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出书版)- 第9部分

　　公子和小姐谈恋爱本身就有其独特的情味……不同于一般世人的粗俗，又不似青楼女子般全无矜持。

　　而这出《读西厢》，含蓄中带了点风雅，平淡中带着一丝浪漫，本就是千古流传的的佳话，如今他二人这么栩栩如生地演来，也无怪众人皆陶醉于其中了。

　　〃倒难得了，风尘中人居然能演出这种清韵味儿，〃诚王抚扇叹道，〃也算是不愧明玉明月的称号了。尤其是那个明月，还真是比我见过的女子都……咦，王弟，有何不妥？〃

　　风冥之有些怔怔地抿了口茶……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有意思！

　　〃诸位大爷，时间已经不早了，下一幕还是用过餐再上吧？〃掌柜的有些拘谨地问道。

　　〃也好，上菜吧。〃诚王用眼神征询了冥之的意思后随即说道。

　　而台下，只见明若兴冲冲地跑到启枫面前一把抱了个满怀，大呼：〃成功了！成功了！〃

　　〃你看你这样子……有什么事高兴成这样？〃启枫无奈地看着像无尾熊般扑在自己身上的明若叹道。刚才不还说累得要爬不起来了吗？

　　〃嘿嘿，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明若幸福地抱着启枫撒娇道，〃想想我们以后就可以一直吃大餐不用付钱了，我怎么能不高兴？〃

　　〃你呀……〃启枫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几顿饭就能高兴成这样？〃

　　〃那当然，生存第一啦。〃明若理直气壮道，〃不过话说回来，启枫啊，你有没有看见那个传闻中的北将军还有那个诚王长什么样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见过传说中的皇亲国戚，不知道他们是圆是扁。〃

　　〃他们就坐在第一排，你没看见吗？〃启枫有些诧异地问道，心情突然有些沉重，〃你很关心吗？〃

　　〃我连眼睛的余光都全分给你啦，哪有时间看别人啊，宝玉兄弟！〃明若直言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听莫爷和其他人说，那个安王的母亲是天下第一美人哪。〃

　　〃没错，那两个人长得都很出色。〃启枫的声音有些冷淡。

　　〃那和启枫师傅比呢？〃明若探究道。

　　〃比我出色多了。〃

　　〃啊？！那糟了糟了糟了……〃明若状似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暗道：那我岂不是更不能趁着演戏偷看他们了？自己对美男一向没抵抗力，万一看得忘了词就糟了。

　　看到明若如此反应，启枫有些心痛，却平静道：〃若是你喜欢他们，其实很简单，只要戏演完的时候，收下他们仆人递上的玉佩就行了，你喜欢哪人，就收哪人的。我看，他们对你也有意思……〃

　　〃收玉佩？那是什么意思？〃明若纳闷道，〃不是应该给我毛笔吗？〃

　　〃毛笔？〃

　　〃让我签名啊！〃明若疑惑问道，〃难道你们这里不是这样吗？〃

　　〃不用，对戏子，是不用卖身契的。只要他们不喜欢的时候，自然就会把你放了，不过依若儿的玲珑心，应该会得宠很长一段日子才是。〃

　　〃什么卖身？什么得宠？〃被启枫这么一说，原本挺清楚的明若一下子觉得糊涂了。

　　〃罢了，戏快开始了，你去准备吧。〃启枫话还没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明若怔怔地看着启枫的身影，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哪里出了岔子，惹他不高兴了：〃真是的，话也不好好说。〃

　　顿了顿足，明若扭头就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启枫的脸色有些暗淡。是啊，这里的苦日子，又怎能与王爷府的锦衣玉食比呢？要作出选择，是很容易的吧？

　　第三幕《葬花》是明若的独角戏，她在心里重复想着自己是如何丧父，到了这里又是如何寄人篱下，孤苦无依……举手投足间自然多了份惆怅和落寞。别人都想着如何去讨老祖宗的欢心，唯有一个柔弱女子，既不懂阿谀，也不懂奉承，只可怜那些被寒风吹落的花瓣，不忍心看它们就这么枯萎，被人踩踏。人死了固然要落葬，那花谢了又有谁会想到？

　　女人太强悍会让男人望而却步，太柔弱却又让人看不舒服。柔要柔得别有味道，弱要弱得恰到好处。被誉为金陵十二金钗之一的林黛玉，本身就是一朵我见犹怜的白莲，柔弱而无瑕……唱到情深之处，明若眼中几点晶莹，却含而不落。才几句，下面的人已经是跃跃欲试，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搂入怀中好好爱护。而台上的女子，却轻拨着花锄，一心埋着落花，半点眷顾都不分给台下，那圣洁的模样，更惹得人心痒。台下的启枫暗自心惊……戏子唱戏，三分台上，七分台下是素来的规矩。因为一般的戏子都是趁着唱戏来招生意的，若是台下满意，自然也就有了去处。而新人的第一台戏，更是会有很多人来捧场，有身份地位的人大多喜欢尝鲜。

