,我就不得不告诉你了……对不起……”他把我的手拿起来贴在他脸上,“给我个机会,让我一辈子好好照顾你们母子……我……”
我一下子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不可能!你在骗我呢!我明明记得在我没喝酒前你已经回去了,你怎么还会回来?准是太医,他诊错了、诊错了……”
明明我的认知已经动摇了,可我却仍是苟延残喘的拒绝相信这一切。原本我以为能和他向朋友一样相处,一辈子相安无事,为什么,为什么连个做朋友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一把从后面抱住我,“岚儿,岚儿,你冷静一点儿。”随即大声向门外唤道,“德顺,你去把我让你收着的东西拿过来。”
半晌后,德顺捧着一块叠的四四方方的布料进了来,那花纹依稀像是我曾用过的那个床单,是素荷说被我吐脏了她给我拿出去洗的那个。
他摒退了德顺后,给我将那床单展开,我看到那雪白的底色上印了许多斑斑驳驳的血迹,这是什么意思,我要是还不明白就未免太傻了。
我伸出手来指着他,手指在止不住的颤抖着,原来那天晚上我不是在做梦,那“梦”里的一幕幕都真实的发生了,只因为我喝得太醉,酒精麻痹了大脑,把那残破的一点点印象当成了自己的梦,梦里的主角,居然不是他,而是胤祥,也就是说那天,我把他,当成胤祥了!
那天晚上的记忆随着我的冥思苦想而一点点苏醒,我渐渐理清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好像……那天晚上……是我主动“勾引”他的,哦不,是“胤祥”的。
“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的声音微弱的像蚊子哼哼,心里一点一点的揪着疼,我总是以为自己受到了伤害,却没想到在那天也不小心伤害了他。
他的大手温柔的抚上我的小腹,“我们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嗯,我知道。”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意外地生长在我的腹中,两个人之间多了这么一个很奇怪的联系,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顺势把我圈进他的怀里,我身子一僵,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很难适应,我迫使自己全身放松就这样靠着他,可惜效果并不明显,他于是拿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发,痒痒的,但很真实,让我莫名的安心。
也许,悲伤了太久,我累了,想好好歇一歇。
“你……你是不是喜欢十三弟?”他尽量轻柔的转过我的身子,望着我时,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我想他一直在犹豫着,欲言又止了半天,可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当时我进去的时候,你正掐着绮梅的脖子,我听到你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都听到了。”我认命的叹口气,都说酒后吐真言,他会这样问,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奇怪。
坦白从宽
“绮梅怎么样?”我故意岔开话题,我明明记得自己好像对着玉筝发疯来着,谁知道竟连累了无辜的绮梅跟着担惊受怕。
“她吓得不轻,我着人把她送回家了。”他的眼里波澜不兴,只是圈着我的手微微紧了一些,通过骨骼传声,我能听到他短促而有力的心跳。
“可素荷告诉我,你把她打发到小格格哪儿去了……”能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吧,我想我需要时间来整理整理思路,毕竟把这么诡异的一件事和盘托出,于我来说,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是我叫她那么说的。”他的声音喑哑而有磁性,有一种属于男人的气息紧密的包围着我,略吸吸鼻子,我就能闻到他身上飘过来的丁香气息,此时用来凝神静气,算是最好不过。
“哦。”我心不在焉的答着,他现在的平静总让我觉得不安,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的手轻巧地绕着我的发梢,“你一直喊着什么‘玉筝’的,我那几天派人去十三弟府打听,回来的人告诉我,那是十三弟侧福晋瓜尔佳氏的闺名,还有弘昌……你说他是你亲儿子……”随即他胳膊一抬,指着那块床单,“那这上面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喝酒了,我酒品差,喝了酒就开始胡言乱语,唉,真是害人不浅,“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我不指望你会相信我,但总之一句话,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露声色的点点头,“我洗耳恭听。”
“其实我来自三百年后,因为一场意外而来到了这个时空,变成了纳兰筠筱,然后选秀女进了宫,认识了十三爷,嫁给他作侧福晋,生弘昌那天我难产,但并没死,是……皇上,他赐了我一杯毒酒,把我的儿子交给了玉筝——就是十三爷的另一个侧福晋瓜尔佳氏抚养,我原本以为自己死后就能回到三百年后,可上天偏偏又让我的灵魂来到了那个宫女齐烟岚的身上,这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讲述的过程中一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我希望能看到他每一个反应,毕竟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接受的,不出我所料的,他先是惊讶的直起了身子,在听到康熙将我赐死的时候,微微眯起了眼睛,不过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