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这几日陛下可就是三粒米煮一碗水,成心饿自己。倒不是臣做的好吃,是前几天陛下吃的太差了,两相对比,不好吃的也好吃了。〃
呼呼,终于引出正题来了。顺利交棒,剩下的就看这两位女士的了。
〃是么?〃两位公主惊呼,〃这样可不行啊,陛下身系天下万民,焉能如此轻忽?〃
〃陛下这样,不是让母后和我们担心么?〃
叽叽喳喳……
刘彻哭笑不得,也有些感动,望向韩嫣,嗔道:〃都是你,乱说什么?没的让姐姐们担心。〃
韩嫣微笑躬身,不语。麻烦解决了,剩下的就看两位公主聒噪的功力了。如果刘彻不想被女人唠叨死,晚上就会恢复正常饮食别的人唠叨,可以拿去人道毁灭以消除噪声来源,亲姐姐唠叨,后头还连着个亲妈……
皇帝,你就从了她们吧。
刘彻几乎要跑到景帝灵前去赌咒发誓,自己不会拿父母给的身体开玩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做人,不辜负大家的期望。这才让两位公主放心离去,临行,平阳道:〃陛下既这么说,可要言而有信呐,不要食言而肥哦臣妾这就回去跟母后说,让她老人家也放心。为着你,大家可没少担心呐。〃
〃就是,陛下可别一回头又亏待自己,让母后以为我们俩说谎哄她。〃南宫帮腔。
〃知道啦,我的姐姐们〃刘彻作揖打躬,只求她们快些走。
平阳和南宫被他逗笑。使个眼色给韩嫣,两位公主相携回长秋殿了。
刘彻含笑目送她们的背影远去。
韩嫣心里点头,果然,在一位亲人逝去的时候,让另一位亲人来安慰是个英明的决定。还能把自己摘出来,完美!唔,呆会也要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吃什么好呢?肉丝咸稀饭?不行,这几天得吃素。豆腐吃得多了,想换个口味。
正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的菜谱,一个黑影挡住了光线,刘彻?
最后把;昨天不v的说明放到下面了》
深思
〃你什么时候告密去的?嗯……刚才?送平阳皇姐去长乐宫的时候?〃刘彻眯眼,背光下,显得有些阴险。
〃呃?〃更早!〃嗯!啊?不是,不是,告什么密?密什么告?告什么告?〃被说中,几乎就要认了,转得好生硬,差点咬到舌头。
〃十多天了,我天天这样吃,也不见有人问、有人管,今天你跟着皇姐去一趟长秋殿,回来就给我做饭,是太后吩咐的吧?太后是怎么知道的?未央宫有人多嘴?就是有多嘴的,早不说晚不说,偏就今天说了?你真当朕是傻的?!〃最后一句颇为严厉。刘彻吃了顿饱饭,营养丰富,大脑供血充足,逻辑推理能力也回来了。
朕!韩嫣忙跪下请罪:〃臣知罪!〃皇帝生气的时候辩解是多余的,如果不能一句话便让他消气,还不如少说少错。心下有些懊悔,真是的,好心遭雷劈,该让你饿傻了的。
春陀见状要上前说话,被刘彻一瞪眼,忙带着人退得远远的。
〃起来吧,你有什么罪?〃韩嫣心里一紧,吃不准刘彻这是不是在说反语,却听刘彻接着道,〃让我没被饿死是罪么?〃
呃?这话有点夸张了,抬起头,见刘彻木着脸也在低头看自己,忙又低下了头。却被刘彻一把拉了起来,苍白憔悴的脸上一对乌黑的眼珠,显得更加乌黑锐利,这双眼在韩嫣脸上睃巡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呀〃下面却是〃呀〃不出来地拖长了调子。
最后终是笑了出来,韩嫣从来没见过这风轻云淡、温情脉脉的笑会出现在刘彻的脸上,甚至想都没想过。刘彻从来都是感情激烈的人,哪怕是只是坐着不说话,也能给人以强烈的存在感,这么,嗯,轻柔的表情,他不会是饿过头之后吃了顿饱的,撑傻了吧?
脸颊被一双恶作剧的手扯了两下,韩嫣醒过神,这刘彻又开始淘气了。果然,刚才是自己看花了眼,刘彻怎么会有春暖花开的表情?
拍掉作怪的手,韩嫣瞪了刘彻一眼。
〃当年〃刘彻迟疑道,〃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你……〃
〃吞吞吐吐的,都不像你了。〃韩嫣看着刘彻迟疑的表情,〃不就是……其实,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了,中元五年,十一月,祖父丧,十二月,祖母丧,二月,父丧。接二连三的,几乎要麻木了……〃再说了,本来就不是很亲。
韩嫣决定对刘彻说实话,不是说,一个谎要一百个谎来圆,就像滚雪球,而其中任何一个谎言被戳穿,都会把说谎者逼到死角么?
