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也打着一家的招牌。是曲家大房的产业。
三个门口也有讲究,靠近湖那一边的门,跟这边两个门隔着老远,而且那边的屋舍精巧,不像是客栈,倒像是个游园,里面的屋舍也不多,稀稀的在院子的个个角落。而且墙高,跟这边的二层楼一样高,想往里看那是没门。
最里面这个游园,其实也是客栈,不过是招待高官和他们内眷的客栈,因为这样的客人少,而且价格也高,因此并不是常满着,不过住上人了,就算是几个月,也能和任意一间客栈相比。
另外两个门口,就和一般的客栈一样了,门口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曲瀚旭注意的看那个游园客栈的门口,他要的这个窗户,正对着那个门口。此时冷冷清清,没人进出。
一会儿,小王就端着个托盘进来了,托盘上面是四色干果,瓜子、核桃,杏仁还有长寿果。还有一壶茶,一个茶杯。
小王将这些一样一样的放在桌上,将茶壶里的茶倒出来一杯。双手给曲瀚旭放在边上,看曲瀚旭侧着身子斜靠在椅子上,看着后面的那个湖,便笑着道:“如今家家生意都好,那湖边人也多,每天热热闹闹的,也不嫌冷。”
曲瀚旭正好要消磨时光,便问道:“今年是怎么回事?”说着抓了把瓜子慢悠悠的磕着。
小王笑着道:“说来话长!咱们南直隶,举人老爷在大明朝向来是出的最多的政区!”
“那是!陪都啊!”
“可还有一样,好多考官也是咱南直隶出去的,比方说前面的主考、提调两位全是咱南直隶升上去的官员。”
曲瀚旭其实是没什么兴趣,但是因为没事干,一边盯着那个院门,一边听着,频频点头:“嗯!那怎么了?”
“出的举人多,考官也多,上面就搞怪了,听说是皇上亲自叫大臣们把咱们南直隶的举人籍贯给统计了一下,结果就发现,常熟、华亭、武进这几个地方出的举子多。于是,今年春闱,考官就不允许是这几个地方的官员,哪怕就是升上去几年了,只要出身在这儿也不行!怕连成常熟党,或者华亭党什么的!”
听到这里,曲瀚旭终于有点兴趣了,转过头来道:“那怎么样呢?当官的那么多,谁当主考官不行啊?”
“哎呦!这您就……”小王临时改了口,把‘不懂了’三个字咽了进去:“不是这么说,别的官啥出身不论,但是主考官这个,朝廷还是特别的注重,必须是正经的翰林院出身!学问实打实的!可您想想,南边的能考上的考生比北边的考生每年都多一半!八股做的也比他们强,每年进翰林院的,十个有八个是南边的,八个里头有五个是咱们南直隶的!不挑这些人做考官,剩下的有水平的就很少了,太难了!”
“哦,那怎么办哪?”
“只能再往细了划!就小人刚刚说的,把地方划出来!今年参加春闱的举人老爷,常熟、华亭、武进这三个地方的多,那么就把这三个地方的考官给剔出去!免得作弊呀!老乡再加上学生,那在朝里今后不是成了党派了!”
曲瀚旭明白了:“那跟咱们这儿热闹有什么关系?这儿住的都是举人?”
小王双手一拍:“着啊!正是呢!今年的主考官,就是咱南直隶的巡抚大人明老爷!老家是溧阳的!但是因为举荐的匆忙,年前没有来得及交印!过年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封印,衙门不办公,所以只能等正月十五之后。开了印才能交接,他才能动的了身上京!这不就因为这个。举人老爷们只要是宣城府周围的,就全都来了!靠近主考官,不管是有关系没关系,走走在说啊!”
曲瀚旭恍然的点头:“这么说的意思,今年的举人活动就在这边了?”
“正是!”
曲瀚旭所说的活动,其实就是举人们互相拜访,走考官门路的意思。
那时候考大学比较的不容易,因为三年才一次,每三年在各个乡(当然是大的县城)举行乡试。考中乡试的,就称为举人,成了举人,就相当于不是老百姓身份了。进了衙门可以不跪。普通百姓见了要叫‘举人老爷’。乡试是每年的八月举行,也叫秋闱。
不过考中了举人,是没有资格做官的。要想更上一层楼,必须参加第二年的会试,会试在京城礼部,秋闱的第二年二月考试,也称春闱。
这样,每年秋闱考中成了举人老爷的举子们。就会立刻的动身往京城赶,远一点的考生。常常是一考上就出发,到了第二年的春闱开始刚刚赶到。
不过像宣城这样近的地方,考上了出发,十月就能到了。
这就是古代鼎鼎大名的‘赶考’。
举人们十月就到京城,可是考试第二年的二月才进行,去那么早干什么?这就有学问了,基本上就是几个字,走关系,巴结上考官。
这里头学问还很大,无法细表,不过总之一句话,主考官在那个时候是非常吃香的一项工作,考前会有很多人通过各种关系来投靠,他当然要挑挑,关系一般的都不理,后台很硬的才敷衍一二,考试后,那些进了榜单的,全是他的学生。
今年特殊就在这里,主考官到了现在,还在宣城,当然,那些学子把走关系的地方也就换成了宣城,等开了印,主考官大人去京城,他们必定是跟一路的。
宣城人有点猝不及防,所以不但是客栈爆满,而且酒楼也不够,因为都关门歇业回家过年去了。
小王再跟曲瀚旭聊了好一会儿的春闱动态,曲瀚旭虽然不感兴趣,不过还是听的津津有味,这总比他自己呆坐在这边强!
