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姑娘有妙玉师父护着,倒也好,你也没抄他们,只是三姑娘和老太太太太他们如今可好?”
自己能有平安,也不敢问这些事情,只是自己衣食饱足,又怎么能忘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斗影脸上登时一冷,只是看着赵姨娘眼中小心翼翼的希冀。
半日,才冷然道:“但凡贾府主子,皆入狱去了,现今关在刑部大牢里。”
赵姨娘微微一怔,才问道:“那,那三姑娘,也进去了?”
虽然很不想问儿子,不想给儿子添烦恼,可是还是忍不住啊!
问天下,哪一个娘亲,不爱自己的骨肉呢?
“她是主子,不是奴才,主子饶不得,当然是跟着她的祖宗,她的母亲,一同作伴去了。”斗影没有了开始的脸色。
赵姨娘心中微微一酸,泪染衣襟。
斗影也不多说,屋里屋外细细打量了一番,见虽然住处不大,倒也布置的十分朴素,也是极舒适的,心中也放了心,自己在这里丰衣足食,没有外面风雨侵袭,比什么都好。
“嗯,不多说了,我还是得回去,虽然福晋让我回来多陪陪娘,只是福晋有了身子,都得小心谨慎些。”
那是在他心中,犹如神仙一般的女子,什么样的苦愿意放在她身上呢?
护着她,比什么都值得。
赵姨娘只好点头,随即也有些喜悦,道:“福晋有身子了?这是喜事啊!”
七色仙花是探春送过去的,无论如何,这个罪名也是抹杀不掉的。
自己最担忧的,就是七色仙花让黛玉果然身子有害,如今有了身子,可见素日担忧是多余的了。
斗影微微点头道:“是!也算是双喜临门了。蒙古的小王子,王爷和福晋认作了儿子,是王府的世子可了。”
赵姨娘也为黛玉欢喜,那样的好人,原是该处处佛祖庇佑的!
望着儿子的背影又消逝在眼帘,赵姨娘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舍,可是却有些骄傲!
人人都看不起的环三爷啊,他如今,有担当,有本事,可比依然知道风花雪月的宝玉好上了十倍!
可叹三丫头如今,处处以贾府为主,却落得牢狱之灾。
真是报应啊!报应!
又何止是报应呢!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是无法预料的。
低头看着食盒,看着锦衣,赵姨娘的手,微微一顿。
彩云奇道:“太太这是做什么?要去哪里?外头还下着雪呢!”
“我这是做什么啊?”连赵姨娘都不解自己为何会如此,只觉得是理所当然,更是下意识地这么做。
彩霞给赵姨娘提着食盒,道:“太太是想去看看三姑娘的罢?我陪着太太一同去。”
彩云也唯独叹息着,看着赵姨娘给彩霞戳破心事的脸,道:“只要不让爷知道就是了,咱们都去瞧瞧罢!”
“逢着福晋这样的喜事,福晋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唯独这环儿,是天生的牛心左性,我只怕他回来又跟我生气,所以不敢跟他说,想去看看三姑娘。”赵姨娘满心也都是苦水,无处倾诉。
彩霞扶着她道:“谁能不准太太去呢?他是天生的菩萨心肠,就是冰块,那也要化了。”
彩云在后头抱着包袱,沉甸甸的包袱,里头饰厚厚的棉衣,再抬头看着赵姨娘蹒跚的背影,一阵叹息。
雍亲王妃 117章 寒心
刑部大牢,进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赵姨娘主仆三个走在牢狱中,两边的牢房栅栏中,不断伸出枯枝一般的手臂想拽着衣着素雅的赵姨娘主仆。
赵姨娘毕竟年纪大些,虽心里害怕,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在其中受苦,便加快了脚步。
彩云与彩霞两个扶持着赵姨娘的手臂,也许是看在斗影娘亲的份上,牢狱里的牢头竟是十分客气的,挑着一个纸灯笼引着三人到尽里头去,贾府和薛家的人,都关押在那里的,离得虽远,却还是能听到针锋相对之言。
如今四大家族中,贾府和薛家已败落,王家也没多大的权势,史家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可叹昔日里满口亲戚情分的亲戚,此时竟是一个也不顶用,更半步不曾不踏进牢狱大门,说给他们在外面打点一番,世态炎凉,人心比冬雪更寒啊!
彩霞毕竟老实,且胆儿笑,一阵冷飕飕的气儿扑面而来,激灵灵先打了个寒颤,低声道:“太太,怎么非得进去啊?”
赵姨娘声音有些哽咽,散在阴森森的牢狱中,更有几分心酸:“三姑娘还在这里头,不来又能如何?”
彩霞想起自己小妹子还小,自然也没言语,扶着赵姨娘往前走,一面走,一面挥着两边牢房里伸出来的手。
耳中尽塞着两边罪犯呜呜咽咽的声音,或是要吃的,或是要出去,益发吵闹了起来。
当赵姨娘看到牢狱中披头散发的贾府众人时,不由得抓着牢房栅栏,指节泛白,未语声先噎:“三姑娘!”
这一声,似杜鹃泣血,更让人悲!
彩云彩霞不等贾府众人如何反应,亦已扑到栅栏边儿,叫道:“三姑娘,太太来瞧你了!”
这时候了啊,赵姨娘依然不敢叫探春一声女儿,何其可悲!
