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会?”女子摇首,急切道。“城主是妾身的恩人,没有城主,妾身的父亲不会得以安养天年,弟弟也不可能进学堂读书,妾身怎敢怨?”
“你很贤惠,若如其他女子一般嫁了,必定能够相夫教子,一家和乐。”
“不!”女子大急。“那样,妾身就不会遇上城主,不会遇上自己倾了心去爱的男……啊?”
为自己的失言,女予掩口惊叫。
他一怔,“终究,我还是害了你么?”
女子跪到地上,泪流满面,“不,不!城主,妾身病得糊涂,刚才的话不作数的,您不要送走妾身,妾身已经把这里当成家,把这里的每一个人当成家人了,您不要赶走妾身!”
“……你歇着罢。”他无法面对这个因自己一时之私害了的好女人,旋踵欲去。
“城主!”女子猝然跌落,抱住他小腿。“您不要赶妾身走,妾身当真是病糊涂了胡说的……呜呜……”
“你——”他俯首。“你这是何苦?”
女子痛哭,“妾身求您……您是个好人……让妾身留在府里……求您……”
“你先起来说话。”女子娇软的身躯贴在腿上,他想硬甩,又有不忍,只得低下头来,把人扶起。“本城主以为我们有言在先,我对你并未错待,本也无可厚非。可本城主忘了,你是一个女子,青春易逝,芳心易感,本城主实在不该连累你受这份苦……”
“不!”女子张臂环上他腰际。“不苦,为了
城主,妾身怎样都不会觉得苦。只要能陪在城主身边,只要能看着城主,妾身死而无怨!您不要赶走妾身,求您……”
雾袭梨花,泪语哀求,软躯在怀,幽香盈鼻,一个春秋鼎盛却禁欲了十几年的男人,在这一刻,没有了推开的力气,“你先放开……放开……”
突地,女子脸上有了豁出一切的决然,将外衫除去,嫩蓝抹胸衬得粉臂如雪,肌理柔腻,女子抓起男人的掌心按到自己胸上,“城主,让妾身做您真正的女人,让妾身为您生个儿子,留个香火,以慰老城主在天之灵……一夜就好,妾身只求一夜夫妻,请您赐妾身一夜的恩典!”
“不,不,我……”他向后退步,前所未有的畏惧,此时此刻,该想起什么?快让他想起什么,快让他想起些什么……
“城主,只有一夜,一夜也不行么?妾身不想到死都还是个黄花闺女,妾身不想白白做一回女人……”
“我不能,我不能!对不起,我不能……”快让他想起来为什么不能?
快让他想起来!
“……妾身以蒲柳之姿妄想城主恩典,如此不知羞耻,如此淫佚放荡,着实无颜见人!”女子崩溃如雨,目若死灰,话音未落,甩首向右侧的青铜鼎拼力撞去。
他疾闪身形,挡在青鼎之前。
“城主……妾身无颜……妾身不知羞耻……”女子一头撞上男人,眩晕过后,即是俯胸大哭。“……妾身已没有脸面……让妾身去死!”
“你为何要这么傻?”他涩声,双臂受怜惜所使,抱住了这个无辜被他连累的女子。“我……”
“吱吱吱!”雪色小狐突现窗口,定定望着他。
“……灵儿?”他一栗,推开胸前女人,扑去窗前。
然而,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子由那双乌灵灵的狐眸滚落,在他的手将触着柔软雪绒之际,小小的狐身化作一道雪光,凭空消失。
“灵儿!灵儿!灵儿一一”
他穿窗追出,疯狂叫着这个锥入心口锥入生命的名字,疯狂搜寻着,花丛,树顶,温泉池畔,每一个偏僻角隅,每一处狭窄暗处。他找,要府里人找,他捧着外焦里嫩的鸡腿,嘶哑了声嗓,疲弱了身躯,仍无法停止。
但,灵儿不见了,不是一时的小性赌气,不是平日爱玩的躲猫猫,不见了,就是不见了,一日,一月,一年过去,灵儿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灵儿——”
“灵儿,灵儿,灵儿,回来,回来啊灵儿,灵儿……”
摸颌望着榻上面容狂乱低哑哭叫的可怜男人,秋观云摸着尖巧下颌,摇首啧叹,“你不是人,果然不是人。”
百鹞呡一口醒春山庄的上等香茗,道:“阁下是人,可惜不是个正常人。”
“本美少年最讨厌的就是正常人,所以本美少年很喜欢自己,哈哈哈……”
“……”百鹞无语。
偏偏,巫界第一美少年是个喜欢挑起话端的,“你还准备让他受多久?”
“一年。”
“……啊?”
“他幻境里的一年。他须在里面待够二十年,方晓得有些事承诺易实践难,也才不敢妄向我索要灵儿。”
“狐狸头儿你一定遭受过什么重大创伤罢?”
