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浩向他望来。那老者微微一笑,杨浩说道,“老伯是做什么的?真是一副好身架。”
老者淡淡一笑,说道:“老汉是个苦命人,坎柯半生,只以养马为生。却不曾攒下什么家业。如今被程大人迁去中原。呵呵,说不定会有几天好日子过,老汉倒是欢喜的很。”
杨浩见他言不由衷。料他必定有所隐瞒,看来自己这支队伍还真是龙蛇混杂,形形色色的什么人物都有呢,他正想再拐弯抹脚的盘问一番。忽听前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便赶紧一拨马头向前赶去。
这一路行来。虽说是护送这些百姓往宋国去,迄今未逢契丹兵,也不曾遇过什么盗贼,但大事小情总是不断,有人逃跑、有人斗殴、有人落队、有人生病,那些大兵哪是心平气和跟人讲理的主儿,但遇这种事一向是不分青红皂白,不分谁对谁错上去就饱以一顿老拳。为了少生纠纷,招致百姓仇怨。程德玄和杨浩两位钦差夭使跑前跑后到处解决纠分、安抚百姓。可真是累的够呛。
一见前边聚了人。杨浩怕是护送的百姓又与官兵起了纠纷,立即飞马赶去。到了前边,却见几名自己麾下的乓士正持枪围着一个道人,范老四正大呼小叫地说着什么。
那道人看起来大约只有四十岁上下,身材瘦削。看他面容清瘦。头发乌黑。一对总是睡不醒似的小眼睛,颌下一撇稀疏的胡须,穿一件又破又脏的道袍,头上挽了个懒道髻。用一根树枝插着,有点像一个落魄的游方道人。
杨浩飞马赶到。高声问道:“出了甚么事?”
那道人见有人来。漫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待瞧见了他的形貌。那道人却是一怔,他再仔细看上两眼。那双细细长长好象总也睁不开的小眼睛里忽然绽起凝若实质的两点星芒,竟然有些刺眼。
可是杨浩却不曾看到,他望着范老四问完话,再转首向这道人打量时。老道道人脸上惊异的表情已经隐去,那双眸子也变得温润无光了。
范老四一见他来。忙拱手禀道:“都监大人,我们方才头前探路。见这个道人鬼头鬼脑地躲在草丛之中,疑心他是契丹狗的探子,把他捉出来询问时,他却说是正在草丛中出恭。看见大队人马走来不敢现身。这才躲在那儿窥探。”
“哦?”杨浩疑惑地看了看那个貌不惊人的邋遢道人,又看看前后一望无限的旷野荒原:“一个道人,独自到这西北荒原上来说做甚么?”
范老四道,“属下正有这个疑问,这荒野古道少有人行。真有人来时。至少也得几十人同行才能安全。突然跑出一个道人,未免可疑。”
那道人此时已耸起肩膀。向杨浩打个稽首,高宣道号道:“无量天尊。这位太尉请了。贫道乃一苦行道人,天南地北,周游天下,前几日本随一支商队经过此地。却被强盗袭击。那些商旅尽皆逃去,贫道与他们失散了,这才迷路至此。贫道也是汉人,实非契丹奸细。还请太尉明察。”
“哦?”杨浩仔细看看他,问道:“道长何处修行?”
道人把鸡胸脯一挺,微笑道,“心中有道,天下何处不可修行?”
“嘿。那么道长自何处而来?”
“贫道自来处来。”
“往何处去?”
“往去处去。”
杨浩笑了笑,轻轻抬起右手,食指向下一点,淡淡地道,“给我揍他!”
几个兵士立即丢下刀枪。上去便是一顿拳打脚踏。
“哎哟,哎哟,饶命啊。贫道这身子骨儿……哎哟,可禁不起军爷们的拳脚啊……哎哟……”
老道被几个大头兵打得满天星斗,蜷缩在地上正嚎丧似的叫个不停。忽觉身上拳脚停了,睁开眼睛一看,就见那位杨太尉蹲在他的面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道结结巴巴地道:“太……太尉……”
杨浩用马缰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微笑道:“道长何处修行,自何处来?”
“贫道在太华山云台观修行。自太华山而来。”
“往何处去?”
“往雁门关外紫薇山上寻访一位道友。”
“道长的尊号是?”
“贫道扶摇子。”
“呵呵。你瞧,早说人话,不就不挨揍了。”
杨浩起身道:“前方正有大战,这关你是出不去了,且随我这路人马回返,一入我宋人完全控制的疆域,那时要往哪儿去都由得你。范老四,看住了他,不许这道人离开咱们的队伍。”说罢跨上战马扬长而去。
老道抽着凉气。在众兵士的讪笑声中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看着杨浩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你这个妖孽。真下得了手啊。老道我今年活到九十九。还不曾被人这么打过……”
杨浩驰马奔回。程德玄迎了上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杨浩勒马说道,“没什么事,就是遇到一个邋遢道人,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已命兵士看紧了他,随咱们大队前进,待进了咱中原地境再放他离去。”
程德玄听了赞许道:“杨都监思虑很是周详。咱们这趟差使看似轻闲。实则危机重重啊。”
“是啊。”杨浩拭拭额头的汗水。看着遥迤而行的漫长队伍,眉心紧锁道,“已经出来三天了。也不知官家那里战况如何,真是叫人担心。咱们应该走的快些,才能尽快脱离险境。”
程德玄苦笑道:“可是这速度已经不能再快了,夭气炎热,队伍中又有许多老弱妇孺。如果后有追兵还好,如今风平浪静。强迫他们拿出吃奶的劲儿来赶路,这几万人怎么肯?”
