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丝以绫罗为多,而蜀丝则以轻薄的纱绡闻名。大夏国民间有句流传许久的俗语说的好:“幽烟罗,蜀云纱,岭南雾锦,丝之绝矣。”
梅非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玉貔貅,放在手心看着发呆。
不知道阿隐这个时候身在何方?
她和阿隐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分别。虽然才只有一天,她就已经生出些挂念。
她叹了口气,把玉貔貅握在手心里。
就算是为了阿隐也好,她不能再任性下去。她得好好谋划,万一西蜀真的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她好全身而退。
可是——她刚一想到陶无辛的脸,心中却又生出一股别扭。
难道就非要拧着自己的心意去讨好他不可么?
越想越是烦闷。梅非把床榻上的枕巾当做陶无辛狠狠地扯了扯,只听得撕拉一声,枕巾被撕开了一个寸长的小口。
梅非看得目瞪口呆。
太丢脸了。好在这路上她看见不少卖这种枕巾的店家,只好趁现在没人发现,去买一条新的换掉了。
梅非捧了额,很头疼。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倒霉时喝凉水也会塞牙缝,在她身上体现了个淋漓精致。
这时有人在门外轻轻敲了敲。
“小非,可以用晚膳了。”
“知道了,微醺。”她忙应了一声,把撕裂的枕巾往床上一塞,又犹豫了一下子,这才打开门。
“微醺,我想出去逛逛。晚膳就不用了,我自己会去吃。”
梅非吸取了之前在平靖桥的教训,这一次先谨慎地看了好几家,对价格都心里有了数。幽里城不大,这些卖丝绸的商贩们的花样也都差不了多少,只有一家不仅花样特别精细,价格似乎也较为低廉。
这是个摆在路边的一个丝绸摊子。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虽然身着布衣,却容貌秀美,气质高雅,在这一片的丝绸贩子中颇为惹眼。
梅非拿起一张粉色绣了鸳鸯戏水的枕巾,仔细看了看确定跟客栈的一样,这才开口询价。这女子轻言细语,报出的价比其他摊子都要低了不少。
梅非正要掏钱,那女子却微微一笑。
“姑娘,我那里还有些花样特别的罗帕,要不要去看看?”
梅非略一犹豫。那女子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一双杏眸微弯。“我家就在这巷子里,很近的。”
梅非正要答应,却被人抓住了手臂。
“你怎么在这儿?”
陶无辛的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焦躁。梅非愕然地突然出现的他,呆呆地回了一句。
“我出来逛逛而已。”
“逛逛?”陶无辛纠起眉。“你怎么能一个人上街?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我还以为你——”
“我——我出来买些东西也不行么?”梅非回过神来,气鼓鼓地别开脸。“再说,我已经跟微醺说过了,怎么算是一声不响?”
陶无辛语塞。其实他是想偷偷来她房间找她,说两句软话来着,却见她房间里空无一人,便立刻上街寻了过来。
当然,这个原因,却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梅非掏出钱来想递给那女子,却见她直愣愣地盯着陶无辛看个不停,目露惊讶。
梅非没好气地白了陶无辛一眼,心想这死桃子的皮相还真是能迷惑人,连这么个气度出尘的老板娘也被他给迷了去,看得目不转睛。
她把钱放在摊上,拿了那枕巾转身便走。
陶无辛跟在她伸手,对着她手里的枕巾皱了皱眉。
“你买这个做什么?”
“我喜欢。”
“这样式好像挺眼熟——”
她窘迫地把枕巾往荷包里一塞,岔开了话题。“你特意来找我的?”
陶无辛咳了咳。
“我怕你让人给劫了。”
“你就不能先问问微醺?”梅非嗤笑了一声。
陶无辛心中生出一团火气。“你就知道微醺?什么都跟他讲,为什么不来找我?”
梅非愣了愣。“我找微醺,你心里泛酸了?”
