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奴被云丹的心跳声吵醒。半夜里,云丹将两人重新包了一下,阿奴正靠在他的胸口。云丹早醒了,正垂着眼皮看她,见她醒来,迅速别开脸道:“赶紧走吧。”
两人匆匆抹了把雪擦脸,又就着雪水吃了一些糌粑粉,一股寒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还好一晚上没有下雪,他们很快找到昨天的那个地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及膝的雪往上爬,有时候实在没法走,只有一点一点小心的爬过去。。
等爬到半山时找到那个叫乃宁的溶洞时,两人已经滚的一身雪泥。
溶洞口很小,靠近洞口的地方有不少佛塔和塑像,里面却很大,可以容纳几千人,这里空荡荡的除了石柱石笋,再无生气。
他们又试着寻找别的洞口,这是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溶洞。直到天黑下来,还是没有找到,两人又累又饿,只好回到乃宁溶洞,在那里偎依着过了一夜。
第三天,阿奴说道:“要是找不着,就回去吧,马放在山下已经两天了。”
云丹倒没有忘记给他的宝贝马带吃的,不过马一直扔在山下不安全,要是被野兽吃了,他俩回去就成问题了。
云丹答应了一声,忽然竖起耳朵,示意阿奴跟上他。转个弯,他们看见几个白衣喇嘛正盘腿坐在前方的雪地里,头上雾气蒸腾,奇怪的是身上的衣服像是湿的。
阿奴大奇,拉拉云丹,云丹回头低声说道:“他们在修炼拙火定,身上会发热,不怕冷。”仔细看了一会又说道:“是在考试,要将衣服浸在冰水里,然后再穿在身上,直到烘干为止就算通过。”
云丹背后被轻轻打了一记,他摆摆手道:“不要闹,修炼不可惊扰。”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感到意外地声音:“咦,原来你知道?”
不是阿奴,云丹往后一看,两个喇嘛正手持镂花空心铁棍对着他们,阿奴朝他苦笑一下,总算是找着了,不过看起来不太妙。
云丹看着他们,他们也在打量云丹,良久,云丹忽道:“噶松?”
右边那年轻一些喇嘛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云丹放松下来:“我是云丹,察雅的云丹。”
噶松还是没有放下棍子:“云丹?不像。”
云丹那年去噶玛寺求医,是当时还是小喇嘛的噶松照顾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形貌大变,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病歪歪的小男孩。
“是我,那时候是你照顾了我好几天,我身上痛的吃不下饭的时候,还是你煮了一碗“土巴”(青稞肉粥)喂我。”
噶松放下棍子,上下打量,一脸欣慰:“真是你?这么大了,病好了?谁那么大本事把你治好了?”
“不是病,是有人在我身体里插了针,后来拉姆寺的格西拉巴顿丹无意中发现的。”
“是谁?这么坏心眼。”噶松惊愕,然怪当时寺里的格西总找不出病因。云丹那件事也算轰动一时,不过他已经与世隔绝在山中修炼,根本就没听说过。
云丹苦笑一下,没有回答,噶松看见阿奴的发型,喜道:“你妻子?成亲了?”他看顾过云丹一场,对云丹很是同情,见到当年被预言活不了多久的孩子如今健康长大,还娶了妻子,觉得很高兴。他开始好奇的上下打量阿奴,漂亮是漂亮,只是太瘦了些。阿奴被他看的有些狼狈,不过这人眼神很干净,里面只有好奇。
云丹也不解释,问道:“向巴啦是不是在这里闭关?”
“对,你来找向巴啦?不行,掌教吩咐过,任何人不能打扰他们。”噶松后退一步,坚决的说道。
真在这里,阿奴大喜:“那,那。。。。。。”
云丹接过话头:“那跟着向巴啦修行的另外一个人呢?我们可以见见吧?”
噶松问道:“你们不是找向巴?”
阿奴摇头:“我找纳达岩。”
噶松一口否认:“没有这个人。”
云丹吃惊:“丹派说跟向巴一起修行闭关的,怎会没有?”
噶松恍然大悟:“你是指丹增啦,不行,他更不能打扰,向巴啦偶尔还有出来走动一下,他根本就没有出来过。”言下之意很是佩服。
阿奴和云丹互看一眼,阿奴问道:“不能见见吗?他是我丈夫。”
发现这边有了动静,周围护法的喇嘛们都围过来,看着足有二三十人。她是明白了,没有经过这些喇嘛,她是甭想见到纳达岩。再说具体人在哪儿还不知道,她看了看喇嘛们后面,远远的有一排被雪埋了半截出口的洞窟,眼泪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噶松听说不是云丹的妻子,很怪异的撇了云丹一眼,坚决回答道:“不能惊扰。”
阿奴低下头,泪水一滴滴打在雪地上,云丹转过脸低声问道:“真的不行,就看一眼也不行吗?”
噶松摇头:“修炼不可惊扰。”
阿奴吸吸鼻子问道:“他好吗?”
见她满脸是泪,噶松有些不忍心,想想说一下丹增的状况也许可以安慰一下她,:“我好奇偷看过,他很好。”
“他有没有吃东西?”
