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东西拐子马阵、无的分马、拒后阵、策殿后阵。。。。。。
一眼望去,那是一座座各具功用的小军阵就像无数的凿、斧、锯、锉、锥、钳,组成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虽然每个小军阵之间都有宽敞的间隔,但是没有人敢轻率地冲进去,否则数百人、上千人的队伍,也足以在一瞬间被绞得粉碎。
开阔地的南面,也就是他们行来的这一侧,居然是契丹人的阵营,真不知道他们的大军怎么竟然绕到宋军的前面,截住了他们的去路,契丹人也有步卒,但是同宋军配置弓弩手超过七成相似,他们军中骑兵的配置也超过了七成。
契丹骑兵的前军正在布车悬阵,这是昔年汉骠骑大将军霍去病研究出来的一种骑兵突击战术,一个个骑兵锥形阵正在有序地排列开,前后、左右、不同兵器的使用,各骑之间的间隔便也不同,战马之间留出了足够的空隙,使他们发起冲锋时敌军步卒可以闪躲让路。
但是……骑兵队伍也是几十排甚至上百排的,而且每一派骑兵都是错列的,一旦让他们发挥出突出威力,他们可以像除草机一样,扫平眼前的一切。他们是没有专门的弓兵的,宋军要训练一个合格的弓兵耗时良久,可草原上的骑士人人都是善射的弓手。
“杨大人,杨大人?”
“啊?啊……喔,运到了,运到了,罗将军,你可还好。”
罗克敌虚弱的摇摇欲倒,却欣然笑道:“杨大人,末将幸不辱命。百姓们……我都带回来了。”
范老四策马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扯上战马。杨浩道:“老四,快送罗将军到后面,我来殿后。”
范老四应了声是,不顾罗克敌抗议,载着他便向后奔去。杨浩抬头再看宋军军阵,那大阵已经将要布置成形了,靠近右侧山谷,集中布置的是宋军骑兵,看来正是由于这支骑兵队伍虎视眈眈地压在那儿,对面的契丹人马唯恐突袭难民队伍时被他们攻击侧翼,这才放过了叫花子队伍,与宋军保持着对峙状态。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杨浩无暇多看。抓紧机会冲下山坡,对剩下的不多百姓高呼道:“快,马上进入山谷,到了山谷就有饭吃!这边要打仗了,快点走!”转头他又对刘世轩道:“你快走,催促粮队加快行进。也入山谷隐藏,两军一旦战起,恐怕会扫了兵尾。”
刘世轩知道事情紧急,连忙应声去了。
这时,只见一个妇人转身要往谷口外冲,一个老汉满脸惶恐地拦着他们,杨浩气冲冲驰马过去,喝到:“还不入谷,你们在磨蹭什么?”
那妇人哭叫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落在了外面。”
那老丈愧然道:“马大嫂,真是对不住。老汉。。。老汉。。。,唉。你不能出去哇,否则哪里还有命在。”
杨浩惊声道:“马大嫂?你的孩子。。。狗儿怎么了?”
妇人回头他,不禁又惊又喜:“杨大人,狗儿生了病,小妇人实在抱她不动了,本托刘大叔照应。谁知。。。。。。”
那老汉顿足道:“老汉也没了力气。迫于无奈,央了一个汉子帮忙。谁知。。。。。。谁知眼看两方的兵就要打起来了,那汉子胆怯,竟将孩子丢在了前边,唉,老汉对不住你哇马大嫂。。。。。。”
说着那老头儿也急出泪来,杨浩听了抬头向那片空旷地上望去,只见契丹人的阵营中战马微微已起骚动。对面宋军阵营,后面一个个枪兵与弓手搭配的正在“锉锉锉”地向前挺进。
三军微微一动,如泰山之倾。举步重重一踏,锉声入耳。
杨浩不由惊心。
在冷兵器时代,哪怕你勇冠三军。没有战友掩护时面对一二十根长枪也只有送命的份。一旦像热兵器时代的单兵一样小跑或奔跑冲锋,快速冲锋必然阵形大乱,那是一个个孤立的枪兵只配给整齐的敌军送菜。他在军中混了这么些晶子,已然知道在千军万马的大集团作战中这种阅兵式的结阵前移,实际上就是马上开战的征兆。
一旦开战,万矢齐飞,千军万马踏上战场,莫说一个生病的孩子,正处于两阵冲锋交错地带,谁还能有活路?
