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工巧匠,就为在这一天拿出美妙绝伦的花灯,艳压群芳。
一路行来,家家户户挂花灯,竟有数万盏之多,将整个长安城映得如同白昼。
牡丹灯,宫灯,鱼灯,纱灯、花篮灯、上至九天仙女,下至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小的不过拳头大,挂在树上如同繁星;大的简直像小山,其上所绘栩栩如生,里面燃着数百根小儿手臂粗细的红烛,堪称金光璀璨,极为壮观。
林舟看得张大了嘴。
他来长安虽有两年,却是第一回这样出来看灯。
上元节,城里的王公贵族们自恃身份,纷纷搭起看灯楼,府中大小都在楼上看灯;或是骑马坐车,由家中随从开道,浩浩荡荡呼朋引伴,并不会同百姓一般亲自上场。
老仆刘福知晓后,道林家也不能失了身份。可林舟既无大笔银子搭灯楼,也无朋友相约同行,最后只能恋恋不舍地远远看了一回作罢。
如今可好,他跟端王紧紧牵着手而行,可是过足了瘾!
一路上人潮涌动,有年轻的公子,也有明艳的仕女。林舟像鱼儿一般来回穿梭,专在最大最漂亮的灯前驻足流连。
早有人认出端王,惊讶不已,有好事者还一路跟随。
偏偏二人一个无所察觉,一个无所畏惧,竟如入无人之境,好不惬意。
猜灯谜,看杂耍,直闹到深夜,人群才有渐渐散去的迹象。
林舟跟端王累了,便进茶楼要了点心茶水,顺便歇息。
“长安真繁华,不是别处能比的!”林舟还兴奋不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端王只听着,并不插话。他面色沉静,还带着些许笑意,目光温和地看着林舟连比带画,忽然心中一动,想起许久前听来的一件事。
“跟本王来!”他站起来,在桌上丢了一块碎银子当茶钱,然后拉着林舟的手就往外走。
林舟不明所以,一边被拖着走,一边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点心心疼不已。
端王带他四处奔走,好容易寻了处还未打烊的花灯摊子,买了盏荷花灯。
小贩今夜赚得盆满钵满,见最后一盏灯也出手了,眉开眼笑的,还十分大方地送了二人一支红烛。
“买灯做什么?”林舟捧着和他脑袋差不多大荷花灯问。
端王道:“你随本王来就是。”
两人到河边,端王点燃了蜡烛,固定在荷花灯中心处,然后蹲下来将灯缓缓推入河中,才道:“从前听人说,上元夜两人若是在河里放花灯,定能长长久久。”
说罢,他似乎觉着自己太幼稚,有些尴尬地轻笑一声,再不言语。
林舟默默看那散发着旖旎粉红光芒的灯渐漂渐远,跟河心处点点灯火混成一片,忽然握紧端王的手。
他是不机灵,也不懂人情世故,但还分得出好坏,分得出真假。
胸口微微发胀,眼睛酸涩不已。
林舟刚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捂住眼睛,下一刻,便被温柔而有力地拨开。
“怎么哭了?”端王皱着眉问。
林舟摇摇头,凑上前在他脸颊上笨拙地轻轻亲了一下。
端王一愣,脸顿时可疑地红了,顺势将林舟拉到自己身边,印上一个长吻。
“等开了春,本王就去请旨完婚……”响在耳边的低语,虽然立刻消失在晚风中,却在二人灵魂深处留下相同的印记。
绮梦无痕
“你们得做一件让朕高兴的事。”
谁也没料到,皇帝最后竟然提了这么一个要求。所谓高兴,到头来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殷远内心觉着最后那几句话似乎有偏向的意味,然而君心难测,若说皇帝还有点别的打算,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他并不敢就此放松,接下来还是要花些心思,让皇帝高兴得理直气壮些才好。
静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顿时十分不好看,偏偏又不能当场说什么,涨得一阵红一阵白。
殷远看在眼中,内心又笃定几分,面上虽无表情,内心却隐隐有些快意。
唯有沈瑜不知这其中的隐情,当真在为皇帝的“难题”担忧。殷远有些心疼,却不得明说,思索良久,最后还是借海大人的手点破谜题。
沈瑜心思最是活泛,回别院不过花了一会儿工夫就有了主意。众人略作商议,由沈瑜和殷远拟定一应细节,直到晚饭后才算结束。
两人辛苦一日,俱已疲惫不堪。
殷远还要拟奏折,以便第二日一早呈上,而沈瑜也不肯先去歇息,执意在书房陪伴,顺便帮忙铺纸研墨。
如此,不觉夜深。
殷远写到一半,倦意忽然袭上心头,忍不住趴在桌上小睡片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他醒来,发现窗外已经蒙蒙亮,淡蓝色的柔光透过窗棂洒满书案,其上写了一半的奏折还摊开着,被沾满墨汁的毛笔留下星星点点的墨迹。
“看来得重新写一份了……”殷远下意识想,紧接着突然起身四下环视,心中一紧:阿瑜呢?!
