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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赫送云舒出来,“舒儿,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身处的环境太复杂了。”
云舒摇头,“我但愿自己从来没有被抛弃,不需要在国仇家恨之中选择。”
夜赫的眼眸里有心疼。他隐忍地嗯了一声,也知道,他们之间只有爱情是永远不够的,她如此不安,只因他们中间隔着北魏与越国,隔着云知树将军!
夜赫与她并肩走了一段,“等到了流翠宫,说不定你的身世之谜就解开了。”
云舒点了点头。走到没人的地方,夜赫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只是抱着,什么话也不说。云舒贴在他的胸口,真希望什么也不要想,只要有这个怀抱便好。
“不管怎样,记住我们的约定。”夜赫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嗯。”找到娘亲之后,与娘一同出宫去!
在皇宫之中,他们也不能怎样,纵然十分不舍,夜赫只能多望她几眼,方才慢慢离去。
云舒收拾好了之后,才到流翠宫去。出了御膳房,就告别了她这几个月来处心积虑的准备。虽然她是真的热爱厨艺,也在这里与魏大哥还有许多同仁度过了许多个快乐的日子,但是她终究还是要离开的——虽然没有完成使命,虽然她也唾弃自己。可是,或许一开始师父就将重担错给了她。
她并不是那等坚定残忍的人。她始终是妇人之仁,在她看来,感情毕竟还是胜于一切的。如果真的对韩霁下毒,未来的每一天里,她都会后悔。就算在她心里韩霁已经面目全非,是害死公主害死师父的人,可是归根结底,他仍是她的表兄,血浓于水啊。
凌太妃的绞着锦帕,双手颤抖,全身冰冷。
星沙从外头走进来,“娘娘?”
“嗯?”过了好会儿,凌太妃方才回过神来,“叫小明子去叫钟太医。”
“娘娘不舒服么?”星沙紧张地问。
“老毛病了,不碍事。”凌太妃打发她,“去吧。”
星沙不敢耽误,太妃虽然还年轻,但是身子一直不大好,她连忙地就到外间叫小明子去请太医来,自己则又回到太妃身边来服侍。凌太妃微笑道:“你去吧,我想静静,不用在跟前服侍。”
星沙看她当真不要自己服侍,只好先退了出去,“娘娘有什么事情就叫星沙。”
凌太妃点了点头。她坐到床边,拿起床单下一个小小的红肚兜。肚兜已经有些年月了,显得很陈旧,上面绣着的鸳鸯倒还挺鲜艳,仿佛是新绣上去的一般。
心内涌起剧烈的苦楚,凌太妃将那肚兜紧紧地拽在怀里,泪已成河。宝儿,宝儿……刚刚见过的那个宫女,会是宝儿吗?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宝儿啊!可是她人在深宫,出不去,只得托人在外头寻找。谁料这么多年,仍然音讯全无!
她抚摸着那个肚兜,仿佛抚摸自己那可怜的孩子。宝儿出生后在她身边待了不到七天,便被抱走了,她连宝儿的样子都已经不记得……心仿佛被人凌迟了,这些年没有娘亲在身边,也不知道宝儿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想起娘亲,就恨娘亲将她抛弃?!
哭了好久,方听到外头有小宫女的声音,“娘娘,钟太医来了。”
凌太妃忙拿起绢子拭泪,珠帘一声响,钟太医已到跟前了,他行了礼,盯着凌太妃的脸庞,“娘娘,您这是……”
凌太妃嘴角牵出凄楚的笑,“可能找到她了。”
钟太医愣了一下,面目突然舒展开了,“真的?在哪里?”
“就在后宫之中。”
钟太医满脸的诧异。兜兜转转,原来还是会团聚在一起。钟太医与凌太妃原是世交,后来长大了便没再见,直到十年前,她生病时,太医院派了他来诊脉,两人这才重逢。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帮她寻找宝儿,可惜,杳无音讯。如今听得她说兴许找到了,真是为她高兴。
“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她,不敢确定,”凌太妃激动地攥紧帕子,“长得倒是跟我很像。怎么办?要怎么才能证明她就是我的宝儿呢?”
“不是说她的耳后有个胎记吗?若是有,又跟你长这么像,那就无疑了。”
“是否需要滴血认亲什么的?”太妃的泪水仍是不停地滑落下来。
“若是贸然就让她滴血,只怕她还觉得奇怪呢。先观察观察,如何?”
太妃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钟太医也离开了,她临窗而坐,想着云舒什么时候会来。
云舒,多好的名字。如果她真的是宝儿,又怎么会进宫来,怎么会沦为宫女……她一直看着窗外,怎么还不来呢?她应当不至于不来吧?
