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也被邀请参加。阿奴在白珍面前为沈嘉木开脱,说他绝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只是中原习俗不同,他对吐蕃不了解而造成的误会罢了。
据去送食物的娃子回来报告说,沈家人都很谨慎,没有与邻居有过多的来往,沈嘉木整日关在屋子里写书,已经写了好几本,而刘仲被逼着抄书,也是成天不出门。
白珍想也许自己小题大做了,毕竟刘仲的身份摆在那,不能不给面子。
就这样在迁出庄园两个月后,刘仲第一次在公共场合看见阿奴,她的头顶的梅朵就在自己的自己鼻子下面,好像又高了些,穿着一件香色地红茱萸纹锦袍,一样的满头小辫,成串的红珊瑚垂挂在脸颊两旁。刘仲仿佛不认识的上下打量。
阿奴趁着众人不注意,踢了他一脚:“你看什么呢?”
“你的脸怎么变白了,你不是不喜欢搽粉吗?”刘仲伸出手指在阿奴脸上上刮了一下,滑滑的,嗯,很干净。
“我本来就不黑嘛,路上被风吹日晒的。奶奶教我日常用葡萄榨汁涂脸,说可以防太阳晒,再说我有很久没有出门啦。”阿奴很得意。
“哦。。。”
“怎么啦?”
“不像你了,不习惯。”刘仲老实交代。
阿奴闻言朝他做了个鬼脸,刘仲冷不防笑出声来,云丹也凑过来,阿奴头一偏,转向罗桑。连带被冷落的刘仲碰碰云丹,挤眉弄眼。从白姆被软禁后,阿奴已经有好久不理他了,云丹恼恨地直咬牙:“舅舅说啦,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信。。。。”
云丹其实也习惯了在阿奴这里碰钉子,不过恼了一会儿,他的心思就转到怎样对付他大娘央金旺姆和哥哥扎西身上。他将养了两个月,感觉身体从来没有这样好过。他心悬父母,日日焦心,可惜从察雅传回来消息是还没有找到拉格头人夫妇的下落,他也不敢贸贸然冲回察雅叫阵。
天才刚刚亮,齐美头人一家盛装等在门口。门前摆设一个大柜;上面摆有五种谷物、茶叶、酥油等生活用品。在柜台下面垫上一个很厚的毡毛垫子;上面用小麦粒堆出的一个象征着家族永远富裕坚固;永恒常在的“永仲”图案。
选定的时辰到了,新娘仁钦卓玛在送亲人的簇拥下跨进了孜托庄园的门坎。她先向房屋的柱子祈祷,那是家族护法神的所在,在灶前向灶神磕了三个头,然后坐在‘永仲’上。
因为要参加哥哥的婚礼,白姆被放出来。此时她给新娘敬酥油炸果,长生果,大米等等,这表示新娘到男方家的第一口吉祥饭。
送亲的女人说话像唱歌一样,先夸了庄园的柱子:“我们家的好女儿嫁给你们家了,柱子你要支撑住房屋,不会倒塌。”
再夸了铜水缸:“我们家的好女儿来到你们家,水缸里的水要像大海一样永不枯干。”
夸夸格列的父母:“你们家养了一个好儿子,我们的好女儿嫁过来后,希望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女儿好好孝顺父母。”
夸得众人笑意盈盈。
仪式结束后宴会开始。
反正就是喝青稞酒,吃肉,吃酥油炸果,跳跳锅庄,唱唱诗歌。。。
阿波在的地方永远围着一大群孩子,他今天在讲《猴与鸟的故事》,边说边唱。孩子们不知道听过几遍了,还是听入迷。阿奴站在圈外,示意有话要讲。阿波把阿奴的小跟班亨珠抓出去,装扮成小猴子阿里玛,亨珠快活的伸胳膊,摇尾巴,一副猴像,众人大笑,亨珠更兴奋了,越发卖力。阿波假装捻捻山羊胡子,装成老猴子洛桑,摸摸亨珠的头顶说到:“今天齐美头人家里举行婚礼,一定有很多好吃的,我肚子饿啦,先吃东西还是先讲故事啊?”
孩子们齐声应道:“讲故事——。”
阿波装作愁眉苦脸:“没有力气怎么办啊?”
马上一个孩子噼噼啪啪跑出去,随后一个侍女端来一个大盘子,孩子们一看,欢呼一声,一拥而上,将盘子里的食物一扫而空。
阿波乐得眯眯眼,打个手势,和阿奴两人悄悄往旁边移去,不能让这群小猴子发现。
刚刚拐个弯,吃完东西的孩子们发现阿波不见了,呼啸一声,分散开来四处找寻。阿波装作逃过一劫的样子,喘口大气,阿奴咯咯笑,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壶青稞酒。阿波喜的眉毛胡须都在动。
阿奴说道:“阿波叔叔,你知道先生和刘仲为什么被逐出庄园啦?”
