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着东西的韩静竹全身一僵,她抬起头,真诚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李陌,我不是故意想要勾起你的伤心事,我……”
李陌只是笑笑,眼中闪过不异察觉的伤痛。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他冲她浅浅一笑,可就是这种看似毫不在意的笑更加刺痛了韩静竹的心。
她放下筷子,面色沉重,说:“其实我们俩的情况很相似,只不过,我没有你那么幸运,我一出生我爸妈就走了,后来我一直被我姥爷收养在身边,虽然身边的人都没说,但我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很自责,如果没有我,或许他们都还在,爸爸的生意依然如日中天,妈妈也会很幸福,姐姐也不用从小和我分开,最后还……丢了性命。”她移开视线,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脆弱。
李陌安静地坐在旁边,他微抿着唇,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要安慰她,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屋子里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儿,韩静竹扭过头看着他,问:“你爸妈他们是……”话问了一半,她猛地闭了嘴。
李陌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所以,她微妙的表情都落入他的眼中,他淡淡笑着,云淡风轻地说:“我爸,是被人活活气死的。”
两人什么时候结束的对话,韩静竹已经记不得了。她躺在床上很久很久,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李陌说得那个故事,和他脸上看似平静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是多么的难受。
李陌告诉她,他的父亲因为从小家里穷,只读到初中便没再继续读了,后来他便开始学着做生意,李陌说,他父亲天生就是一个生意人。再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对自己只有初中文化感到很遗憾,于是报了一个补习班,想凭自己的能力考一个大学文凭,弥补自己的缺憾。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李陌的母亲。虽然韩静竹从来没有见过李陌的母亲,但从如此优秀的他身上看来,他的母亲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我爸很爱我妈,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礼物,他平日里时间不多,但却是一个很称职的父亲。”说到他的父亲,韩静竹发现李陌的眼睛非常干净,像孩子的眼睛,有着让人忽视不了的崇拜感和骄傲。
“在我五岁那年,我无意间听到爸妈在为什么事情而争执,后来我才知道,他给我们留了一笔钱,希望我妈带我出国去,那个时候我还小,什么也不懂,但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我不想离开他,于是对他又哭又闹。后来,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他,我每天都会问我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妈总是以泪洗面。一个月后,我才知道我爸心脏病突发,住院了。”
“再次见到他时,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一个月不见,他瘦得不成人样,医生说他快不行了,但嘴里一直唸着我和我妈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他硬憋着那口气,看到我和我妈后,他就去逝了。”
“再后来,我妈准备带我出国去,出门的时候,她说她忘记拿一样东西,要回去拿,让我和姑姑先去机场,可是在机场我们等了很久也没见她出现,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故意支走我和姑姑的,回家拿东西只是幌子,她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从头到尾,他的语气都很平静,并不像是在诉说自己的身世,而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故事。
那一夜,韩静竹辗转反侧,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向别人透露他的家人和与他家人有关的事情。这无疑不是一块结了痂的伤疤,而这一夜,他的伤口却是让自己亲手揭开的。
第五十章 番外之根源
那是李陌第一次进医院,那年他刚过完五岁的生日,怀里抱着父亲送的变形金刚,他视为珍宝,爱不释手,每天都抱在怀里,就连晚上睡觉都会抱在怀里,生怕第二天醒来,它就不见了。依稀记得母亲的手寒冷如冰,紧紧地拽着他的小手。
“妈妈,我们去哪儿?”小小的李陌奶声奶气地问着母亲,今天本该是他去幼儿园的,可是母亲却说要带他去个地方。
李陌的母亲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但却不惊艳,她的五官都美,母子俩站在一起,便可以看出李陌的眼睛和他母亲生得很像,明眸善睐。
他仰着小脸等着母亲的回答,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又将怀里的变形金刚抱紧了些。李陌没有来过医院,对这里的环境很不习惯,四周都冲刺难闻的气味,后来李陌才知道,那是消毒水的味道。他被母亲带进一间屋子,屋子里坐着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件白色大褂,面无表情,然后母亲和那个女医生聊了些什么,李陌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玩着变形金刚,玩得高兴时,他听到母亲在低声哭泣,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母亲抹眼泪,他从凳子上跳下去,跑到母亲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女人终于止住了哭声,她微笑着说:“陌陌,妈妈没哭,妈妈带你去看爸爸好吗?”
一听可以见爸爸,李陌满心欢喜,用力点头,儿子满脸的期待与欢喜刺痛了李妈妈的心,她强忍着痛,起身拉着儿子出了房间。
李陌被母亲牵着手来到另一间屋子,但两人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李陌好奇地问:“妈妈,爸爸在哪儿?”
