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负皇命,玉恒的命令转而也变成了要在傍晚前找到弈皇的人了。这是不用玉恒再次下令就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瀑布寒潭口玉恒淡漠站立良久,不过他也不是光是单单沉思往事而已,他也有了发现。寒潭边缘生长的青草上,那抹黑色血迹仍是没能逃过他的利眼。
复命归来的骑兵速度快的惊人,进林时他们花费了三个时辰才到木屋,而今返回却只用了半个时辰,这样的差异让人惊叹。
玉恒站立粗壮树桠下,剑眉早已拧着,从他发现那抹血迹后心就越发难安了,可他身旁的黑月却悠闲自得的啃咬着地上的青草,显得很是没心没肺。
玉恒听到身后传来铠甲响声,回首之际男人已是来到他面前单膝跪地,低首道:“启禀皇上,前方深林有所发现!”
男人的消息无疑点亮了玉恒心中渐渐暗下的希望。剑眉挑起时犀利的眼眸直逼深林,看来他有必要亲自走一趟了。
玉恒心中明白,就算黑翼骑兵发现玉熙的踪迹也不能完好将他带回,第一,碍于身份特殊;第二,玉熙冷漠严谨,一旦他认真起来那些黑翼铁骑定不是他的对手,可若是众人齐上,玉熙的身体亦是无法取胜,如此一来两方定会有所损伤。
“带路!”玉恒沉声吐出两字,决定已下。
“遵旨!”男人不敢耽误片刻,遂起身重新折回深林。
大片的茂密枝桠苍天而长,越是往深处赶去那些树木更是密集,就连黄昏的残阳亦是无法穿透进来。
玉熙层层跳跃,体内压制一夜的毒素又开始蠢蠢欲动,身体的不适减慢了他的跳跃速度,更是消减了他的体力。短短半个时辰就让他气喘不止,口中腥甜一涌再涌。鬓角间的银发已是湿润,无视的黑眸变得涣散让他看不清这幽暗之地的路。
“该死!”玉熙站立枝桠之上低声冷喝。干净修长的手掌握着较粗的枝干稳住自己的身体。
刚才好不容易才甩开的黑翼现在离他又近了,这样的紧跟不舍让他没有多余时间休息调理气息。就在玉熙想要继续往前时,黑翼比他想象中的要来的快,一大批身着黑色铠甲的骑兵已是全都出现在了他的眼下。
那些骑士也很奇怪,如此昏暗的地方他们竟然也不点燃火把寻找,当真是适合暗夜出行任务的黑暗骑士。
玉熙屏气观望他们,如今只要他稍稍发出一点动静,树下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定会发现他的踪迹,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
黑翼继续向前,每人目光如炬扫视周围暗处的一切,哪怕是一只兔子匿身与草丛都难逃他们的眼睛。
这支骑兵各个身怀好手,凡是活物都是他们此刻的目标。玉熙心头拧紧,只要等这些骑兵继续向前,他就可以向后折回离开这片深林了。
时间渐渐过去,几百黑翼全数往前,闪烁黑色亮光的金属铠甲也渐渐消失在他眼下,那些发出寒冷动响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玉熙星眸一转,不再耽搁,跃下树桠向回赶,他必须在那些人未发现时早早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一来一回消耗他太多体力,速度明显慢了很多,而且天色渐渐暗下,本就看得不是很清楚的视线如今对他而言无非是雪上加霜,步履维艰。
也许是上天故意安排,今夜他注定无法顺利离开。
玉熙折返途中与赶来的玉恒相遇,两人站立原地对视,谁也没有再向前一步。
玉恒看着曾今高贵冷然的皇弟今日却是如此模样,纵使他有多无情、多狠心,面对此刻的他依旧会动容,依旧会心疼。
“跟我回去!”玉恒藏起心中对他的担心,冷冷道。
“我的去留何时需要你来管?”玉熙早已心愿已决,就算他亲自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去!”玉恒喝道,袖中的掌心紧握,他是在帮他啊,为何他就不明白?玉恒星眸沉下,黑暗之地却是将他眼中的狠劲展现无疑,对面的玉熙也看得清楚。
他生气了,可是玉熙却是淡淡一笑,苍白的面容、雪白的发,让此时此刻的他亦是像极了鬼魅。
“呵,你现在是已鸾皇的身体命令我吗?”玉熙从未怕过他,又怎会对他示弱呢?
“当真是顽固不化!你就这么想死?”玉恒并非气他的冷言冷语,而是在恼他对自己的不爱惜。
“今夜我要走,谁也休想拦我!”
“由不得你!”玉恒咬牙说着,无论如何他也要将他带回东鸾,不会任由他自生自灭,随性而为。
玉熙知道他们两人既然遇上了这一仗在所难免,唯有,尽力一博了!
