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问道:“太皇太后娘娘,阿仲这次回来只是想问一句话,当年是不是您要杀他?”
华氏一愣,矢口否认:“不是。”
阿奴眼角泪光盈盈:“娘娘,阿仲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就是您,每次说起他的皇祖母都潸然泪下。”
华氏动容。
阿奴连忙打蛇随棍上:“既然这样,阿仲心愿已了,要跟我回吐蕃啦,今生今世再不踏足中原这块伤心地,你叫他们放行吧。”
华氏看了看梁王。
阿奴恳切的看着华氏,现在只有看她是否还有舔犊之情了。
一个侍卫拿给梁王一个卷轴,梁王接过,长笑一声掷了个杯子,一声脆响,大殿周围隐藏的披甲武士纷纷涌现,张弓搭箭,直指殿内。他站起来,环顾四周,一脸势在必得:“刘鹏,你要干什么?”
“南阳王,只要你们不存反心,孤王不会拿你们怎样。”梁王重新坐下,慢条斯理地说。言下之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南阳王闻言气得七窍生烟,他正是在四川浦江被梁王爪牙逼死的新桐县主的父亲。他膝下只有那一个女儿,爱之如命,虽然早就因为肝腹水而病入膏肓,但是确实因为梁王手下的拖拽而摔倒导致腹部破裂,死状极其悲惨难堪,毫无尊严。他一腔怒气没处发泄,唯有上下串联以图扳倒梁王出一口恶气。如今掉入梁王陷阱,他不由得对几个老友抱歉万分。
这一次很多原先就对刘鹏不满的元勋和皇室宗亲就被刘畅、南阳王等人蛊惑而来,只等着刘仲发难,他们好像梁王问罪,没想到梁王发动的更快。想起那被灭满门的第五家族,众人暗自叫苦不迭。
剑拔弩张之际,末席上一个瘦高的身影站起来,一步步走上前:“请皇祖母大安。”
华氏失声道:“珉儿?”
“是我,”灯影里露出一张消瘦疲惫的脸,阴鸾的双眼像两团暗火,正是费太子刘伯,表字珉,阿奴觉得他比上次在长安看见胖了一些。
此事满殿震惊,有些人甚至站起来。比起刘仲,在火焚长安之后,诸位大臣的心里都以为,这位废太子是个实实在在的死人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其实每个人都明白,他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
有些人感叹,不愧是皇族,一个个生命力比蟑螂还强,人家蟑螂还没发死而复生。
梁王笑道:“好孩子,你九皇叔怎么不来?”
刘珉也笑:“刘皇叔,九皇叔忙着救济从大同,太原一带逃过来的灾民,实在无法分身。”
此言一出,高下立见。大同,太原一带正是梁王封地。今年频发灾害性天气,蝗虫之后是洪水,洪水完了是干旱,田地里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荒。而梁王不管不顾,不知道是听从哪位天才的建议,开封不让进,驱赶着流民们只能往西从洛阳进入刘畅的地界,准备将民变的压力转嫁给刘畅。
殿上知道情况的官员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连使臣们都交头接耳。刘鹏脸如重枣,怒气天鹰,想起自己这番胜券在握,百官若是想翻天,这批人统统杀掉就是了,他又压下火气。
见两个孙子死而复生,华氏震惊之余又有些欣喜,两个孩子都是她带大的,哪里会没有感情。儿子自从做了摄政王,就开始跟自己和华家生分了。耳濡目染之下,小皇帝刘琅也跟着对华家不满,时常对太傅华青君出口不逊,毫无敬意。她突然想起安平帝,他为人谦冲宽和,在世的时候从没跟她在明面上红过脸,没说过一句重话,对华家也客客气气,朝野上下一片安定。哪像这几年,到处都是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人总是这样,眼前有余忘缩手,身后无路想回头。
华氏长叹一声,对梁王说道:“你翅膀硬了,哀家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了。不过阿仲和珉儿我要带走。”
阿奴和刘仲松口气。
梁王对着刘珉笑道:“刘畅那厮将你当做宝贝,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来,还有谁,一并说出来吧。”
刘珉恭恭敬敬地回答:“只有我一个就够了,孙儿想念皇祖母,只身前来,不过是想恭贺皇祖母大寿罢了。”
梁王喝道:“来人,将它们都绑了。”
华氏怒道:“谁敢?”
她上前牵起刘仲和刘珉的手就想走,梁王的甲士挡住去路却不敢动手,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华氏喝道:“滚开,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拦我。”
后面一个穿着朱衣翟戴着凤冠的年轻贵妇赶上前劝道:“母后,你不要动怒。”
华氏根本不搭理她,她有些尴尬。梁王不耐道:“你啰嗦什么。”
那女子扁扁嘴,随后退下。
刘仲看见她,牵着阿奴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想来这就是现在的摄政王妃华氏。
这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震撼,永林公主等贵妇人都惊呆了。那小皇帝想挣上前,却被一个同样贵妇抓住不放。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孩子哭声,几个武士抓着一个不停挣扎的孩子上得殿来。
王妃顿时脸色大变:“七哥,七哥,是瑜儿了!”