“不用怎么吃东西。”
“不用睡觉吗?”
“呃,都在打坐的。放心,他很好,有人照顾他。”
云丹见到这些人里有一些铁棒喇嘛,明白过来不是一般的修炼,看来真不能打扰,生恐阿奴坏脾气上来大喊大叫,连忙安慰阿奴道:“就再等两年吧,两年后我一定陪你过来怎样?”
阿奴一直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看着这些在冰天雪地里虔诚守护的喇嘛们,她没敢像对着丹派那样撒泼。
见她哭得快站不住,云丹没法,只好抱着任她哭个够。这里海拔很高,阿奴哭了一会儿就觉得喘不上气。云丹见她没哭了,正暗自庆幸,噶松忽然惊叫:“她昏过去了。”
两人手忙脚乱,将阿奴放平,云丹掐了掐她的人中,给她灌了几口酒,酒沿着嘴角溢出来,见她脸色青灰,他急道:“不行,要赶紧背她下去。”
噶松将阿奴放在云丹背上,带着几个喇嘛护送他们下山。云丹心急如焚,背着阿奴跌跌撞撞地差点摔进山谷,幸而被噶松的棍子挡了一下。
他一路冲下山,直到山脚,才将阿奴放下。没有多久她就醒过来,见上方一圈的光头,吓了一跳,醒悟过来是山上的喇嘛们。那些人见她醒了,黑黝黝的脸上喜笑颜开,云丹挤进来,见她醒了,松了口气说道:“这里不能久待。”这里虽是山脚,但是海拔仍然比察木多高很多。
阿奴心脏跳得的厉害,昏沉沉地说不出话,只有缓缓的点点头,见她配合,云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他抱起阿奴,匆匆告别噶松他们,两人一骑,飞快的选择低地往下跑去,直到一个河谷旁,阿奴才渐渐缓过气来。
第二卷 蛮荒部落 第六十五节 修行缘由
见她脸色好点,可以说话了。云丹找了个背风雪少的地方,扶着她靠在岩石边,然后掏出他那个铜碗准备装点水喝,阿奴发现这个碗还是原来在峡谷里用来烧水的按个,碗底都被烧的发黑,饶是她心情不好,也觉得好笑:“那个碗底都烧黑了,你就不舍得换一个?”
“还是好好的,换什么?”罗桑也叫他换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他去舍不得,只是叫索朗旺堆将碗底黑灰擦洗一下。
“索朗旺堆怎样了,怎么没看见他?”
“你天天关在屋子里,哪里看得见他,他可是一天问你三回,比对我这个主子还关心。”
阿奴叹息:“其实很对不起他,把他妻子的骨灰塔带到白玛岗,现在我们却要搬走了。”
“他没有怪过你。”云丹安慰的说道,见阿奴神色恹恹,重又提议:“要不要一起去中原?”
“族里事情不少。”阿奴很犹豫,“准备搬迁呢,哪里走的开?”
云丹下到河边撞了半碗水喂阿奴,那水冰的牙齿发酸,阿奴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云丹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皱眉说道:“你那两个哥哥是干什么啊,族里的事情也该叫他们管管,比你还大两岁,比阿错差多了,成天不干正事,只知道淘气捣蛋,前些天还把老吉宗捉弄了。”
“什么?”阿奴吃惊。她心情不好,没有注意双胞胎,这两个又干什么好事了?
“他们将老吉宗的‘松巴’(靴子)上的牛皮捻绳都隔断了,那种靴子是一层一层的牛皮缝起来的,结实的很,也不知道他俩费了多少功夫,才将里里外外的绳子都隔断了一点,看上去好好的,老吉宗出门拜访,还在人家家里,靴子就一点一点散开了,失礼之极。”云丹摇头,“有那割靴子捻绳的功夫,不如帮你做些事情。”
阿奴气得咬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是没有试过,这两混蛋做什么都被他们搅的一塌糊涂。”
云丹道:“你太放任他们,以前你是妹妹,现在是族长,这种孩子按我们吐蕃的做法,先送寺院做几年扎巴(小喇叭)吃点苦头再说。”
阿奴垂着眼帘不吭声,云丹觉得自己说太多了,毕竟是阿奴的家事,于是又将话题转回来:“跟我一起去中原找阿仲吧,他傻的很,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真让人不放心。”
阿奴忽然想起什么‘哎呦’一声笑出来。
云丹以为阿奴笑他,奇怪道:“这话可是你说过的。”
阿奴笑得直咳嗽:“不是这个,上次在邦达分手的时候,阿仲拍着胸脯保证会催他舅舅将银子和茶叶送过来,那时候大家想着分手就见不着了,心情都不好,谁也没有意识到那笔钱其实就是阿仲他们的赎身钱,阿仲真是,哈哈。。。。”阿奴咳了几声,连忙喝了一口水,终于顺过气来,“阿仲是真傻,被卖了还上赶着将银子送上门。”
云丹知道契约的事,这么一想还真是,他笑出声:“所以还是去看看放心些。”
阿奴看着他奇怪道:“笔直的树用处多,心诚的人朋友多,没想到你对谁都不好,对阿仲倒是实心实意。”
“他是我兄弟。”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