李妈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将儿子护在身后,很快,一个冷漠的女声响起:“你脸皮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厚,这种地方你也敢来。”
李陌探出小脑袋,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没有母亲长得好看,但脸色阴沉,让人觉得害怕,他不自觉地往母亲身后缩了缩,谁知那女人的目光极为犀利,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阴狠,李妈妈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只是那女人一把将儿子拽出来,嘴里恶毒地说着:“贱/种也带来了。”
李妈妈脸色瞬间惨白,一把抢过儿子,重新护在身后,诺诺地说:“彰夫人,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恨就恨我吧,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被称为彰夫人的女人冷笑,说:“他无辜?莫欣晨,在你勾引别人老公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孩子最是无辜了?你现在跟我谈无辜?”
李陌听不懂女人的话,但他感觉得到母亲害怕,因为她全身在发抖。
“妈妈,爸爸在哪儿?我想爸爸了。”小小的李陌并不知道母亲正面临着怎样的困难。
“爸爸?”像是听到多么可笑的话,彰夫人的语气阴阳怪气地,她一把推开护着孩子的李妈妈,双手死死扣着李陌细小的胳膊,眼中满是恨意,“你没有爸爸,你这个贱/种是不配有爸爸的。”她像失去理智般疯狂地摇晃着李陌,李陌吓得小脸惨白,哇地一声哭叫起来。
“妈妈,妈妈。”
儿子的哭叫声和叶圣婴恶毒的话像无数把恨狠狠割着莫欣晨的心,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疯了似地扑上前去推开叶圣婴,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对于莫欣晨的举动,叶圣婴始料不及,她被推倒在地,头砰地一声撞在旁边的墙上,顿时觉得头昏眼花,莫欣晨紧紧抱着儿子,内疚地看着倒在地上面色痛苦的叶圣婴,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谁知对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莫欣晨,对她又打又掐,嘴里咒骂着:“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妈妈,妈妈。”李陌被母亲紧紧护在怀里,可身上还是挨了几巴掌,痛得他哇哇大叫。这时,有医护人员上前将几近疯狂的叶圣婴拉开,其中一个年长点的护士厉声说:“这是医院,吵什么吵。”
这时,远远跑来一个微胖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拨开人群走进来,当看到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的莫欣晨时,他微微蹙眉:“你们怎么来了?”
莫欣晨紧咬着唇,没有回答,那男人又注意脸色不大好的叶圣婴,上前扶住她,叶圣婴已经泣不成声,看到男人,半天才说:“苏岩,我不想看到他们,不想看到他们。”
名叫苏岩的男人温柔说着:“我会让他们离开的,你现在需要休息,我扶你去休息。”
叶圣婴似乎很听这个男人的话,没有再说什么,在他的掺扶下慢慢离开。没过多久,那个叫苏岩的男人又回来,看到还站在门口的莫欣晨母子俩,他扶了扶眼镜,说:“我刚给他打了镇定剂,你带他进去看看吧,看完就早点离开,等她醒了,你们想走就难了。”他的视线落在李陌的小脸上,小男孩白白净净很像病床上躺着的男人,他轻叹一声,移开视线。
“谢谢你苏医生。”莫欣晨一脸感激,重新理了理头发,这才带着儿子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男人闭着双眼,嘴里罩着氧气罩,艰难地呼吸着。这是李陌近一个月后再次见到父亲,但和一个月前,眼前的男人让他觉得害怕,他全身上天没有几两肉,像极了电视里看到过的干尸,他怀抱着变形金刚,害怕得直往母亲怀里钻,可莫欣晨却推着他到床边,说:“陌陌,这是爸爸,叫爸爸。”
李陌心里很害怕,可听到母亲的话,他半信半疑地重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嘴里轻轻叫了一声:“爸……爸爸。”
莫欣晨紧咬着唇,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蹲□温柔地对儿子说:“陌陌,继续叫,让爸爸听到你的声音。”
虽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让自己一直叫着,可他还是听话地叫着“爸爸”“爸爸”。过了很久,床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睛却不如以前那么明亮了,莫欣晨将儿子抱起来,说:“阿源,我和儿子来看你了,你看看儿子,阿源。”
男人的眼珠子慢慢移动,最终锁定在莫欣晨这动母子脸上,他虚弱地笑了笑,手微微动了动,她忙伸手去握着男人干瘦的手,眼泪再也没忍住,刷刷地往下掉。
“阿源,阿源,你走了,我和儿子怎么办?”
那是李陌最后一次见父亲,可父亲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将自己高高举起,嘴里乐呵呵地说:“陌陌,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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