〃你别这样……〃刘彻见韩嫣面上平静,以为他是伤心过度。
〃我说真的,正是天冷的时候,整个家里,慌乱无计,没人会关心到小院子里还住着母子三人,我们像是空气一样,身上冷,心里更冷。〃回忆起当时情境,记忆里仍是那冰天雪地的景象,〃我明白,在那个时候,比起正事,我的心情是微不足道的,嫡母大人、兄长大人已经待我们母子够好了,他们的伤痛比我们不少半分,反而更沉重,还能保证我们一切供奉如旧,却仍挡不住心里那种寄人篱下的凄凉。那个家,其实很陌生,十二年的岁月,有七年是在宫里度过的,入宫前对那里的记忆又早已模糊,实在生不出亲切……阿说尚在襁褓,母亲生产时年近四十,产后身体一直不好……真是坐困愁城……〃
刘彻握住韩嫣的手,一时无语。
〃比起兄长,我是个不孝子,我就看着,他那样的伤悲,就那样看着、看着……我甚至觉得他这样太愚蠢,如果他也和父亲一样悲伤而死,如果我也如父亲一样悲伤而死,如果阿说也如父亲一样悲伤而死,这绝后的韩家,是让人佩服还是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我们这样做了,母亲们怎么办?也去死么?!大家全死了,会不会曝尸荒野?〃当时,真是这么想想的。
看向刘彻:〃我真是个凉薄的人,对吧?父亲去世,我却在想些有的没有的,真是无情无义……〃止不住地颤抖,泪流满面,心里发寒,人,果然不能认真剖析自己,不然会疯掉的我真是这样的人么?对大家如此疏离,对祖父大人、祖母大人、父亲大人无情也就罢了,可是对母亲,我也不是全心全意的吧?那三位,我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他们成全自己,可真心对我的母亲,我能保证自己会为她牺牲么?还有小韩说,我对他的感情比母亲更强烈,可我能说自己可以为他牺牲一切么?……
控制不住地呓语:〃我是坏人……无论如何,他们生养了我,便该是我的恩人,骨肉至亲,对我又会坏到哪里?我见过长安街头的乞丐,食不裹腹,衣不蔽体,比起他们,我得到的太多,却不知感恩,我这是怎么了……我很怕……〃
哪怕是穿来的,可他们依然是血缘上的亲人,该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再者,凭什么要那么苛求他们不带一丝杂质的对我好?我就能做到不带一丝杂质的对他们好么?千足金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纯净,何况人心。在要求他们先百分百地对自己好然后自己才回报的时候,为什么不想到自己先百分百地对别人好感动别人?这别人还是血亲?!可笑非要到现在,这个讽刺的时间、讽刺的地点才能想明白。分家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可韩则母子在不高兴情况下依然同意了,还补贴了成年前的生活费。和解是他先伸出的橄榄枝,自己抓住了,便得到更热情的回拥。韩嫣,你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泪水被人小心地拭去:〃你没有错,逝者已矣,生者仍在。你把母亲和弟弟照顾好了,你父亲只有欣慰才是。守孝三年,依礼而为,你做得很好。〃
〃我这守孝是搀了水的,当像你这样哀毁才是,我可真是不敬……〃虽然一直认为死守规矩很蠢,不过这投机取巧的行为,总是让韩嫣有些心中难安。
〃方才你还想法让我吃东西的来着,怎么现在又说这个了?〃
〃心不诚。〃
〃又来了!现在我才是丧家,倒是我劝你!该你劝我才是!〃
〃你要我怎么劝?节哀?若能节,便不是哀了,不是么?这个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我从来不会劝人,便让我陪你哭一场吧……〃
〃节哀,顺变也。顺变也不会了么?我不哭,你也别哭,擦干眼泪吧。你的意思我懂。〃
?!你懂什么的?我有什么意思了?我要是觉得自己有劝人的本事、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就不用通知王太后了。
刘彻翘了翘嘴角:〃你对父皇说过,食素衣麻,都是表面文章,光大家业、不堕先人威名才是真的孝。我没记错吧?〃
我说过么?韩嫣心里有些惊奇,可能说过吧……面上却仍保持原来有些呆呆的表情。
脚下有些踉跄,却是被刘彻拖着往宣室走:〃是该振作了,你也别想逃,陪我一起吧。〃
宣室里,一地竹简。
韩嫣看着趴地竹简堆里翻拣的刘彻这说风就是雨的个性。
〃不是说先帝新丧,没什么政事要处理的么?怎么这么多?〃刘彻不解。
本来是不多的,可你攒了十多天没写作业,也积少成多了。想把全部寒假作业在两天内全部完成,本就是个高难度的挑战。
〃以前看父皇处理奏章的时候,也没见有多少啊?怎么到我这儿就多了呢?〃
大哭了一场之后这或许是韩嫣此生第一次真心痛哭心里好受了许多,背了多年的包袱放了下来,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因此,擦干了眼泪,也有了些精神跟刘彻说话。
〃你跟在先帝身边学着理政的时候,也不是全天都在身边的,先帝让你学着批的,都是经过挑选,用来锻炼你的。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先帝也是要处理许多事情的。〃
〃这倒是。可这一堆,该如何下手?〃
〃谁让你全堆一块儿了?一件一件来吧,先分类。〃说干就干,一件一件的先拣起来,〃分好了类,再请卫太傅来指点一下怎么处理。这么乱糟糟的一堆,就把人给请来,也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