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自责……在我一人的时候,一直是小岚陪我,向我撒娇。有时觉得他烦,他闹,很娇纵,但我是真的喜欢他毫不保留的用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喜欢他叫我哥哥时,翘起的小嘴”【就像君淡非说话一样】脑中浮出这么一句,眼里蓦然流出淡淡的恍惚情绪,君晅天摇了摇头,望着怀中睡得安稳的容颜,轻轻道,“像我们这些阴暗的、丑陋的人,才应该下地狱,早日死去,但小岚实在太无辜了,他死后,我实在是很痛苦,是你……把我心中最后一根浮木也毁去了”。
轻轻的声音震动在空气里,面上露出痛楚的表情来,宁牧远不说话的看着他。
月华如水下,君晅天一贯黑沉如古井眼睛里闪烁着深沉的阴郁,像是黑沉的夜空,看不到任何光亮。
——这是多年来,对方第一次明白的解剖内心,表露深藏的情感。
那怕那是痛苦的,绝望的,但宁牧远知道,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就解脱了。
没有人能承受过多的苦痛,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今生,可以让君晅天能够幸福,能够彻底的消去他眉间的阴霾,可以让这个人的心里不必隐藏极深的东西,可以看到他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声……
“对不起,终究是我害了你们两兄弟”不知道如何继续,他喉间轻颤,人忽的显得很颓废。
仿佛听到什么新鲜的话语,君晅天瞥了他一眼,黑沉的眼眸中闪过嘲讽,“道歉,可真不适合你”。
“我一直觉得道歉没有,但对你,我还是想说一声”宁牧远语气真诚,却令君晅天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语,差点失笑出声。
“我知道你不信,但确实是真的”微微苦笑,宁牧远眼色里有黯然无奈的光,“我虽然爱你,却一而再的只有对你的伤害,让你心中充满对世间的厌倦和仇恨,却不了解人生还有许多其他的美好事物;我以为可以永远守护你,但最后你却生无可欢,毁灭了自己。
诸般种种,我口上不承认,其实心中早就痛楚、悔恨的无以复加了。”
听着他的诉说,君晅天脸上忽然浮出惘然的意味。
“宁牧远,伤害一个人不是道歉、悔恨,就可以弥补的”良久,他眼色沉沉,一字一句清晰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会放手的”微微眯眼,他缓缓抬头,看入了午夜暗夜梦回的梦魇。
不甚相似的容貌,但那一双闪动着冰雪的瞳孔,冷漠、决绝、尖锐,一如前世所熟悉的那个孩子……
月光一时大盛,宁牧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抚摸上他俊美的侧脸。
却手停在半空,那人先一步前走。
夜风呼呼,他停住脚步,以深沉爱恋、惆怅而隐忍、悲伤而喜悦的眼神远远望着前方的人,一眼,在一眼,直到心中翻腾的情绪压制下去,才面色如常地追了过去。
能和他多呆片刻,也是好的啊!
夜色如水。
此刻,月已升至中天,大如圆盘,光华流泻万里,为天地蒙上一层银光。
没有惊动他人的回到王府,把君淡非小心翼翼的床上,细心盖好被子后,君晅天走出门外,看着院落里静静站立的男人。
那人的身影在淡淡的月光下好似蒙着虚无的怅然,没有平日的狂傲,凌人,不敢昂视的气息,而近乎有种决然的,痛楚的气质。他心头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上前两步。
“你有没有想过要认君淡非”他面沉如水,尖锐的问。
“没有”丝毫不迟疑的回答,宁牧远深深的眸映射在他瞳孔深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皇子,再说在他心中,只有以前疼爱他的老皇帝才是他的父亲,我并不认为自己认他很好”。
“我也这么觉得”君晅天语言直白而辛辣,“你一贯都不是个好父亲”。
“真刻薄啊”俊美非常的脸上忽然有苦笑的意味,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对方,浅笑道,“不是就不是吧,反正我一直就不想做你的父亲”。
“我也不希望有你这样的父亲,一个时刻想把自己的孩子抱进怀中的父亲”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君晅天不冷不热回了一句。
“天儿,你就不能留点面子我么”勾唇继续苦笑,宁牧远眉宇间威仪荡然无存。
“对仇人不必留情”冷哼一声,他争锋相对。
“我以为你今夜前来,至少不那么痛恨我了”叹息出声,宁牧远上前一步,牢牢锁住他的视线
“说的倒是轻松”低低冷笑逸出唇角,君晅天目光中交杂着强烈分明的爱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岂可轻易冰释前嫌”。
“好!好!我不与你争辩”被对方咄咄逼人的话语弄得不得不退让,宁牧远不想惹得两人间气氛僵硬,便不再开口。
深吸了口气,君晅天也颇为恼恨自己每次面对他不复从容淡定。
沉默一会,等心境再次平缓下来,他再次开口,声音淡淡的回到话题上,“既然你不认他,也好!不过,我看淡非对你甚为依恋,把你当做信赖的长辈,你还是好好对他吧”。
“天儿,你太高看了我”被他这么要求,宁牧远的唇边掠过一道无奈,“那个孩子,我一直不知道拿什么样的态度去见他,明知你们关系暗昧,还要我笑脸相迎,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可我希望他能有你的支持,多个人关心他”君晅天黑眸幽冷沉沉望向他,“我希望小岚得不到的幸福,他都可以享受到”。
一字字的吐出那些话语,他的声音是晦涩而压抑的。
夜很静,空气里蓦然沉静的令人无法呼吸。
身子微微的抖动,宁牧远只觉心被一只手死死的攥住,疼的痛不欲生。
原来他一直想好好珍视的人一直觉得自己不幸福啊!
