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赋 醉琉璃- 第58部分

　　“不知道。”云舒垂下头。那人，多半是针对她来的。至于是谁想要她死，她亦不知……是皇后，还是刘贵妃？

　　“兴许还是来暗杀我的。”夜赫冷峻的嘴角自嘲地往上牵了牵，漆黑的眸子，望着她的面容，“里面那个人，应该也是像我们一样不小心掉下来的，他没能逃出去。”

　　云舒抿了抿唇，“说实话，刚刚我们在半空中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掉到什么好地方来，有什么奇遇呢——可是这里既没有高人，也没有武功秘籍。”

　　夜赫漆黑的眸子含着些许笑意，“难道不是恐惧掩盖了你所有的感觉吗？竟还能这么想？”

　　云舒嘻嘻笑，“我在北魏时看过一些传记和故事，都是这么写的。可惜，我们没那种好运气。万一和那个去砍柴却不小心掉下来，并且永远出不去的可怜人一样，那我们俩就要同共赴黄泉了。”

　　“夜某荣幸。”

　　在火光中，她看到他好看的微笑的面容。他们会死在这里么？应当不会吧……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早死。而且，她一点焦躁不安也没有，隐约觉得，他们能想到办法出去。

　　“如果我们真的出不去，在这里最多困两三天就要去见阎王爷了。死之前，你有什么愿望吗？”

　　云舒望着他扑哧笑出来，“你这话问得有意思，难道你竟可以完成我的愿望么？”

　　“不能，我只是好奇。”

　　“你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天下太平，百姓富庶。”

　　云舒的心忽地一动，“你倒是胸怀宽大。”

　　“因为那样我才能不再上战场啊。”夜赫目光灼灼，漆黑的眸子有迷人的魅力，“你呢？”

　　“我……不知道。”云舒笑，整齐洁白的贝齿微露。

　　虽然烧着木柴，但是仍然很冷，尤其夜已深了。脚下的土地冷得惊人。云舒缩着身子，往火堆旁靠了靠。夜赫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两人挨得很近，云舒起身欲离他远些，夜赫拉住道：“两人靠在一起能暖和一些，你不想变成冻死鬼吧？”

　　云舒有些窘迫，脸颊有些微红，她拿起一支柴火拨动着火堆，仿佛这样能使她神态自若一些。

　　“云知树，是个怎样的人？”夜赫忽地问道。

　　“你问他做什么？”云舒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来。

　　“他是我的强敌，但，我欣赏他。”夜赫眸光微黯，“如果不是各自的职责所在，也许我们可以是朋友。可是，我们的身份，决定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如果没有国仇家恨，师父与他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莫逆之交。两个军事奇才，同样威镇沙场，英姿飒爽，同样的雷厉风行——她不着痕迹地叹气。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她的使命完成了不了，师父又会怎样呢？会因为她的“离奇失踪”而感到难过，还是会为她未能毒死韩霁而耿耿于怀呢？

　　她迎上他的眸子，“我师父在信阳受重伤，是因为你吗？”

　　夜赫的眸光不经意闪过一丝紧张，“如果是呢？”

　　云舒的胸口莫名地沉重起来，“果然是你。”所以她为自己对他不厌恶感到愧疚。

　　“我只是反问你，如果是我，你会怎样？”

　　“离你远点。”云舒认真地道，“我总不能和重伤我师父的人做朋友吧？虽然我对师父甚至是有些恨意的，但是他好歹抚养了我一场，我不能那么没良心。”她在他面前表现出很恨师父的样子，只为避免他怀疑自己是师父派来潜伏到韩霁身边的。

　　夜赫心头有些许沉重。就算没有魏长歌，她也不会喜欢他吧……恐怕她还有点恨他。心里不禁刺痛起来。解释太多也没用，他与云知树终究是在战场上交过手，拼过命的。

　　气氛瞬间僵硬，火堆发出噼啪的响声，有火星迸出来。两人长时间不说话，再加上天晚了，就忍不住想要睡觉。云舒的眼皮沉重，昨晚没睡好，今天又遭遇这样的事，困倦疲惫在她呆坐不久之后，就开始蔓延了。

　　夜赫轻声道：“想睡就睡吧。”

　　云舒抱着膝，头埋在膝盖中，凉飕飕的风灌进脖颈，让她冷得打颤。她背过身子，解了发髻，任光滑如水的长发披散于肩。云舒偷看了夜赫一眼，看到他眼里的惊讶，忙说道：“我是因为太冷了……”

　　女子不能轻易让外人看到自己未束发的模样，但此时取暖大过于一切，云舒也不想那么多了。夜赫明了地点点头。那一头柔软如水的长发，让他想要伸手一掬。她的脸好小好小，仿佛只有他半个巴掌那么大。此时脸颊嫣红，不知因为火烤还是羞涩。

　　第二章

　　情愫生（中）

　　云舒又埋首于膝间，长发几乎都垂到了地上。时间慢慢流逝，他望着火光，时不时瞥她一眼。

　　她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轻柔。夜赫搓了搓手臂，虽然有火堆，但是寒意却仍旧扑面而来。看看她，似乎也有些颤抖。他移到她身边，她没反应，估计是真的睡着了。他脱下外面的棉袍，盖到她身上，自己则望着火堆想心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晃了晃，往旁边倒去。为了不使她摔到地上，他忙挪了过去，她不偏不倚，刚好倒在了他的怀中。

