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知道前面还有一个拉隆已经冲进了开封城。
开封城里到外清道戒严,让人走的地方却被看热闹的挤得水泄不通。
拉隆跑了几处都好不到刘仲,急得抓耳挠腮。他出发前,阿奴已经昏死过去。
远远看见迎亲队伍过来,打头的正是遍寻不着的刘仲。拉隆大喜,他属于那种聪明脸孔笨肚肠的人,不大会看场合,否则当年也不敢把自己主人给劫持了。此时心焦,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仗着武艺高强,一路赤手空拳打过那些警戒的御林军冲到刘仲马前吼道:“快点找御医。”
刘仲定晴一看是他,脑子“嗡”地一声就懵了。除非阿奴或者云丹出事了,否则拉隆不可能离开他们。
后面迟了一步赶来的御林军已经把长枪架在拉隆的脖子上。
他们身上的冷汗出的比刘仲和拉隆还多。今天不止有三位王爷,一位王妃,若干大臣内眷,最要命的是皇帝也来了,这该死的吐蕃蛮子自己不想活了,也别拖累他们啊。
第一百一十五节 月信不调
谁出事了?刘仲哆嗦着嘴唇,很不争气的问不出口。
“谁出事了?”被前方骚动惊扰的沈谦赶到,看见被数把长枪戳倒在地的拉隆也吃了一惊。
拉隆喘道:“小主子,她,她快死啦。”一边推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枪。
刘仲一阵眩晕,差点掉下马来。
沈谦连忙扶住他,喝道:“进宫的令牌给我。”
最好的医生全侯在华氏的安宁宫里。
刘仲在腰上摸了摸,方想起自己换了件新衣衫,急道:“早晨进宫谢恩,回来后跟那件换下的朝服放在一起。”
沈谦连忙叫来十二等人,命令道:“看好他,直到他拜完堂。”也只有这些老护卫可以看得住刘仲。随后带着拉隆先往艮岳去找吴女官。原来的梁王刘鹏在开封没有王府,一向住在艮岳。此时刘仲纳妃,刘珉格外开恩,下令将艮岳东岭一带的馆舍借给两人的作为临时新居。新房设在萼绿华馆内。
十二同情的看了一眼刘仲。
这之后,刘仲心急火燎,也顾不上什么步骤,拍马急急跑起来,被十二等人一再唤住,没过一会,他又快起来。连带后面的队伍开始小跑,那些人手上肩上都是有东西的,哪比得上刘仲空手还骑马,不一会儿气喘吁吁。
前面发生的事情不过眨眼之间,很快船过水无痕,大多数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包括后面的陆秀秀。
围观的百姓以为他急着进洞房,善意地哄笑起来:“小梁王急煞也。”
起哄的声浪一阵一阵传入陆秀秀的耳朵里。她羞不可抑,握紧手中的一个长形的荷包,那是她接到聘礼后一针一线赶着绣的。她摩挲着上面突起的浅红色的萁萝花,心里柔情万千,不觉痴了。
到了艮岳之后,两位新人都是晕乎乎的。一个戴着盖头,只能像提线傀儡一样由女官牵引。一个心不在焉,大步流星,礼官跟在他后面小跑,想起方才街面上的哄笑声,心有戚戚焉,当年他成亲的时候也恨不能一步到洞房看看他娘子。基于过来人的经验,他低声地直跟刘仲嘀咕:“殿下,淡定,一定要淡定。”下面的程序比蚂蚁搬家还繁琐啊。
刘仲牛眼一瞪,低声命令道:“快点,那些繁文缛节都给我省了。”
礼官错愕。
刘仲威胁道:“快点拜堂进洞房,我等不急了。”
这句话很有歧义,礼官直冒冷汗,皇家纳妃仪式一丝不芶,他怎么敢……还有那个,据说陆府的小娘子尚未及笄……
小梁王挥了挥比醋钵还大的拳头,威胁道:“快点,不然你就自己跳进汴河里。”
这种天气跳河?想起凌晨荷花缸上结的一层薄冰。礼官咽了咽口水,当下决定一切以刘仲马首是瞻,更正,不是马头,是拳头。
他尽量的将一些容易忽略的程序省掉,或者原本是前后进行的步骤统统并在一处。饶是如此,等刘仲进了洞房,已经太阳偏西。
刘仲耐养性子用秤杆挑开陆秀秀的盖头,凤冠上满当当的珠翠宝光流动晃得他眼花,新娘子害羞的深埋着头,看不见脸。
刚才还急吼吼的想走,见到人,刘仲有些内疚,是先去看阿奴还是先陪陪秀秀?见十二在外面招手,他咬咬牙,叫来一个女官命令道:“你陪着王妃先梳洗一下。”
转头抱歉道:“秀秀,我先出去一会儿。”
也不等陆秀秀回答,他就跑了。
那女官端着一个放着剪刀的盘子,茫然地对礼官说道:“合髻?”
本来还有一个结发的仪式,现在新郎跑了怎办?
