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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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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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多的温柔婉转,已经凋零了。
    只是因为她爱我。
    于是在阿离的怀里,怀念又莲。
    其实她们很像。
    都是彼此的芥蒂,又都无法恨彼此。
    我却不能放开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去给另一个完整的幸福。出于任何原因,都不能。
    又莲终于永远的离开我。
    阿离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欢愉。我曾看见她抱起福慧小小的身子,温柔的说:“你的额娘虽然有点笨,但真的是,极好极好的一个人。”
    让我的心一点一点坠落,说不清的味道。
番外 (三)
    一个接一个的离我而去。永远不再回来。
    我在忙碌的时候可以忘记那种痛苦——这实在是一个太庞大的国家,我在未接手它的时候显然也没有充分感受到这一点。
    我用成堆的公文把自己的感情湮没,只剩下我,和这个朝堂。
    夜晚的时候,在烛光下偶尔会有片刻眩晕,停下笔,会忽然觉得无可抑制的惶恐,直到确认我手中的那些烦琐细碎的文字确实可以操纵一切,才略略安心。然后再攥紧笔,继续下去。
    继续下去。
    除了这样,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皱纹和白发。我忽然想放声大哭。然而会捂着我的眼睛,温柔的浅笑着说,不要不开心,让我安心哭泣的女人也离我而去了。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伸开右手,然而中指已经伸不直了,因为写了太多字。
    手上有苍老的痕迹,皮肤松弛,肤色暗淡。曾经让我厌恶的斑点也开始爬上我的手。
    又想起那个女人,喜欢握着我的手,反复的看,笑着说:“胤禛的手真是漂亮。又修长又整齐。”
    有一天,将手放在我的手心里,微笑着说:“要是可以永远这样握着,就好了。”
    然后头靠在我的肩上,安静的看落日。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眉目温柔。好象许下最好的愿望。
    她离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她对我说过的话?
    “要是可以永远这样握着,就好了。”
    所谓永远,原来是可以这样轻易破碎的。
    只是因为弘时。
    我不想逼迫弘时。但与弘历比较,他确实不适合在这样残忍的世界生存——他太干净,从里到外都那么干净。
    所以,我不喜欢弘历,却还是要选择弘历。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唯一的不同,是他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对她解释?
    连我自己都觉得冷酷理由。
    我对某些人可以毫不留情。可是对弘时不行。我做过一个梦,梦里面的弘时,才四五岁的样子,幼小孱弱。我在前面走得太快,他一个人跟不上我,想哭又强忍着的样子。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眼睛里全是水。
    弘时在我削去他的宗籍的时候,没有说一句乞求的话。他微微抿紧苍白的嘴唇,然后低声说:“谢皇阿玛。”
    那一刻,我的心收得紧紧的,紧到发酸发痛。我希望他哭闹乞求,最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而不是像那样,安静的接受。
    或者,因为我们都太了解彼此——我,弘时,弘历;所以,他干脆就不抗争,无所谓将干净的手弄脏。
    他终于走出这个肮脏的迷宫。
    这样就好了——阿离流着泪对我说。
    转身却离开。
    抱住她。想挽留。
    我说不出挽留的话。
    又觉得自己可笑。
    对她,我总是没有办法不纵容。如果离开会让她轻松一点,哪怕只有一点,我也愿意。
    直到,终于有一天,回到我身边。
    夕阳日日落下去,千万年不曾改变。
    在我以为所有人都一个接一个离开,再也不回来的时候,她却转身,回到我的身边。
    我握住她的手,带她看最后一道霞光。
    她叹息着笑,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吵得最凶的那次,就是因为你带着年氏去那个小山上?”
    我当然记得,伸手抚摩她的头发,说:“我都说过了。是我身边的人嘴不严,说给年氏知道。她央求我,我又没有办法。”
    她看着我,说:“真的?”