　　那一刹那，夜赫的心满满的，有感动在其中涌动。她睡得太熟了，根本没醒来，一股芳香直蹿进他的鼻子，那是她身上清甜的香味。长长的柔软的发落在他的手臂上，痒痒的如棉绒般的触感。

　　他低头望着她。白皙的肌肤，上面有些淡淡的斑点，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反倒显得有些可爱。长长密密的睫毛如弦月般弯翘，好精致小巧的脸。等夜赫清醒过来时，他的手已经在抚摸她的脸了。

　　他有些做贼般的心虚，这么神使鬼差地，几乎不受大脑支配的，手掌就已经抚上了她柔嫩的脸颊，她却浑然不觉，想必实在太困了。他的拇指轻轻在她的脸上摩擦，却讶然发现，她脸上的斑点，好似有点晕开了。

　　眼花了么？

　　他又擦了一下，斑点的颜色淡了一些。夜赫好奇又吃惊地看着她，这些斑点是她画上去的？为什么？天下间难道还有不爱美的女人吗？她怎么会往自己的脸上画斑点？想不通！

　　可是她脸上的斑点，并没有如何丑化她，她看起来仍是那么清新可人。

　　她在他怀中睡得香甜，夜赫有些颤抖，不敢相信她此刻就在他怀里……点点温泉般的暖流在胸口化开，盈满胸腔。

　　云舒是被冻醒的。她觉得脚都快要麻木了，歪歪扭扭的睡姿使她全身酸疼。火堆还在燃烧，只是只剩一点点余光了。

　　忽然觉得有一双手正搂着她的手臂，她吓醒了，睡意全无地瞪着尚在梦中的夜赫。她，她怎么会缩在他怀里睡了？！粉脸通红，她快速地离开他身边，动作把夜赫惊醒了。

　　他醒来，什么也没说，加了一点儿柴火到火堆中。

　　云舒这才发现身上还披着他的袍子，那么宽大。她的脸越发红了，心里却一惊。他把保暖的衣裳给她披着，自己就穿得这么单薄地过了这一晚上？她披着这衣服还瑟瑟发抖，那他岂不是要冻坏了？

　　她忙将衣服给他，“谢谢。”

　　夜赫接过来，两个人神色都显得有些不大自然。云舒背过身去，用手指梳理头发，然后松松地挽了一个髻，然后望了望上面，“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估计天亮了。”可是这下面还是黑漆漆的，上面一点光也透不下来。夜赫把火烧得旺旺的，“我想了想，或许可以这么办。上面覆盖着的稻草比较容易点燃，我拿着火把用轻功跃起，再将火把扔上去，应该能够得着，可以点燃它。我们消失必定已经引起营地里人们的注意了，如果上面着火，应该能引他们过来查看。”

　　云舒想了想，“这个法子还不错。”

　　夜赫试了第一次，虽然火把扔上去，但是方向不大对，最后火把以比夜赫更快的速度掉落到了地上。

　　他去捡掉落下来的火把的时候，忽地想起来，目光与云舒相对，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我想到办法了！”

　　夜赫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这里不是有树枝吗，你会不会做箭？”

　　夜赫微笑，“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云舒嘻嘻笑了，“那快点吧。我来做软弓。”说着她拿丝帕做成了个弹弓，虽然弹性不好，但是凑合着还可以用。

　　夜赫挑了个稍微直一点的树枝，将它削成箭的形状，然后从怀中拿出帕子，缠在箭头上。他接过云舒手上的锦帕弹弓试了试力度，以他的内力，竟可以将箭射出三四丈之远。

　　二人高兴极了，将箭头上的帕子引燃，夜赫跃上去，然后将点燃的箭矢射入那堆稻草。

　　火苗触及干燥易燃的稻草，瞬间就烧了起来。夜赫与云舒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会心笑意。夜赫道：“一会儿你只说晚上出来散步，谁知夜色深重，竟迷了路。我听到你的呼救，闻声而来，两人正欲往回走，谁想不小心竟掉到这里来了——这样说或者对你会比较好点。”

　　“嗯。”她心中有奇异的感觉在膨胀，他考虑得，似乎要比她周全些。

　　他们望着上面那堆稻草，里面有部分因为燃尽而变成灰掉落下来。还没有消息……夜赫与云舒皆有些紧张，如果上面没有人过来查看，那他们真的有可能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夜赫与云舒靠在一起，火堆的火势又开始渐渐弱了，四周复又黑暗下来。上头燃烧的烟雾，有点呛鼻，但好在可以忍受。云舒的指尖冰凉，夜赫突地打了一个喷嚏。

　　“你还好吗？”昨晚那么冷，他竟把袍子给她披上，肯定容易感冒吧！

　　“不要紧。”夜赫侧着耳朵。好安静，没有一点脚步声从上面传来。好漫长的等待啊！他第一次尝到被动等人救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