那孩子见到父母连忙手舞足蹈哭喊道:“父王就我,父王,母妃。。。。。。”
梁王的脸色也变了,王妃想冲过去,却被梁王拦住:“几位是什么人?”
刘珉慢条斯理的回道:“我的人。不过是经过垦岳,顺利替我去探望堂弟一下罢了。堂弟锦衣玉食,养的肥肥胖胖,跟我这些年在长安食不果腹,只能像老鼠一样的苟且偷生的生活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言语之中透露出丝丝怨恨。
华氏急道:“你把瑜儿放了吧。”
刘珉长笑一声:“七皇叔杀了自己的老丈人和嫡亲,还要杀亲生儿子。阿仲,你这些年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差点命送黄泉,就不想问个为什么?”
刘仲苦笑:“我也想知道,摄政王大人,你为什么杀了母妃和外公,连书院里那些无辜的学子都不放过。”
大殿里德议论声越来越大,虽然梁王做的事情朝野之外都在流传,但是从没有人公然说出来,没有实际证据,谁也无法明指。
见众人表情不善,梁王有些着忙,他到底有些心虚。再说按他的布置,殿里殿外应该已经围的水泄不通,这些刘珉的人是哪冒出来的。
他眼风一扫,一个武士会意,慢慢的推出大殿。
梁王决定模糊焦点,勉强回应道:“为什么?那要问你的母亲。钱塘沈家,百年书香门第,没想到却出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你胡说。”刘仲怒吼。
第一百零八章
“胡说!”殿外一个女声跟着怒诧道。阿奴和刘仲大喜,是沈青娘。
果然,几个人急速的赶上殿来,当头一个正是沈青娘。她见刘仲和阿奴没事,马上送了口气。
阿奴看见她后面的沈谦和几个护卫,连忙问道:“青姨,看见十二他们没有?”
沈青娘摇摇头:“我们刚刚赶到。”
阿奴才发现沈青娘满身风尘,一脸疲惫,显然是日夜兼程赶路所致。
梁王看见沈家人到来,顿时脸如金纸。他知道至少自己对大殿外面的控制权时完全丧失了。
“胡说,嘿嘿,”他不怀好意的回应道:“你那个好姐姐沈三娘表面上端庄贤淑,内里却是个淫娃荡妇。孤王根本没有碰过她,”他指着刘仲一脸厌弃:“这个小畜生是哪来的?”
刘仲惊讶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如果梁王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自己。。。。。。他虽然对梁王没什么感情,然而感情上却跟阿奴一样,阿奴厌恶她的阿妈,但是被母亲无情抛弃她仍然会伤心。他模糊想起阿奴说过的话,以往从不怀疑呃信念终于开始动摇,为什么皇伯父对自己比对哥哥还好。
阿奴心想梁王应该没那么无耻那这种事情说笑,毕竟这个一大项绿帽子戴在头上还得要弄得路人皆知,论哪个男人都无法承受,那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了,难怪梁王非要杀了粽子不可。在白玛岗的时候自己不过说了一句粽子可能不是梁王亲生的,他就大发雷霆,没想到一语成真。她见刘仲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灰心丧气,忙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示意他振作起来。
梁王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刘珉异军突起,处心积虑的谋划打了水漂,他心中又惊又怒。这件事遮着瞒着十几年,不过是怕被人耻笑,如今眼见就要翻船,面子跟自己的性命权位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决定先抛出这件事过了舆论这关再说。他现在跟之前刘畅打的一个主意,既然武力不能取胜,那么只能求在廷议中占上风。
华氏突然惊慌起来:“你们的事,别牵连孩子。”抓着刘珉和刘仲就想走,两个孙子却纹丝不动。她急了:“瞎掺合什么,跟我走吧。”
她情节之下,你啊我的就冒出来,哪里管什么哀家不哀家。梁王皱眉,华家出身市井,华氏总是带着小市民的那种泼妇般的鄙俗,堂堂太皇太后,鼠目寸光,喜欢道听途说,甚至很喜欢逛夜市。他就是因为厌恶华家的小市民习气,选择王妃的时候才一意孤行不选现在的王妃华碧宇,而选择了以才貌名动京城的世家大族之女沈丸。新汉的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格,两人幼年时曾一同在沈淅门下念书,算得上青梅竹马。沈丸与他同学,意态娴雅,雍容大方,相比之下,他那时还是个刺呼呼的愣头青,论权势气度比不上皇帝五哥,论才气容貌比不上表哥华山民,在沈丸面前他总是窘迫地手足无措。力排众议取到了沈丸,他心中窃喜,却没想到刘仲的出世给了他当头一棒。
沈青娘怒道:“血口喷人,姐姐嫁给你一年后才生的阿仲,她一个王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可能与人。。。。。。”沈青娘本想说偷情,却深觉这个词不雅,怎么也不愿意将这个词根自己美貌娴雅的义姐对上号。
梁王狞笑:“谁说没有,我的那个知孝悌懂廉耻的好五哥,还有我那妙笔生花的好表哥不都跟她暗通款曲。”他本来心高气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