探春原是坐在角落里,与凤姐照顾着贾母,听了这话,登时一怔。
抬起红肿呃双眼,见到赵姨娘抓栅栏站在门口,心中已是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竟似倒翻了醋儿糖儿盐儿酱儿,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一腔热血似乎迸破了心中那层纸儿。
扑到赵姨娘跟前,探春哽咽道:“姨娘……”话音未吐完,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姨娘握着她的双手,细细打量着昔日光鲜亮丽的探春,如今却是披头散发,衣衫亦是皱巴巴得,不知道几日不曾洗澡更衣了,心中先是不禁一阵发疼,随即低声叹道:“这几日可还好?”
“姨娘糊涂了,在牢狱里,还有什么好的?”探春眼中含泪,似芭蕉落雨,洗去脸上淡淡污秽。
赵姨娘颤巍巍地忙蹲下来,一面打开食盒,一面道:“这里头都是你爱吃的东西,还是旧日柳家做的油盐炒枸杞芽儿,是嫩嫩的枸杞芽儿,特地从乡下花农的地窖里买来的,嫩着呢!我带了一些来,你尝尝。还有好些新做的糕点,才做出来的时候,我就用棉纸包着的,只怕热气还没散,快趁热吃了。”
听了赵姨娘的话,唯独凤姐和贾琏有些震惊,亦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来探狱的赵姨娘。
这才是骨肉天性罢?无论女儿做了什么事情,在她心中,女儿都是自己身上一块肉!
贾琏长叹了一声,想起昔日对不起凤姐的情节,对凤姐道:“往日里,我总是盼着有儿子承继香火,如今,儿子有什么用?就是十个儿子也不如有个有本事的女孩儿。往后的子嗣,咱们亦便随缘罢。”
凤姐身子一颤,想起昔日合家皆中绝育之毒的事儿,心知日后恐怕养不得儿子,日也担忧,夜也担忧的,就怕贾琏日后买得一两个侍妾来,将夫妻情分抹杀,听了贾琏这话,将心放下,对他嫣然一笑,道:“好!”
夫妻双手互握,贾琏怜惜地看着凤姐黄黄的脸儿,拂过她脸畔的碎发,比不涂抹脂粉,此时的她,更有三分可怜可爱,心中不由的爱念大胜,道:“昔日里都是我误了,你在家里累死累活,拿着体己填补家中各样亏空,我却在外头花天酒地,不曾体贴过你,更不曾照应着巧姐儿一回,真是苦了你了。”
凤姐心中满是从所未有的柔情蜜意,虽然身陷囹圄,却依然容光焕发。
低声叹息道:“只盼着平儿带着巧姐儿在外头,迎春能安置好她们两个。”
贾琏机变无双,加上他更深明国法,又生性滑溜,便是果然有罪,他亦能有法子脱罪,更何况如今贾府抄家,皆因给黛玉下毒等事?自己更没半分瓜葛了,因此看着贾母等人人心惶惶的时候,他却是十分坦然自若。
贾琏与凤姐原是窃窃私语,却不想贾母年纪虽老,耳朵却灵光得很,若有所思地道:“琏二,听你的意思,二丫头在外头的事儿,你们两口子竟是知道的?为何竟不告诉我?”
凤姐此时口舌不及贾琏锋利,且生性也对贾母恭敬惯了的,竟无话可说。
贾琏忙笑道:“原是二妹妹那日受了惊,幸遇孙子的一个好友,故而由好友安置了,什么事情,还是昨儿个芸儿家来探视,孙子才听说二妹妹安置了巧姐儿和平儿。”
对着贾母这样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贾琏的话,自也是不尽不实。
贾母冷哼了一声,然后双目如冷电,让赵姨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彩云却是毕竟历经许多事情的大丫鬟,双手扶着赵姨娘的手臂,淡淡地道:“姨娘,先让三姑娘吃东西罢,大冷天的,赶紧将衣裳给三姑娘穿着,瞧在牢狱里衣衫都是单薄的,别冻着。来一趟,不容易,还是瞒着爷的呢!”
赵姨娘原是没见识的人,不及彩云有杀伐决断,听了这话,忙将包袱递给探春,道:“我做了件冬衣,你穿着,别冻着。”
探春心中自是感动,端着赵姨娘递给她的糕点,一面哭一面吃了一口。
见探春吃下,赵姨娘更是欢喜,打开装着菜肴的一层食盒,笑道:“来,虽然这油盐炒枸杞芽儿冷了,可是滋味儿还嫩。”
探春生性孝敬,哪里能独自享用?忙托到贾母跟前,道:“老祖宗尝尝儿罢,味儿还好?”
只听得“啪”的一声,探春手中的盘子顿时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众人皆惊异,却是王夫人一手掀了过去,怒道:“别在我跟前献殷勤,说不定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探春双目含泪,柔声道:“王太太,姨娘她是好心来看我们,您也别生气了。”
冷毒的目光直勾勾瞪着赵姨娘主仆,赵姨娘在她房里哪里敢吱声儿?如今更是浑身瑟缩了一下。
彩云却是上前道:“太太心里放不下三姑娘,所以过来瞧瞧三姑娘。”
斜睨着彩云一眼,王夫人冷笑道:“你吃着我房里的饭菜长大的,如今攀了高枝儿,就忘恩负义了不是?”
彩云淡淡地道:“我是做人奴才的,谁买了我去,我便是谁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