好似过了百年那么漫长,她终于听到星沙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娘娘,云舒来了。”
“快请她进来。”太妃的有些颤抖。
云舒已在外面了。那个叫星沙的宫女云舒曾经在长乐宫见过,当时她看着云舒呆愣了半天,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云舒与太妃相像的关系吧。云舒立身于太妃面前,福了一福。
太妃忙上前扶起她来,“不必多礼。”
云舒抬起头来,直视着她,太妃的眼里也有着激动。
第七章 血浓于水:
第七章
血浓于水(上)
太妃拉着她的手到椅子上坐下,柔声问道:“真是生得好模样儿,老家是哪里的?”
“我爹娘是会稽人士,我应当也是吧。”
“哦,”太妃抑制着心中的激动,“几时出生的?”
“我爹说我是上元节生的。”云舒在她面前,并不自称奴婢。
太妃的心猛地一震!宝儿也是上元节生的啊……她极力保持平静的模样,“家中有爹娘,为何要进宫来做宫女呢?”
“我和爹爹是新近才相认的,”云舒捕捉着太妃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变化,“我娘……瑞琴姑姑说她在宫里,但是我找不着她。”
瑞琴这个名字,仿佛闪电一般劈进太妃的脑海,她颤着声音,“瑞琴?”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云舒蓦然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娘亲了!
“你认识她,对吗?”
太妃的泪涌上了眼眶。这孩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不自称奴婢,甚至看着她的目光,也不畏惧。若是一般宫女,断然不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是宝儿吗?她点着头,“对,我认识她。瑞琴,是你的姑姑吗?”
云舒心跳如雷!她认识琴姑姑,那她肯定就是娘亲啊。云舒感到脸颊上湿湿的,“她是我娘的婢女啊。”
太妃的身子晃了晃,几乎摔倒,猛地拉住她的手,“你……是宝儿?”
听到她唤自己的乳名,云舒的眼泪瞬间如倾盆大雨,她真的是娘亲啊!自己十七年从未见过的娘亲,却是越宫里身份最高的女人,是太妃娘娘!
太妃一把搂住她,隐忍地不哭出声来。她朝思暮想了十七年的宝儿啊,没想到会在越国的皇宫中找到!
云舒抽抽噎噎,“你真的是娘亲吗?是侯婉盈吗?”
“是……”太妃哭泣。
“可是为什么又是凌心太妃?”为什么进了宫,改了名呢?“我四处打听皇宫里的侯姓女官和太妃,可是找了一个月,完全没有结果。”
凌心太妃拿绢子拭泪,又帮她擦了擦,可是两人的眼泪却好像擦不完似的。她拉着云舒在旁边坐下,仔细地看着云舒的脸,摸着她的脸蛋,真实的触感让太妃破涕为笑:“真的找到宝儿了,你都这么大了。”太妃摸着她的脑袋,仿佛看不够似的,接着又把她搂到怀里,“宝儿,娘一直都在找你啊……找得有多苦你知道吗?”
云舒心酸极了,缓缓地告诉太妃,她从小生长在北魏的将军家里,后来陪着公主和亲到了越国。凌心太妃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可怜的孩子,竟遭遇了娘一样的命运,到了这见不得天日的地方——”
云舒告诉她两个月前自己几乎死去,后来被父亲所救。凌心太妃听得心惊肉跳,听她提到徐应元,越发悲怆了,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云舒握着她的手,“爹他一直在等你!”
“傻子……”哭了半晌,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云舒用手背抹泪,“他等了我们十七年!娘,为什么你会进宫来,为什么变成了凌心太妃?”
凌心太妃慢慢平静下来,凝望着云舒,“你被他们抱走之后……”提到爹娘,她的眼里满满的是绝望,“我以死相逼,可是几次都没死成——我也不是真的想死,找不到你,见不到你爹,我怎么会死呢!他们把我关起来,把瑞琴和贴身的丫鬟都从我身边调走。我一日一日地等待,就希望他们将宝儿还给我。可是,一年过去,我真的绝望了。想真的死了算了。那天,他们骗我,你的亲姨,也就是皇上的母妃得了重病,让我到皇宫里去看看她。丫鬟帮我打扮一番送进宫来,没想到没见到姐姐,却让先帝给看上了——”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拭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不必说,云舒也能猜得着。娘生得好看,虽说生了孩子,身材也与少女无异,先帝喜欢并宠幸她,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再说她只是一个女子,让皇帝看上,想反抗又软弱无力……
“先帝未曾怀疑我生育过,只是有些讶异我为何不是处子。当时我就想着,若他能因为我不是处子而将我逐出宫去,那该多好!可是他看起来竟并不介怀,临幸我之后立刻就册封我为才人。不知什么缘故,后宫三千,他却独爱我与他做伴。他一直管我叫凌心,”太妃道,“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姐姐他们早就安排好的,姐姐身体不好,怕哪天自己一命呜呼,影响到家族,再加上霁儿尚还年幼,所以打算安排一个女子进宫来,一方面能讨先帝欢心,一方面也方便照料霁儿。‘侯婉盈’的事情,先帝是听说过的,但是他没见过我——虽然我的身份有瑕疵,不是处子,但他们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冒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