　　即便再守身如玉的戏子，也不敢唱戏的时候一点都不给台下人面子，更何况这次是安王和诚王包的场？而若儿……看着举着花锄在那里唱的明若，虽然眼睛注视着台下，却是迷离地看着远方，看着那根本缥缈而不存在的地方。启枫知道明若是完全投入了戏中，但台下人的反应却让他暗叫不妙。若是今天没有安王和诚王在前面的话，肯定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上去抢人了！来看戏的人中，素来真正想看戏的，最多只有一半吧？

　　自己怎么没有想到《红楼梦》除了感人，还能如此煽情呢？！

　　恐怕这出戏一完，若儿……想到这里，漆黑的眼眸不禁渐渐地暗淡下来……

　　〃这位明月姑娘果然不同一般的烟花女子。〃看着跪在雪地中的林黛玉，诚王笑叹道。

　　〃那明玉不是也说过，那女人是个流浪的乐师，而非寻常花柳之地的出身。不过，〃风冥之喝了一口茶，〃真正什么出身，还不由他们随便说，又何必真要知道个究竟呢？〃

　　〃那王弟有没有兴趣？不如这个彩头，就由王兄做主……〃

　　〃罢了，待会儿把牌子送上去吧。〃看着红帐落下，风冥之合眼吐了一句。

　　看着眼前的红帐终于完全落到了地上，明若总算是松了最后一口气，立刻跑回了后台。

　　〃凤儿，先别走，待会儿还要谢幕。〃莫爷一把拉住正往屋里赶的明若，〃记住，待会儿若是有人给你玉佩，你自己想好了。不过若是安王给的，千万要收下。〃

　　〃为什么？〃怎么又有人提到玉佩了，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安王的面子可不是我们这些人拂得起的。〃

　　〃莫爷，〃明若思量来思量去，最后还是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那玉佩到底代表什么？〃

　　〃你收了谁的牌子，今晚就得跟谁走，若是侍候得好，那说不定就可以留下当小主子。〃

　　说这句话的人，却是走进来的启枫。

　　〃今晚和他走干什么？侍候……难道你们要我和那些人睡觉？〃明若感到自己的思维路线像是断了般，声音也分外结巴，〃可我是唱戏……又不是卖身！〃

　　〃狎戏子养娈童本就是离国的风尚，虽然你是女子，安王也未必会见怪。〃

　　〃启，启枫啊，你到底弄清楚没有……现在不是他见怪不见怪的问题，而是我啊！你们怎么不问问我同意还是不同意！〃

　　〃没有弄清楚的人是你！〃启枫有些悲哀地看着一脸莫名的明若，声音也比通常严厉了些，〃我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谁会管你愿不愿意，别人只会看王爷有没有这个兴致，事到如今，明若，你已无路可退！〃

　　〃启枫师傅……〃

　　〃你别说了，这是命，做戏子的命。〃启枫甩开了明若想要拉自己的手，〃我一开始就让你想清楚，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可是你们说可以避开的，莫爷也不是说过你从来没有侍候过人吗？〃明若退了几步大叫道，〃难道你以前说的都是假的？你们说过可以避开的！〃

　　〃但以前我们没有遇到过安王。若儿，有些事情既然来了，不是想躲就能躲的，就算今天没有碰到，也不代表今后不会碰到。〃启枫认真地看着明若，一字一句道，〃若是安王要我这么做，我也不会拒绝。只因为两个字……不能！〃

　　〃枫儿，凤儿，上去谢幕！〃后面传来了莫爷的催促声。

　　〃若儿，上去吧，说不定没有安王的玉佩呢？〃看着明若快哭出来的样子，启枫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启枫师傅……〃明若跟在后面拉了拉启枫的袖子，犹豫地抽泣道，〃我们能不能不要当戏子了？我不想当戏子了。〃

　　〃走吧。〃

　　明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台上的，也不知道浑浑噩噩中自己是怎么去一个一个看别人呈上来的牌子，直到翻完所有的牌子，确定里面没有安王的。场内的牌子，基本所有的都送到了自己的面前，但只有一副，递去了启枫那里……

　　只有那一副，刻着〃安〃字。

　　看到启枫收下那块玉佩，看到安王向他点了点头后离开，看到启枫回到房间再也没有出来，看到……明若觉得今天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恍恍惚惚间，明若不知道自己的脚步是何时停在启枫房前的。想再踏进去，却少了那么一丝勇气，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面，看着里面的人梳妆打扮……启枫以前一直都不爱打扮的，只喜欢穿月白衣服，简单地把头发束在后面。

　　而现在，他却换上了五彩的长袍，那上面染着的血红色牡丹一直拖到地上。那头漆黑的长发也没有像往常般束起，而是闲散地披在了肩上……这是自己认识的启枫师傅吗？是被称为明玉公子的启枫吗？明若看着他的样子，眼泪不知不觉就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很奇怪，自己发生了落到古代这么大的变故都没有哭，被柯毕甩了的时候，他结婚的时候，也强忍着没有哭出来。但现在，眼泪就这么很自然地掉下来了，真的是很奇怪，很奇怪……

　　〃既然过来了，又何必站在门外面？〃启枫没有回头，只是很冷淡地说道。

　　〃启枫师傅，〃才说了这几个字，明若就发觉自己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了，过了好久，才继续吐出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