这是个什么问题?百鹞颦了颦长眉。
“比如让你最信任的人给骗了,比如让你最亲的人出卖了,比如让你最爱的人背判了……你是哪一种?”也知道他必不会答,秋观云兀自道。“我娘告诉我,但凡经历过什么重大刽伤的,心理多会阴暗扭曲,就像你这种以折磨别人来满足自己变态乐趣的,皆属此种人性。你看本恶霸,心地明亮,阳光灿烂,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到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羡慕我罢?哈哈哈……”
“……”百鹞捏紧了手中杯子,把它当成某人的脖颈。
“幸好幸好,寒月哥哥,你有我这个善良开朗活泼健康的弟弟,我不会让你在里面多受那一年的折磨……”
百鹞欲拦不及,秋观云袍袖挥落,截断了残酷幻境。
“灵儿——”秋寒月带着一身的冷汗,满面的泪痕,狂叫坐起。
百鹦递眸淡觑,问:“醒了?”
秋寒月盯着他,盯了足足一盏茶时间,方启唇问:“灵儿呢?”
“那边。”秋观云翘出一根手指去指。
玉质的莲花心内,小狐狸蜷缩成一团雪色绒球,静卧而栖。秋寒月扶着床柱支起身子,双脚落地,每一步皆迈得万般小心,只怕惊了小家伙,让她淘气离开。
“灵儿……”他伸手,摸上她小小鼻头,软软耳朵,以及虽湿度淡浅却实实在在的躯体。在他醒来,触到了百鹞眼晴,便知自己所经历的那段近二十年的岁月,是场幻境。可它居然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仿佛他真真正正走过了十九载,每一刻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每一裁的喜怒哀乐历历在目。尤其,他的心记得灵儿从自己眼前消失时的苦痛,记得寻灵儿不见等灵儿不来的艰涩,记得意识到将永远失去灵儿时的绝望……
他摸着自己胸口,未触到那道开心取血留下的疤痕,惊问:“我还没有为灵儿送心头血?”那段也是幻境?那么,这场幻境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虽为幻境,但你所经历
的,所品尝过的,哪一样不似切切实实的发生?你为了父亲,娶了妻子,十几年内守身如玉,但因禁欲过久,加之对女子的怜惜愧疚,违了承诺,致使灵儿伤心欲绝,离你而去……”
“我没有违背承诺!”纵然是幻境,他也不允被诬陷。“我和那女子并未……
”你不妨仔细回想,若灵儿不出现,你可否把持得住?“
”……我无须为没有发生过的事向你释解什么!“
”可是,若那些不是幻境,我的灵儿便会受了伤害。而你其实无比清楚,那场幻境有多真实,常年禁欲的辛苦,让你甚至受不了一个平凡女子的诱惑,不是么?“
秋寒月无话可说。那场幻境,委实太过真实,常年禁欲的岁月里,他为熬时光,深夜舞剑,寒水浸泡,甚至以冰冷身……
”真正人生里,或许你不必为父成亲,可是,没有那个妻子,还会有别的女子,总会有一刻,你为欲望所使,想不起你不近女色的初衷,想不起苦等多年的灵儿。这样,你还敢向我要灵儿么?“
三十三、灵儿的归来
这样,你还敢向我要灵儿么?
是啊,这样,我还敢要灵儿么?秋寒月自问。
灵儿那小小的身躯,已经有了他整个生命的重量,伤害灵儿,却比伤害他更加让他不能承受。他此时,可斩钉截铁的许下守身等灵儿归来的承诺,但若真如幻境内,他终有无法战胜自己的时刻,终会伤害到灵儿,他还敢要回灵儿么?
但,他很清楚,若他此时放弃了灵儿,以百鹞的脾气,他将永远失去……没有了灵儿,生有何趣?
”我要抱走灵儿。“
”你要抱走灵儿?“
”你怕我伤到灵儿,我也怕。为了不伤到灵儿,你可以做任何事,我也可以。“
”任何事?“百鹞浅声。”你确定是任何事?包括……挥剑自宫?“
娘哟。秋观云从椅上滑落到地,打个滚爬起来,两目怒视:狐狸头儿,你当真不是人!
秋寒月波澜不惊,”如果你认为这是惟一能够不伤到灵儿的办法。“
”不是罢?“秋观云跳过来,差点闪了小蛮腰。”寒月哥哥,你不会不晓得什么叫‘挥剑自宫’罢?所谓挥剑自宫,就是拿一把剑砍……“
百鹞抬手把这只天字第一号的怪胎拂到了一边,”秋寒月,你考虑好了么?你真能做到这件事?“
”我做不到。“他抬起头,目光咄咄。”所以,需要你来协助。“
”……协助?“
”你来动手。“他拔出腰中软剑掷出。
百鹞细长凤眸光澜微闪,掂了掂手中剑,大步跨来。
”狐狸头儿,你掂不明白么?砍了他的‘那个’你妹子便要受活寡了呢。“秋观云凉凉送话。
”你给我把嘴闭上!“狐王忍无可忍,居然暴出怒吼。
”灵儿孩童天性,不诸男女之事,这些日子我也从未要她领会那些。二十年后,她恐怕仍然纯稚如斯,我们做一对玩伴似的夫妻也好。“秋寒月淡道。
”不会罢?寒月哥哥,狐族的人个个都是大美人,你放着嘴边的艳福不吃,傻了是不是?丢秋家人的对不对?你……啊呀,寒月哥哥要变太监了!“
剑光陡起,秋观云掩面大叫,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