杨浩站在高处,急忙向下极目望去。忽然,就在那两军对垒之间,他依稀看到一个弱小的身影在踯躇前行。也许是感受到两军即将交锋时散发出的浓浓的杀气,那个小东西正奋力想往前跑,但因为力弱,没跑出几步,便跌倒在地,也许是摔伤了腿,但他仍执着地往前爬着。
是狗儿!杨浩心中猛地一紧,是这个瘦瘦弱弱,生这么大没有见过太阳,一心向往着开封不夜之城的孩子。“杨浩大叔!”那脆生生的呼唤似乎就在耳边回响,杨浩心中一热,沉声道:“速速入谷,我去救人!”说罢一提马缰,冲出谷去。
他疾风般驰过壁宿身旁,伸手一扯,便将壁宿那件袈裟扯了下来,高高举在手中,迎风猎猎,冲向双方十数万大军一触即发的战阵中央。
烈日当空,开阔地两侧千军万马杀气冲宵,剑戟生寒,寒意压住了天上的烈日。双方就要挥军大战的当口儿,杨浩策马独骑从谷中冲了出来。
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行,无关大义,只为那一声“杨浩大叔”。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152章 人是未来佛
“铿铿铿铿……”宋军枪兵铁甲铿锵,手执橹盾长枪,排着密密麻麻的阵形,足足有二十排,四十列,长枪高举,森然如林地走上前来,随着一声大喝,所有交错排列的兵卒单膝跪地,长枪前指,排成了一个立体防御的枪阵。
枪阵两翼,在策先锋阵翼护之下的投枪手和步弓手也排着整齐的队列大步向前,这么近的距离,快马一冲就到,他们只有射三箭的机会,是以各军阵中间给他们留下了退往中军大阵的通道,中军大阵是中空的,步军枪刀手以密集的阵形排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阵,随时可以开“门”放他们退入,外设刀枪,内辅弓弩,介井仍可配合作战。
对面,契丹铁骑的锥形车悬阵也已布置停当,排在最前列的,是得胜钩上挂着链锤、狼牙棒、大戟、火叉等重兵器的战士,重兵器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此时他们已执弓在手,一手缓缓探向肩后的箭壶口再往后看,弯刀如草,道道反光似河水鳞光,中军阵中,一面狼头大旗笔直地竖起。
现在,只须一声令下,便是千矛丛集,万矢齐至,就在这时,“希聿聿”一声马嘶,宋人迁徙大军避入的山谷中突地冲出一骑,向两军阵前狂驰而来。
这一骑来得突兀,双方将士不由自主都向他望来,只见一匹健马向两军阵前笔直地冲来,马上一人如同乞儿,散发飘扬,手无兵器,一手高举,手中擎着的不是大旗,却是一件紫色袈裟,袈裟迎风抖开,仿佛大鸟的翅膀。
此时无论宋国契丹还是西域杂胡,大多崇信佛教,眼见冲出这人兵不像兵,民不像民,手中高举一件袈裟,双方士兵都不免为之愕然。
杨浩心如擂鼓,热血翻涌,那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也知道,不须双方主将下令进攻,只消一小卒抬手一箭,便可了结他的性命口真要是因为自己冲出来引发双方提前发动,那自己更要成了传说中的杨三郎和杨七郎的综合体,杨三郎马踏如泥烂,杨七郎万箭把心穿口可人家杨三郎有后,杨七郎只做了一夜夫妻的娘子杜金娥也给他留了后,自己可是一人死掉,全家完蛋了。
然而此时,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甚至无暇往两旁令人胆寒的大军望上一眼,他只狂奔,寻找着狗儿的身影。手中那件袈裟,他也只是临时起意,存了一丝侥幸,希望双方这些军卒们哪怕能稍有疑惑,手下留情而已。
契丹军阵中,一辆高大的戎车,宋军军阵中,中军高挑黄罗伞盖,正欲一决雌雄的两位英主都注意到了突然杀出的这一骑马。
赵匡胤微感诧异,急急吩咐一声,旗号一展,蓄势待发的三军将士便为之一顿,只这一顿,便藉那衣角磨擦、兵器顿地发出一声沉雷般的声音。
对面契丹军阵中那辆戎车上,一个玉人,披甲,眉间一点朱红。
她把蛾眉微微一挑,娇躯前倾,好奇地看着那个手举袈裟的怪人,素手微微一举,站在戎车踏板上的一个“那可儿”便急忙举起牛角,呜呜地吹了几声。
“那可儿”在契丹被一般牧民遵称为“哈利出”,是权贵身边最亲近的武装侍卫,得到萧后亲随示意,契丹前军瞄向杨浩的弓箭也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萧后戎车上有个女孩忽然叫了起来:“浩哥哥,是浩哥哥!”
这少女又叫又跳;惶然道:“皇后娘娘,求你放我过去,那是……那是我的浩哥哥。”
这少女模样的人赫然竟是罗冬儿,她急急哀求着,不断回头看向那纵马疾驰的杨浩,生怕一错眼珠就会失去他的踪影。
“哦?他……是你的男人?”萧后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看向罗冬儿,罗冬儿急急点头,萧后不禁婉尔:“不错嘛,你很有眼光,选的男人””嗯,汉儿中竟也有这般血性男子,呵呵……”
罗冬儿知她身份尊贵,不敢去扯她衣袖,只是急急哀求:“皇后娘娘,求您行个好儿,放小女子过去与他相会吧。”
萧后哼了一声道:“我放你过去,谁放我过去呢?”
“啊?”罗冬儿杏眼张大,不晓得萧绰在说什么。
萧后轻轻一叹,有些意兴萧索地靠回了狼皮交椅上,淡淡地道:“这万马千军岂是儿戏,本后没有下令放箭,只是好奇他想干些甚么而已,再送你过去?你当本后率领十万大军来到中原,是开善堂还是过家家啊?”
“皇后娘蜘……”罗冬儿急得快哭出来了,她再也顾不得了,提起裙摆就跳下了戎车,那戎车极为高大,光是车轮几乎就有她的人高;跳下去几乎葳了脚,她也不管不顾,发力便想往前狂奔。
可这中军大阵距前阵还有着相当远的距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