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翼骚得满脸通红。
阿奴拿着匕首刷刷刷的将他的衣服全部割碎,甚至将他的裤衩割成了三角裤,然后让开,冷笑道:“就这样走出去。”众人见那把匕首锋利如斯,尽皆骇然。
沈谦低喝:“阿奴,给他留点面子。”他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阿奴向来不会随便出手,肯定是这位少爷干了什么好事。
阿奴拍拍匕首:“你不是想娶我?就这样,光着身子,围着钱塘走一圈,我就嫁给你。”
她抬起头,沈谦才发现阿奴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嘴角已经红肿破皮。而陆星海是带着儿子来沈家求亲的,不由得又惊又怒:“畜生,好畜生,沈家当你是贵客……”
苏蓝也看仔细了,心里叫苦连天。
陆尘翼站起来,片片衣衫如蝴蝶飘落,露出了精壮的身子,周围的丫鬟们一阵惊呼。他有些摇摇晃晃,一身酒气,脸色惨白,刚才那个跑出去求救的小厮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自己家主子身上。他朝外走了几步又回头,惨然一笑:“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阿奴懒得理他,将匕首插回套袋里,整好衣服,直接跟沈谦说道:“大叔,你跟我哥哥他们说一下,我先回去了。对夫子说声对不起,不过天还没黑,应该没有打搅他洞房花烛夜。”不等沈谦回答,她大步走出去。
陆尘翼一言不发扶着小厮一瘸一拐地也走了。沈谦连忙叫家丁带着他去换身衣衫,从小门出去,别让人看见。
眼见这事闹得不可收拾,沈谦怒问苏蓝:“听说是你将阿奴找来的?”
苏蓝委屈:“小九娘她们想看看阿奴长什么样,闹了我好半天,所以……”
“为什么没人跟着她?家里却丫鬟吗?看门的人死哪去了?那么大一男人,怎么走进内院的?”沈谦连声质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人不见的,翠翠她们到处都找遍了。也不知道那陆家少爷怎么进来的。”苏蓝辩解道。
沈谦冷笑:“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阿奴小时候出过事,家里人从来不会放她一个人出门,她也从来不敢单独一个人。”
“什么?”苏蓝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大概是小九娘她们说话不好听,所以,所以……”她额头上冷汗涔涔。
“哼,你明知道陆家这次来时向小九娘求亲的,把阿奴扯进来做什么?她不过在钱塘呆几天,你也要利用一下?”那他在书房里,家里的老少爷们都看见了陆尘翼直勾勾地盯着阿奴,是个瞎子也看的出来他对阿奴有意,只怕这消息就这样传到小九娘的耳朵里。那丫头自幼被人捧得高高的,这口恶气怎么吞得下。想必阿奴是被那群丫头片子挤兑出门,才碰上喝多了酒的陆家少爷。
见丈夫恶声恶气,苏蓝急得哭了起来:“真是姑娘们说怎么也请不来那位贵客,亲戚家的姑娘们也想看看是什么稀罕物儿……”
“阿奴是个人,不是物件。”沈谦气得七窍生烟,“我常年不在家,你上要侍奉爹娘,下要照顾孩子,还有这一大家子人,平日里你跟大嫂他们不对付,闹得鸡犬不宁,大家闭闭眼也就过去了,如今担子大了,算计到客人身上?”他顿了一下,“封住所有人的嘴,应付完这场喜宴,你就跟我去阿爹那里请罪吧。我会去雅州,到时候,你带着孩子跟我一块走。”说完抬脚就走了。
苏蓝自幼生长在苏杭繁华之地,去那西川对她而言无异于流放。见自己只顾一时痛快,叫阿奴前来,想趁机羞辱一下小九姑娘,好让大嫂颜面扫地。没想到害得全家要去那荒凉之地,顿时放声大哭。
见他们两夫妻吵架,周围的丫鬟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第一百五十节物是人非
除了赵惜和沈青娘,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加上阿奴每个月的麻烦来了,看见她懒懒的,众人都因为她只是不舒服。
赵惜心中忐忑不安,这天一大早起来却看见那小祖宗扭着脸在剪头发,吓得扑上去就把剪子抢下来。刘仲威胁她,阿奴掉根寒毛都要找她麻烦,现在剪掉的数都数不过来,这不是要她的命么?这次被姓陆的非礼了,那位要是得知只怕事情不能善了。她可决不会认为阿奴姑娘想去做姑子,十有八九是没处撒气了。天气热,她闷在家里,心里烦恼,不止一次抱怨头发太长。
等沈青娘闻声进来,好好的头发已经被剪得乱七八糟,尺把长的碎发撒了一地,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见阿奴咬着唇不吭声,她又心疼。最后只有和赵惜两人将她的头发修剪成披肩。
阿奴迅速扎了个马尾,觉得脑袋轻了很多,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沈青娘拍了她一记:“傻乐什么,多少姑娘做梦都想长成你这副,模样,你还不乐意,况且就是装成男人也不像,何必硬要把头发剪了。”
“凉快。”