杨浩摇头叹道:“我倒宁可就这么走下去,也不要真的有追兵赶来才好,不然……咱们就是活靶子,带着这么多人,想摆脱契丹铁骑的追踪谈何容易。”
程德玄点点头,心中隐忧渐起。已经离开驰马原三天了,三天来风平浪静。可越是平静。他的心头越是忐忑不安,如果官家获胜。没有道理不派人来通报战况,东行路线是官家一手指定的,他不可能找不到人。然而。官家那里始终没丰消息。难道朝廷的大军已经……
他摇了摇头,暗暗安慰自己:“不会的,如果朝廷官军真的大败,那溃兵早就逃下来了,契丹人再凶猛。还能一口气吃掉这十余万人马不成?如此说来,两军应该仍在胶着对峙当中。这样的话,自己率领这几百民众,或可脱离险境,尽快进入安全地区。”这样一想,他忐忑的心又平静下来。
杨浩提马前后看看。微微皱眉道:“程兄。此刻虽风平浪静。但是一直没有后面的消息。必要的防范还是要做的,你看。咱们的扈卫队伍拉的太长了,还有。那些战车也都混在百姓车队之中。这样一旦有人来袭。很难发挥作用,其实这些百姓都是安份守己的良民,一个兵看他一千人。也不会有人敢反抗。咱们应该把乓力集中起来,战车也集中起来守住后阵。”
程德玄虽有一手剑术,其实允文擅医。并不懂兵法,还不如杨浩以前影电视耳濡目染了解的多些,听他一说便道:“官家差派给咱们这几千兵。一是用来押送百姓。防止有人哗乱,二来提防山贼土匪拦路抢劫。真要是契丹人追来,就咱们这三千兵纵有防备又济得甚么事?”
杨浩道:“真若有警,咱们这三千虎卫至少也能抵挡一时啊。若不集中起来。那可真是一盘散沙了。”
程德玄摇摇头。又点点头。叹道:“好吧。就依你所说安排吧,但愿咱们这支人马不要真的派上用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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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了。白天的酷热一扫而空,草原上的风有些冷起来。这么多人,而且许多是没有远行经验的人。虽说已经是第三天了,把他们安顿下来也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杨浩去探望了押后阵的士卒,然后从三五成群聚成一堆。生起篝火煮食干粮食物的百姓们身旁走过。向前边行去。走不多远,忽听有人唤道:“杨浩大叔。”
杨浩止步转身。就见狗儿蹦蹦跳跳地从一堆篝火旁跑过来,他的母亲正在篝火上用一口坛子煮着士兵分发的粮食,见儿子跑开,忙叫了他一声,狗儿回头叫道:“娘。我跟杨浩大叔一起玩儿。”
杨浩向马大嫂招招手,说道:“大嫂,叫狗儿跟我走走吧,一会儿我送他回来。”马大嫂应了一声。又蹲到篝火旁。
杨浩牵住狗儿瘦弱纤细的小手,微笑道:“狗儿,日头一下山。可就是你的夭下了,哈哈。你娘照顾你很累的,在她身边可不许淘气。”
狗儿稚气地答道:“狗儿很听娘的话。从来不淘气。”
“是么?方才我见有人在火堆旁休息。怎么见你似乎在撩拨人家?”
狗儿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杨浩大叔,你不知道。今天来了一个穿得怪里书气的人,娘说他是个出家人,叫做道士,这个道士好奇怪的。大家走的时候他就睡觉。一边走一边睡,大家停下来时他还是睡觉。也想跟人要东西吃。方才火堆刚刚生起。他就躺在旁边睡觉了。我拿小草棍儿搔他的鼻孔他也不醒。”
“哦?”听狗儿一说,杨浩便知道那人是谁了。早觉得这人有些怪异。如今看他表现,还真有那么点江湖奇人的样子。
江湖奇人,艺业会有多高,高得过程大将军吗?杨浩笑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道士侧着身,手托脑袋睡的正香,一蓬山羊胡子被风吹着,在火光中微微抖动。
“杨大叔,我…我肚子饿了。”
杨浩回过头来,牵起他瘦弱的小手,说道:“你这几天都吃甚么?”
狗儿兴奋起来。扳着手指头向他汇报道:“这几夭吃了好多好东西呢,有馕、有馍,还有白米饭。好香好香。自从我爹死了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这些好东西了,以前,过年的时候我总能吃上一口的。”
杨浩怜惜心起。说道:“走吧,陪大叔去吃晚饭,大叔那里不但有馍。还有肉呢,香的很。”
他跟马大嫂遥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