    我看看云,说:“是你自己不相信。”
    她莞尔,如同多少年前一样,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轻声说:“很奇怪。过去怎么也不能信的谎话,现在就愿意相信。”
    我不说话。
    她也看着天边的云,微微笑:“我记得,好象说过,要是能永远握着你的手就好了。”
    然后一起沉默。
    直到夕阳敛去。
    她从颈上拖出一条坠子,上面挂着的,是我送给她的表。
    她打开表盖,看了看时间,说:“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呢。”
    微笑着,看着我。
    淡淡的欢欣。
    我点点头。这才感觉到,原来我只有握着她的手的时候,才会特别安心。
    就这样,最好。
番外 番外之初夏篇
    我回到这个宫殿里的时候,额娘已经不在了。轿子停在那座宫殿前,我撩起帘子,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看着宫女正忙着将东西搬进去,冬天雪后的阳光有些刺痛我的眼睛。
    然后日子就过去了。
    仔细算来,我和额娘已经分别了有十年了。
    可是还是会梦见她。
    嘴角边含着浅浅的笑容,眼睛里有温暖的光泽,搂着我,让我的脸贴着她的下巴,轻声唤我:“初夏。”
    那是我们都没有长大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常常那样坐在额娘的腿上,看着和我差不多大的两个哥哥。
    我和其他公主不同。不是因为我是真正抱养的,她们是过继或亲生的。只是,我有一个不太一样的额娘。
    她既聪明又美丽。虽然我见到的大多数女人都是又聪明又漂亮的,但是额娘是不同的。
    会和我躺在床上谈心,生日的时候亲手为我做菜,手把手教我写字,细细的为我梳头,陪我洗澡,和我一起玩水。
    不是每个额娘都会这么做的。
    记得我年幼的时候,她将玫瑰花蒸出芬芳的汁液。我问她是什么,她看看琥珀色的液体,涂了一点在我的耳后跟,微笑着说:“香不香?”
    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脸上,而花香正从我的耳后徐徐散出。我坐在她的腿上仰起头,大声说:“好香。”
    她笑了起来,小声说:“这就是露华浓。”
    一副忍着笑的样子,微微用鼻子擦过我的脖子,满足的叹息:“可惜做起来太麻烦。”
    我用小指头蘸了一点,擦在她的额头中间,说:“这样我们的味道就一样了。”
    她微微一怔,然后笑出了声,说:“是啊。和初夏一样的味道。”
    如今想来,那时候我描述不出的感觉,应该就是叫做“幸福”。
    后来有个人对我说,幸福总是很短。
    我抬起头来,看那个人的脸——这个拥有一切的人,或者说,这个拥有了所有他想要的东西的人,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说。
    说到底,他其实不曾意识到,我的幸福其实是什么。
    那一年,额娘在圆明园修了一座竹楼。
    我和弘昼会在午后爬到屋顶上,躺下来晒太阳。
    连风都是温暖的。
    额娘的琴声若有若无。
    竹子发出淡淡的清香。
    我们有时候什么话也不说——我可不想和他说着说着吵起来,破坏这样幽静的氛围。
    “有点渴。”我嘟囔了一句,眼皮却渐渐沉重,不想爬起来,甚至不想叫下人端茶过来。
    似睡非睡之间,有什么东西贴上了我的嘴唇。
    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弘昼那张过于靠近的脸。
    他一下子挪得离我老远,仰脸看看太阳,若无其事的说:“你不是说口渴么?”
    我的脸疯魔了一般烧起来,却执拗的想着要捉弄他。
    坐到他身边,将嘴凑上去,吻上他的唇。
    柔软的。
    湿润的。
    让我眩晕。
    一直闭着眼睛。
    直到喘不过气来,我翻身下了房顶,一路飞奔,撞到了好几个侍女。
    “格格,慢些!”
    跑过清澈的湖,湖心被风吹出一点涟漪;跑过青翠的竹林,竹林被风吹出温柔的颜色;跑过一片桃花,桃花被风吹出一树的妖娆。
    我跑进额娘的怀里,她正和三哥哥一起赏花,两个人都笑盈盈的看着我。
    “怎么了?跑得这样气喘吁吁?”额娘拂好我的头发,问。
    我摇摇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该怎么说?
    我的心,也被这春天的风吹开了?
    只是笑。
    三哥哥看看桃花,又看看我,微笑不语。
    喝了额娘的茶,我慢慢走回去。
    弘昼还坐在那竹楼上,双手撑在身后,见我走过来,将目光转向别处。
    我爬上去,坐在他的身边。
    半晌,我们都不说话。
    他忽然看着我的眼睛说:“初夏。”
    “我将来娶你,好不好?”一脸的严肃。
    我微笑。
    “只娶你一个。”他认真的说。
    我的心忽然颤动起来。
    点点头。
    他抱住膝,说:“将来,我就做个闲散王爷,我们到处游玩。好不好?”
    我微笑着,和他并排坐着,一起看着远处,说:“好。”
    不急不缓,春风正好。
    尽管我曾以为一生的岁月也会这样温柔静好,事情却往往残酷,但我想起这段时光,却还是会微笑。
    然后幸福。
    并不觉得我的幸福少,更不觉得我的幸福短。
    因为幸福,不是能够像时间那样度量的东西。即使,我的生命是短的,我的幸福却很长。
    因为曾经有一瞬间,我的生命曾被幸福溢满。
    那一年的春风到现在还在吹,我依旧能听到那个诚挚的声音许下的诺言。
    “我将来娶你。”
    “只娶你一个。”
    “将来,我就做个闲散王爷,我们到处游玩。”
    所以,我怎么会不幸福——
    后来我们都没有再见过面。
    只是每到春天的时候,都会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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