礼官眉毛都没动一下,镇静地接过那盘子:“改到晚上吧。”
沈谦没有官职,不能进宫。
吴女官只好自己进宫去请太医,她从拉隆结结巴巴的汉话中知道了病情,请来了大内妇科圣手朱端章。
他是福建长乐人,著有《卫生家宝产科备药》八卷,名满天下。
云丹进城后,一样被迎亲队伍堵在艮岳之外,气不打一处来。
幸好阿奴此时已经微微醒转,听说是刘仲纳妃,不觉好笑,那傻小子也要娶老婆了。既然他那里有了女主人,她也不愿意再进艮岳,女人都是对地盘相当敏感的动物,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云丹拗不过她,只好等在外面。沈谦带着拉隆和朱太医找了一圈才找到他们。
见他们无处可去,老太医干脆将他们带到自己在潘楼东街巷的寓所。那是一间两进的小宅子,极为简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隔壁就是正统帝刘珉的母家卢家的一个庞大宅子,他们刚刚搬进去不久。
朱太医给阿奴摸脉看诊,又问了治疗情况和之前郎中开的药方,随后拿出一套针炎的锦囊。
阿奴看见那一排排精光四射的长针,吓得抓着云丹不放。
云丹连忙问道:“是什么病?”
老太医眼也不抬:“血山崩,阴虚阳搏谓之崩也。病因颇多,劳伤过度,肝不藏血,经血妄行引发血崩。世人一见血崩,往往用止涩之品,虽亦能取效于一时,但不用补阴之药,则虚火易于冲击,恐随止随发,经年累月不能痊愈。”
朱太医是福建长乐人,有些口音,加上都是术语。见两人听得一脸茫然,他尽量用官话解释道:“就是之前的药用得不对,像是发大水时堤坝不够结实,一旦冲开,洪水更加猛烈。”
是咯,见这个太医一语中的,云丹大喜。每次用药之后稍微好一点,没有多久又开始大出血,且血出的比之前更多。
阿奴惊悸之下,又昏死过去,云丹心一紧。朱太医急忙叫他让开,褪下衣衫,抓着长针一根根照准穴位戳下去,直没入半截,云丹看的胆战心惊。
刘仲被十二堵在外面,急得直跳脚。后面闻讯赶来的沈青娘急忙进去查看究竟。
直到插了有二十来根针左右,阿奴方“咳”的一声醒过来。
朱太医连忙开了药方叫家里的小僮去抓药:“先止血要紧,之后慢慢调养。”
他恨道:“庸医误人,这位小娘子根本是经血不调,再迟两日,神仙也难救。”之前有一张方子甚至是治产后血崩的。
而阿奴已经十八岁了,月信迟迟未至,本该寻医问药调理身体才是。可她两世为人,都没有来过月信。又没有母亲,自己也懵懵懂懂,不明所以。加上常年奔波劳累,哪有办法停留下来调养。
第一百一十六节 混乱一天
刘仲听见朱太医说的话,想起自从认识阿奴,她几乎都没有停下来过,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外奔波。就是停留在白玛岗的那两年里,也是日日操心。这次为了自己千里迢迢绕过整个中原,更是居无定所,三餐无时。她幼年失与调养,几次大病都与此有关。这次无论如何得让她养好身子再走。
沈青娘听了太医的话,心里内疚。阿奴没有母亲,连这种女儿家最基本的事情都没人跟她分说一二。自己那时虽有所察觉,却没往心里去,要是当初多关心她一点,也不至于闹到如今差点送命的地步。
直到夜半,血终于止住了。云丹和刘仲等人欣喜若狂,方想起今天刘仲是新郎官,众人连忙催着刘仲回去。
此时晚宴已经散了。两位新人都没有出席,宴会上十分尴尬,要不是顾忌皇帝和刘畅,南阳王和陆家人几乎要拍案而起。所幸沈谦先赶来搪塞过去,听说是刘仲救命恩人生命垂危,南阳王和陆家人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刘珉和刘畅听说阿奴病得快死了,互看一眼。
刘畅想了想,对刘珉说道:“皇上,微臣原本定好明日动身前往成都,可否宽限两日?”
见刘珉不语,他连忙解释:“阿奴姑娘与微臣也有救命之恩,微臣想去探望一二。”
可不可以说不?刘珉暗暗叫苦。石峰和沈长风护送方绮今日方到,她听说刘仲成亲,兴冲冲的也想听听。刘珉只好借着迎亲的机会将她与两个月大的儿子偷渡上玉络。结果方绮一听刘仲娶的不是阿奴,大失所望。他看刘畅要走,方敢将妻儿安排在艮岳南山的巢凤馆。现在刘畅要留下来,消息提前走漏可怎么好?
见刘珉脸色不渝,以为他着急把自己打发出京城,差一两天也等不及。又想起下落不明的石峰等人,刘畅心中不快。
刘珉最终同意了刘畅再留两天,却没想到不过一个迟疑,两人之间的嫌隙已经变得更大。
刘仲回来时已经夜半,他看见萼绿华馆里悄无声息,不想去打搅陆秀秀。直接走到附近的八仙馆里安歇,见吴姑姑跟着自己欲言又止,以为她担心阿奴,连忙说道:“放心,朱太医说阿奴没事了。”
吴姑姑叹气,仲哥儿怎么跟小时候一样憨憨的。如今他纳妃了,虽然王妃年纪小,两家事先说好了及笄再圆房,但是也不能新婚之夜就这么把人晾在那里。
刘仲头疼,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阿奴气息奄奄的样子,实在不想去见别人。
他想了个借口道:“马上就天亮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