“好!我答应你”咬牙吐出与自己本性不符的话语,他死死的握紧双手,直到沁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你又何必答应的那么勉强,淡非毕竟是你的亲子”君晅天有些嘲笑的攫住对方的眼睛,似乎漫不禁心道,“你连他都不爱,我实在很难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因为多年的执念而无法放手”。
“天儿,你这么想未免把我看到太低了”宁牧远截口,眼睛雪亮如光的看着他,“我虽然对人残忍,但我的感情,是骄傲的,是真挚的,不容你亵渎”。
如此甚好!
听到他如此斩钉截铁的说,不知为何,君晅天从胸中吐出一口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他下意识的不想去深究。
无双昏迷
人前脚刚踏入宫门,李祥便匆匆赶来传了紧急消息。
——皇后被人掠走,燕妃受伤昏迷,生命岌岌可危。
君晅天惊得从椅子上立了起来,没有歇息,立刻火急火燎的冲到凤宫。
熟悉的摆设,室内几乎还残留有白冰澈身上特有的青草香,但此间的主人却不见了。
大步踏进卧室,他眼神慢慢冰冷,心中杀气沸盈。
——是谁?是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敢动他的人。
排山倒海的怒气让他一拳击碎身侧的物件,吓的刚好退出来的太医,身子颤抖的摇摇欲坠。
“说,无双怎么样了”目光阴沉恶毒的压迫的让人禁不住腿软,‘噗咚’一声跪下,君晅天冷冷开口。
“燕妃……他、他……”吞了口唾沫,老太医不敢擦额角涔涔冒出的冷汗,低着头,声音绝望而畏惧的颤颤道,“恐怕……恐怕熬不过今日”。
闭上眼睛,他一鼓作气吐出可能让自己人头落地的答案。
“你说什么”忍不住脱口,君晅天俊脸已经变成赤青色,狰狞的如同地府的恶魔,“如果无双活不过今日,那么你也准备后事!”
搁下狠厉的话语,他大步流星走进内室,在看到躺在床上的玉人儿脸色面如金纸时,心如被针扎,疼的厉害。
“无双、无双”轻轻执起他的手,君晅天想起两人在一起度过的欢快日子,想起无双每次温柔而迁就的容忍他,一时才发现对方用自己独有的温柔细腻感情已经慢慢融入了他的骨血,让他无法再忘记了啊!
无法再挽回他的生命了吗?无双吃了那么多的苦,连开始自己也本是打算利用他,让他去死的,可看到他的气息真的微弱的几乎快无了。君晅天只觉全身血液都在奔涌着逆流,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大掌用力的握住纤细优美的指尖,他温柔放在嘴边落下一吻,心中已经乱成一团麻。
“陛下”微弱的声音像垂死的小兽发出的呜咽,君晅天一惊,才发现燕无双蝶翅纤细的睫毛轻闪,人正温柔而眷恋的深深看着他。
“陛下,我是不是快死了”珊瑚红般美丽的唇瓣已经呈现出脆弱的灰白,君晅天忍住心中的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开口,“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的命早就卖给了我,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则不许你死”。
他的声音霸道至极,细听下却有微微的哽咽。燕无双轻轻一笑,脸上焕发出一种圣洁的光彩,用近乎虔诚的眼光注视着对方,像是要把他的一切都看尽瞳孔深处,刻进心里,不可磨灭。
“对不起,陛下,我可能这次不能听你的话了”他喃喃着,用着一种极度留恋而幸福的语气轻轻道,“陛下,我常听一些老人说,只有吃许多许多的苦,才能知道快乐,才会拥有更多的幸福。无双前半辈子虽然绝望到想过去死,但我真的好庆幸自己没有,庆幸自己遇到了你。和你的日子虽短,但无双真的觉得好幸福,幸福的愿意拿出自己的一切来换啊……陛下、陛下……你知道吗,知道我一直爱你吗,真的好爱啊”。
他眼神慢慢涣散,嘴中不住的喃喃,手死死的扣住君晅天的手指,像是要抓住什么让他刻骨铭心的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无双、醒醒,醒醒,不许睡”慌忙的回应着他的爱语,意识到床上的玉人有可能真的离自己远去,君晅天已经从极度的恐慌慢慢恢复到极度的冷静,稳了稳心神,他怒视着一旁的总管,雷霆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