他沉下目光,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沈瑜不在房中,于是推门而出,轻声叫:“阿瑜?”
四处寂静,除了偶尔的虫鸣,并无半分声响。没有沈瑜,甚至连一名小厮都看不到,好像整个殷府只剩他一人般。
不对!
殷远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边走边轻声叫沈瑜的名字,但并无人回答。
灶间是空的,卧房也是空的,殷远的额头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下意识攥紧了拳头——阿瑜……不会出事吧?!
他强压住心中陡然升起的慌乱,快速而精准地分析自己的处境。
眼前境况并不寻常,谁能带走阿瑜和府上其他人,却不露一点蛛丝马迹?而如此行事,目的何在?
忽然,殷远心中一动,转身快步往殷府大门走。
家里空无一人,街上呢?出去看一看,找个人问问,也许能得到什么线索。
殷远疾行片刻,突然停下脚步。
此时他身处府内花园,再顺着小路往前,不久后左转有一道屏障,绕过屏障该是门厅,然后就能看见大门。
殷远在别院住了十余年,对此处再熟悉不过。他已经快走半刻有余,为什么还在花园里?!
脚下的路似乎是活的,尽头就在眼前,却可望而不可及。
鬼打墙。
这三个字在殷远心头浮现,令他皱起了眉头。
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且胆子比天还大。想了一会儿,殷远觉得眼前的异状既不可解,还是索性不理会的好,便顺着原路退回去。
这次倒是没用多久就到了花园边沿。
正在此时,前面不远的树丛传来一阵异动。
殷远本就戒备,立刻目光微闪,几步至近前,一把拨开树枝,却愣在当场:“阿瑜?你……你怎么了?”
眼前四肢着地趴在树丛后的,可不就是沈瑜!
只不过……长着猫耳朵和长尾巴,仔细看,脸上还有几丝细而柔软的胡须。
回答他的,是细细一声猫叫,撒娇般绵长婉转。
殷远沉默。
眼前这人,长着阿瑜的模样,行为举止却分明是一只猫。这景象实在太荒唐了,反而让他隐隐意识到什么,前后一思索便镇静下来,猜出七八分。
殷远这下不着急了,反而生出些玩笑的心思,蹲下来对着那人形猫咪柔声道:“阿瑜,过来。”
沈猫似乎对殷远有种天然的依赖,一受到召唤,便手脚并用地爬出树丛,扑向殷远怀中,讨好般仰着脸蹭蹭他的胸膛,还从喉咙发出十分惬意的呼噜声。“御华夜”整理收藏
殷远半是好笑半是温柔地将手放在沈瑜毛茸茸的猫耳朵上,轻轻揉搓了一下。
这举动显然让沈猫很是喜欢,整个人紧紧贴着殷远蹭来蹭去,脸颊上软软的胡须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殷远被撩拨得有些难耐,索性顺势将他抱了个满怀,含着笑意道:“阿瑜,怎的这样主动?”
沈猫并不懂人言。但殷远声音温和,说话间一手环着沈猫柔软的腰间,另一手不断抚摸他的脊背,沈猫便知道眼前这人是喜爱自己的。
他很有点狡黠的天性,见状得寸进尺般将尾巴扫来扫去,口中发出软软的喵喵声。
“怎么了?”殷远被逗得笑出声。他对猫并无特别的偏爱,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不过,若眼前的是阿瑜,似乎有些别样的意味。
殷远伸手逗弄沈猫的下巴,轻声问:“想要什么?”
可惜沈猫并不能听懂,犹自撒娇不已。
殷远想了想,道:“要吃东西?”
怀中的小东西明显一顿,接着加倍热情,几乎让殷远招架不住。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来。”手指连忙用力扣住沈猫的腰身,遏制住他不断往怀中顶的势头,避免了被扑倒的悲剧。
“怎么偏偏听得懂这句话……”殷远颇为无奈地笑笑。
就算变成了猫,也还是个吃货啊!
他略作安抚,将沈猫打横抱起,运回卧房放在床上道:“你且在这里等,很快就好。”说罢转身欲走。
沈猫悄无声息地下床跟在身后,没到门口就被发现了。
殷远好笑地将他按住,指指一旁的椅子:“别乱跑。”
沈猫看看殷远,又回头看看他指的方向,十分乖巧地跑过去,爬上椅子坐好,曲起双腿用手臂抱住,然后喵了一声,似乎在说:“坐好了。”
殷远笑了,道:“乖。”
****
好在灶间一应家什器具都在,菜蔬肉蛋也都不缺,不多时,殷远便弄好了肉羹——他没养过猫,不知道该喂什么东西好,不过肉羹沈瑜素来喜欢,总是没错的。
细瓷碗里的肉羹,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香气。
沈猫凑近嗅了嗅,伸出粉嫩的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然后十分欢快地叫了一声,将脸埋进碗里猛吃。
没多久,一小碗肉羹就底朝天了。
沈猫抬起头,用十分期待的目光看着殷远,眼睛湿漉漉的。
殷远内心好笑,见他嘴角沾着些残渣,便伸手欲替他抹去。沈猫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