阿波喝了一大口酒,点点头。他是个很受欢迎的人,人们只要家里有聚会什么的,都爱请他去,他也来者不拒,也不管你是贵族还是奴隶。所以两个月了,他在庄园总共不过住了七八天而已,阿奴找不到时间跟他说话。
阿奴叽叽咕咕跟他谈了好半天,阿波点点头。随后阿波找了罗桑和白珍。
阿波对两人说道:“‘一人做不成事,一木燃不起火’。阿奴在吐蕃没有根基。”
白珍和罗桑互看一眼,白姆与央金玛对阿奴仍然耿耿于怀。虽然家庭内的事情会交给仁钦卓玛打理,伦珠、格列对阿奴还算友善,但是央金玛毕竟是长辈,男人管不了家里的事,阿奴在洛隆的处境堪忧。这正是他们最忧心的事情。
“好马相伴千里,好友相伴终身,阿奴需要朋友,还有忠心能干的仆人。”
白珍往前探了探。
“好苗要从小抓起。阿奴想做‘阿加’,不止需要学习各种语言,还要学习各种知识。这里各路的能人云集,何不办个学堂?”
讲起学堂,白珍的脸黑了一半。
阿波见状笑道:“人的才干是学来的,五谷粮食是种来的。能干忠心的娃子一样需要学习,否则以后怎能做阿奴的帮手?少爷有少爷的学法,娃子有娃子的学法,少爷们在高高的碉楼上,娃子们在低矮的石头房,师傅也可以不一样。”
白珍与罗桑意动。
他们当初忌讳的就是沈嘉木将主子奴隶混为一谈,如今分开那是再好不过。两人商议了一会,点头应允。
阿波喜形于色,毛遂自荐道:“两位不嫌弃,阿波也想做个师傅。”
罗桑大喜,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阿波学识渊博,在寺院做个‘堪布’(寺院里学院的主持人,相当于大学校长)都绰绰有余。
第三十六节 重开学馆
更新时间2010…4…2 11:55:52 字数:4294
沈嘉木知道后大喜过望,虽然现在分成两拨学习,待遇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总比什么都不让做的好。
阿波又说还要请卓玛来上课。锅庄里没有生意,他们又受云丹牵连,不敢回察雅。卓玛和丈夫贡布,还有两个儿子达美和桑杰,这个冬天就准备住在洛隆了。所幸那时候大部分财产都在锅庄里,被卓玛换成珠宝和茶叶带了过来。
吐蕃人居然突飞猛进,从不开学馆到有了女夫子,沈嘉木喜心翻到,他对锅庄如何经营好奇已久。
沈嘉木顾不上喝酒玩乐,这段时间,他将汉地的启蒙书《千字文》、《仓颉篇》誊写好,连带刘仲、李长风也被抓包成了童工。三人两人日抄夜抄,抄了十本。
汉地已经有活字了,吐蕃还是雕版印刷,而且只有很大的寺院才有印刷经书,文字典籍也大都是经卷,还有历书。反正学生也不多,抄抄就好。
阿奴他们这些主子们的学堂还是放在上次那栋楼的三层,明亮宽敞,亨珠,果儿等小娃子在最底下一层,那里本是仓库,窗户很高很小,像牢房似的,光线不好,又阴又冷,沈嘉木虽然不满意,但是无可奈何。
宴会还没有结束,上次那些头人们知道了阿奴和刘仲解除婚约的事情,刘仲的婚姻问题再次被摆上了桌面。这次齐美无计可施,刘仲对着阿奴打躬作揖,许下种种好处,就差割地赔款,阿奴没奈何,只好两人一起出面说之前是闹别扭,实际婚约还在。众人终于见到阿奴,见她小小年纪已经是个少见的美人,自己家的姑娘们还真比不上,只好罢休,转而赞叹起刘仲艳福不浅,刘仲被说的面红耳赤。
穷布头人看见沈嘉木,陡然发现这个王子舅舅虽然跟吐蕃汉子比个子不高,但是丰神俊朗,人物出众,刘仲跟他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暗道上次怎么没注意,没鱼虾也好啊。
抛下刘仲,转头对沈嘉木献殷勤。沈嘉木见阿奴似笑非笑,心中警铃大作,推脱有事,落荒而逃。
当晚,齐美带着阿奴就上门了,开门见山,列出穷布许下的种种好处,沈嘉木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刘仲歉意的笑笑,对齐美说:“舅舅有妻子的。”
耶?齐美楞了一下,忙说道:“有妻子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汉人贵族还怕妻子少吗?也不要你养。”
刘仲对舅舅一挑眉,自求多福吧。
最后阿奴看自己爷爷有点不高兴了,暗暗叫苦,这个死脑筋的先生得罪完奶奶,得罪爷爷,他还要不要混了,学馆还没开呢。
阿奴想来想去,憋出一个祝英台来:“爷爷啊,不是他不想娶妻,实在他心有所属,容不下别人。”
呃,有故事听,齐美的耳朵竖的长长的。
阿奴不禁莞尔,爷爷就像是个老小孩。
她瞟了沈嘉木一眼,沈嘉木被她看得头皮发麻。阿奴清清嗓,煞有其事:“中原有个公主,你知道的,中原的贵族女子不准出门的,公主淘气,偷偷的装成男人跑到书院读书,夫子也在那里,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然后是长长一段两人如何一起读书,一起逃课,一起挨罚,一起做诗,一起学琴。。。总之,两小无猜,耳鬓厮磨,颇为罗曼蒂克。
沈嘉木垮着脸,没有表情。刘仲和沈青娘、十二等人埋头耸肩,揉着肚子不敢出声。
“后来,”阿奴加重语气,见众人热切的看过来,得意的点点头,当然,忽略夫子的幽怨眼神,她继续编:“夫子是只呆头鹅,始终没有发现公主是个女子,爷爷,你知道的,中原女子扭扭捏捏的,不敢直说。”
是这样,齐美点头如捣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