“放屁。”沈青娘好气又好笑,“二十年都挨过来,今年就受不了?白玛岗那会不是更热。”
“就是挨了二十年才发现白受罪了。”阿奴闷闷地,“出门连个脸也不敢露,这哪是人过的日子,还不如毁容算了。”
这一点沈青娘和赵惜都爱莫能助。赵惜曾试着给她画个丑妆,天气炎热,只要出门,不一会儿汗水就能把妆粉给糊了。
那件事被深谦压下去,陆家和沈家联姻的事情不了了之。陆星海匆匆上门赔礼道歉,却是对沈家,阿奴一个蛮族少女他根本不看在眼里。陆尘翼第二天就被老爷打包扔去了福建。
据说小九娘在家里大发脾气,他偷看过陆尘翼,对他很是中意。原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哪知道阿奴横空出世,硬坏了她的姻缘。那日一干姐妹们齐心对外,结果闹出大事,连带姐妹们都被训斥了一顿,而后被罚禁足,气得她天天在家打小人。
阿奴甚至连沈家大宅都不去了,就是沈家两老遣人来唤也被沈青娘推掉。沈嘉木新婚的第二天就上门道歉,听闻阿奴爱钱,新娘子还特地送了一盒子珠宝首饰给她压惊。
知道临行的时候,阿奴才去沈家给老爷子辞行,两位老人家对阿奴很抱歉。沈家老爷子对于跟陆家联姻兴趣缺缺,不过是阿仲和陆秀秀的婚姻破裂,两家的关系需要补救。
小九娘艳名远播,陆星海上门求亲指定要她。但是自己人知自家事,她虽然模样出挑,却被老妻和父母惯坏了,眼大心空,从来不知天外有天这种说法,并不适合做陆家的当家主母,结不成亲也是好事。
阿奴等人跟着沈嘉木坐海船直到闽江口,然后换小船沿江溯流而上到达福州安泰河,沈青娘不舍得阿奴和果儿,也跟着一块回书院。他们上岸后又坐轿子走了一天,方到达旗山书院。
旗山不高,松涛阵阵,鸟鸣幽幽,一阵沁凉的山风吹来,阿奴觉得神清气爽,连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见他重绽笑容,一干人舒了口气。
沈嘉木的新婚妻子苏宜低声道:“阿奴一笑,如夏日清风,冬日暖阳,真真令人心神俱畅。”
沈嘉木应道:“那不高兴呢?”
天色突然昏暗,一阵带着湿气的燥热山风呼啦啦吹过,沈夫人微笑着指指天上:“那就是乌云遮住了太阳。”
沈嘉木抬头一看,高高的积云已经在天边垒成了一个危险的高度,随时可能坍塌下来,见云层里电光隐隐划过,他迅速冲进书院,扯开嗓子喊道:“下雨啦,收衣服啦,收被子啦,人呢,人呢,死哪去啦?。。。。。。”
见一贯慢条斯理的夫子动如脱兔,众人目瞪口呆。
他话音未落,书院里乱哄哄跑出来一群学生,顾不上跟夫子行礼,先将晾晒在外面的衣服被褥全部收回去。不一刻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打下来,转眼地上水流成溪,众人哈哈大笑,四散奔逃。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阿奴才刚刚擦完头发,天已放晴,天边一弯彩虹在众人欣喜的叫声中转瞬即逝,普普兴奋地冲到院子离得积水坑里乱踩乱跳,水面上落得满满的一层淡紫色的苦楝树花。
第二天他被鸟儿的高低鸣啭吵醒,深吸一口清晨山林清爽的空气,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她踢踢赵惜:“走吧,跟我上街逛逛。”
赵惜粗鲁的将范文澜等兵痞叫醒。自那日之后,她再不敢放阿奴一个人呆着,小命要紧,小梁王的憨厚仁慈那是因人而异的。
此时的福州靠着远洋贸易和各种手工业富甲一方,三坊七巷纵横,白墙瓦屋,人物辐辏,鱼盐成埠,参差十万人家,是福建最大的城市。有诗云:“苍烟巷陌青榕老,白露园林紫蔗甜。百货随潮船入市,千家沽酒户垂帘”。
千古不变的古老护城河汩汩地流入闽江,许多跨越护城河的桥梁纵横穿梭,令人眼花缭乱,双抛桥、馆驿桥、金斗桥、金斗二、虹桥、鸭门桥、安泰桥……成了福州城的一道独特风景。阿奴和赵惜优哉游哉的从安泰桥上晃过,将手中的荔枝壳丢进水里。范文澜等人则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任劳任怨。
突然赵惜顿了一下,阿奴抬头,陆尘翼正站在桥的另外一端,他比起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憔悴了些,幽深的眼睛如古井无波。这人的眼睛似乎会说话,阿奴与他擦身而过,低声道:“婚事已经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那日他眼神炙热却清醒,根本不是酒后乱性,想来是对沈家的这门亲事不满,借机打消两家联姻的念头,顺便吃她的豆腐。
阿奴被他利用一次还被占了便宜,心里早恨得牙根痒痒。
陆尘翼闻言一怔,苦笑了一下:“姑娘真是心思剔透。”见她容光清减,只梳了一个小斜髻垂在颈边,耳边簪了一朵白色红心木槿,没有半点首饰,头发看着少了很多,惊问道:“你的头发怎么……”
“剪了。”阿奴不想多说。
陆尘翼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汉人没事绝不会轻易剪头发,女子剪发大都为了出家,据说吐蕃人也是不剪的。他误以为阿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