午时忙的时候,小王就出去了,曲瀚旭自己在这边盯着后面的院门,盯了一天,没有看到他感兴趣的人出现,
晚上天黑了,他才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回到了家里,饭菜已经摆上了,屋里人热热闹闹的,邱泽媛正在和方氏还有袁瑜蓉说灯会的事,曲瀚文和曲瀚侠正在低声的商量生意的事。
今天他们已经把银子送出去了,胡夫人那边特别着急,而且因为是和一批粮食一起运走,有官兵护卫。兄弟俩亲自动手把银箱子从地窖里搬出来送去了。
这就松了口气,商量下面的事情怎么办。
曲瀚旭一看全等自己了,不好意思的赶紧跳进去:“哎呦,先吃行了,干嘛还等我?”
曲瀚文道:“敢不等你吗?如今就你一个干正事了!”
曲瀚旭挠着头笑,一点没听出来曲瀚文的不满。不过曲瀚文不满也是因为他啥也不知道,袁瑜蓉不告诉自己,他不敢对袁瑜蓉抱怨,只能把气撒在曲瀚旭的身上。
“去把酒热了!”曲瀚文吩咐丫鬟道。
趁着这会儿工夫,曲瀚旭跑到妇人的那一桌去了,不过不是找邱泽媛,而是找袁瑜蓉,坐在袁瑜蓉侧后面的椅子上,将今天的事情低声的回了一遍。
邱泽媛知道他们谈生意,因此就小声的和方氏说话,只有曲瀚文比较的关心,时不时的瞅瞅这边。
曲瀚旭规规矩矩的坐着,两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眼睛直视袁瑜蓉的脸,在不往别的地方乱看,有时候说到两人都笑的地方,这才挠着头笑一下,好像个大男孩一样。曲瀚文想起几年前,那个在嫂子堆里左右调笑的人,现在在看看,完全是判若两人,目光纯净,神情自然。
曲瀚文心里好一阵感慨。这几年的艰辛,叫瀚旭也突然的长大了。人总是要历经一些磨难,才能变得成熟稳重。
……
袁瑜蓉听曲瀚旭说完,在那边突然叫了一声:“哎呀!机会呀!”
于是众人全都停止说话,朝她看去。
袁瑜蓉道:“瀚旭,你把今天听到的事和大家说说。”
曲瀚旭眨眨眼,只能挠着头又说了一遍。曲瀚侠和曲瀚文全听出来了。
“举人多,还都是要上京走关系的,咱们的礼品行要赶紧开业!”曲瀚侠道。
曲瀚文接口道:“对!而且多进些文房四宝!”
袁瑜蓉道:“大哥……”
曲瀚侠已经明白了:“你是说那两千两银子吧?对,商机到了。就应该先用到这儿!瀚文,明日你就拿去……进什么呢?”
“徽墨,宣纸,这两样到处都有。就是京城也多得是卖的。”曲瀚文道:“不如就经营一样!”
“笺纸!”袁瑜蓉拍着手道:“我也是这样想。因为我这里已经有了一样,松江谭笺!”
松江谭笺是曲瀚文他们从松江回来的时候,顺手买的。因为那时候已经打算要做礼品行了,因此进了一些。
曲瀚侠沉吟一下道:“笺纸虽然只有一样,但是名目繁多,各类笺更是花样多……做得,绝对做得!”他立刻就道:“我和瀚文明日就去找货!”
曲瀚文点头:“怎么个走法?”
曲瀚侠沉吟道:“吴中洒金笺、泾县连四纸、还有彩色粉笺、蜡笺、黄笺、花笺、罗纹笺,皆出绍兴。这些都在周围……你往海边跑吧!坐船往东走,那边有名的笺纸全进来。绍兴就是最后一站,估计来回四天足够了。我只去潘阳湖,那里出白箓纸、观音纸、清江纸,四天应该也能回来,最多五天。”
“今天初六,明日一早走,初十回来,正月十五开印,估计明大人也得十六、七就走。”曲瀚文道:“来得及!”
“十六、七算早的,他们官员交接,哪有那么快?亏空什么的不得补补?”袁瑜蓉自从知道了官员亏空这件事之后,总觉着哪个官调任都会有这样的问题。
“弟妹说的也有理。”曲瀚侠笑着转头对曲瀚文道:“你带一千两,因为你那边的纸笺档次高。我就带五百两行了,便宜!”
曲瀚文笑着点头:“不过大哥要多带人……咱们俩都应该多带点人,到那边之后能分头行动!”曲瀚文看着曲瀚旭道:“瀚旭!你跟着大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