两道身影如猎豹出击,同时向着对方袭来,跟随在玉恒一旁的黑翼骑士只是静静站立原地,一身的黑铁铠甲在这暗处更像是不存在一般。
玉熙失了内力又身中剧毒,体力、招式都不比从前,而玉恒虽然手下留情却也带着必胜的决心,数十招后玉熙明显败下。
“跟我走!”玉恒紧攥玉熙的衣襟怒声吼道,双目燃火。
“呵,皇兄何时如此关心起皇弟了?”玉熙讥讽笑着,冷漠的态度只是让玉恒更恼。
“你真是懦夫,既然你连死都不怕又何须怕面对她?跟我回去!”玉恒拽着他的衣襟震声吼着,另一手死死攥着,压抑心中揍他的冲动。
然而,玉恒提到了她便是提到了玉熙的痛楚,如今他这番模样又怎么能去见她?况且她最在意的人回来了,自己回去又有何容身之地?面对她,无疑让自己更狼狈而已,他宁愿选择悄无声息的死,也不愿再见她充满怨恨的眸光。他承认自己是懦夫,对上她,他一直都是!害怕失去,害怕记恨,害怕她的一切痛苦神情。
“你又何须管我?”玉熙徒然冷静下来说着,瞳眸不再直视怒意满天的玉恒,总是紧握的双掌眼下也只是无力的垂在身侧而已。他已是下了狠心,为何还要管他?为何还要来找他?
变得淡漠的玉熙让他心头一紧,另一只紧攥的手掌也缓缓松开了,他知道他是怕见她,却又是那么想见她,这样矛盾心情曾今自己也是经历过的,可是,他依旧想要带他回去。
“无论如何,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
“回去?回去作何?让我看着她走,让我看着她和冷炎双宿双栖?这样你就满意了,这,就是你想看见的?”玉熙哑然问着,如此场面他怎么能够接受,这样眼睁睁的祝福,他、情何以堪?
“我……”玉恒一时无言已对,这样的场面他亦是无法接受。
玉熙甩开玉恒并未在使力的手,上前一步背对他继续说道:“既然选择放手又何必再回去?”
“可你如今内力尽失,若不好生调养,你日后亦是会留下病根。”玉恒转身看着他的背影说着,刚才与他过手就已经发现他没了内力,招式虽然敏捷却没有足够的力量。
玉熙闻言黯然笑着,却未让玉恒看见。
黑暗、暗地果然是很好的保护色,让他不至于太过狼狈不堪,不会将他面容上的哀伤、心中的凄凉让别人看见。
“你若真想帮我,就把南弈收下!”玉熙看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平静说着。
如今他回去也是等死,身中天下剧毒之最,即使他恢复内力,毒亦是无解!
“冷炎进宫了,若是你不回去见她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玉恒不死心得继续说着,若是他真舍得,为何在自己提到她时他要露出如此心碎的神情,若是他真放下,为何他不敢看着他说。其实他从未放下过她,哪怕是在梦里他想得、唤的也只是她的名字。
“他来了?她……一定很高兴吧!”玉熙淡淡问着,这撕心裂肺的痛直至麻木却依旧能让人清楚的感受着。
玉熙无波无澜说着,一直松开的手掌却在袖中渐渐紧拧,指骨发出的咯咯响声再也欺骗不了任何人。
“她是很高兴,若是你这次不回去,今生再难见她一面!”玉恒残忍说道,他的痛处越是流血不止,他就越是要在这无法治愈的伤口上撒盐。若不这样,他就无法正视自己心中的感情,就不能因为心中的不舍而跟自己回去。玉恒再一次残忍的对待了他,却是为了他好,为了帮他。
暗处的俊颜早已失了所有血色,颤抖得唇瓣有着别样的颜色。黑暗、黑血,它们融为了一体,心亦是在被黑暗所吞噬,渐渐蚕食他仅有的一点生存希望。
手掌紧了再紧却比不过心头的窒息,一口黑血吐出,他一直强忍的伪装终是在这一刻全都泄了下来。
“玉熙!”玉恒惊恐唤着,疾步接住了他顷然倒下的身体,然而,这一刻,在死亡边缘游走的这一刻,他看见了她,他看着她笑着对那个男人说,她爱他!
这,是多么残忍啊,却又是无法改变的!怪只怪,他爱晚了她,怨只怨,他没有那个男人那么幸运!
意识渐渐模糊,他的身体像是掉在了黑色的漩涡中,无底的深渊在淹没他整个身体,甚至是深爱她至深的灵魂。
玉恒的漫天叫喊在这夜幕下如同凄厉的鬼吼,而他的名字在这林中不断重复回荡……
“玉熙、玉熙!”芊雪猛然从梦中惊醒,这是第二次了,这样惶恐不安的梦魇已是第二次了。
梦里,她清楚的看见他满身是血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只是淡淡笑着终是没有说一句话,俊逸的身体渐渐开始远离她,消失在他身后的暗处。这个梦好真实,好像他真的有来看过自己,在和自己说着最后的道别。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为什么?
“娘娘!”一直守在殿外的珊瑚听到叫声已是急忙进殿,看着榻上汗流不止的芊雪很是担心。
“你怎么了?”珊瑚轻声问着,黛眉因此刻她的模样而深深皱在一起。
芊雪颤抖着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的泪肆意落着,心亦是在不规律的跳动着。不安、恐惧、冷意全都向她单薄的身体袭来,心慌、心痛让她变得很是无助。
“娘娘……”芊雪不语不动更是让珊瑚忧心,她开始轻轻摇晃芊雪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