陶无辛立刻面色尴尬泛红,忙不迭地别开眼。“怎——”
声音有些变调。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听得梅非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对微醺还真有几分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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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日记:
路人甲到别处客串,翌日将以某红透半边天的形象再度登场。大家尽可以发挥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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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 青梅含酸
陶无辛回到客栈时,脸色相当地难看。微醺见他出现,才松得一口气,又看着梅非跟在他身后跨进门槛,满脸忿忿。
“大公子,晚膳准备好了。”
事实上,这晚膳已经换过了一趟,只因为陶无辛突然没了人影。
主子的去向微醺自然是无权过问,但他却没有想到陶无辛会跟梅非一同回来。
难道——
微醺侧眸看了看梅非,重新又垂了眼,神情无波。
“不用了。”
陶无辛不耐地挥了挥手,便朝楼上走。梅非朝他的背影恨恨地做了个鬼脸,然后气呼呼地坐到桌子前面,灌了一大口茶水。
微醺笑了笑,坐到她身边。“小非,看来大公子是特地出去寻你了。”
“别提了。”梅非皱着眉向微醺诉苦。“谁知道他怎么回事,好好地又摆了张臭脸。”
微醺一愣。“大公子不是喜怒无常的人。小非,你大概是误会他了。”
“算了。咱们吃饭吧,我好饿。”梅非拿了一只雪白的馒头用力咬了一口,下一刻五官便缩成了一团。
“这馒头——怎么是苦的?”
微醺也拿过一只咬了咬,蹙起眉招手唤了掌柜。
“掌柜的,你的馒头怎么是苦的?”
掌柜的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向他们解释道:“二位客官有所不知,这萸连馒头是咱们幽里最新流行的吃法,馒头里加了萸连,能清热燥湿,泻火解毒,还能防治心火过盛而导致的少眠症。总之是有百利而无一弊啊!”
萸连?那不就是黄连?难怪苦成这样。
梅非望着手里的馒头犯了愁。“谁说无一弊?这口味也太差了些。”
掌柜的指了指桌上的一小碟红糖汁。“姑娘,要是觉得苦,就蘸一蘸这个,苦味全都能遮去。”
微醺轻轻一笑。“谢谢你了掌柜。”
梅非看了看馒头,又看了看红糖汁,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拿馒头蘸了蘸红糖送进嘴里。
“怎么样?”
“果然好多了。”梅非点点头,把剩下的馒头一鼓作气地吃完便要离开。“我吃好了。”
“小非,你不吃点菜么?”微醺有些惊讶。“吃那么少,夜里会饿。”
“不吃了,没胃口。”事实上是被那口苦得惊人的馒头给败了胃。
“小非,这是大公子特意吩咐客栈做的鱼。”微醺忍不住开了口。“他知道你喜欢吃鱼,所以——”
梅非瞟了一眼桌上的鱼,咬咬唇。
“其实大公子他很在意你。小非,你就别再跟他闹别扭了。”
梅非的双手抓在一起扭了扭,小声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微醺。”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对着他的时候,她偏偏服不了软。
微醺看着她那样子,眉间拢上一层看不清的愁绪,很快又消散开去。
“小非,其实你跟大公子已有了肌肤之亲,你难道就真的对他——”
“别说了。”梅非心烦意乱地打断了微醺的话。“那只是个意外。”
微醺知道自己戳到了梅非心头的痛处,收回卡在喉咙里的疑问,又恢复了一派沉静。
梅非坐在桌边呆了一刻,懒懒地正要起身回房,却听得轻柔的一声。
“敢问二位,可是从蜀地而来?”
梅非转过头去,只见刚刚那位丝绸摊子上的秀美女子此刻不卑不亢地站在桌后,朝他们两人微微一笑。
这笑容秀美温雅,如同初春的暖风般熨帖人心,细看了却还含着些恰到好处的矜持,叫人不得不生出好感来。
“你——”梅非迟疑了一下子,转向微醺。
微醺对那女子点了点头。“我们的确是从蜀地而来,现在正要回去。不知姑娘何出此问?”
那女子的神情忽然有些激动。
“刚才那位公子,可是姓莫?”
微醺的眉皱了皱,梅非也呆愣了一瞬,才跟微醺解释了这女子的来历。
女子见他两人神情狐疑,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便又歉意地笑笑,解释了开来。
“小女子姓薛,闺名幼桃。烦请二位跟那位公子说一说,只问问他是否还记得小女子就好。”
微醺沉吟了一刻。“好,你且稍等片刻。”说完他便折身上了楼。
薛幼桃冲着梅非点了点头。“姑娘,谢谢你。”
梅非摆摆手。“帮你的又不是我,有什么好谢的?”
“不。若不是你到我这丝绸摊来买枕巾,怕是我也遇不上他了。”薛幼桃朝楼上望了一眼,神色欣喜而不安。“我与他已经十余年不见,不曾想在这里却……”
她忽然垂了眼,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哀戚。
“薛姑娘,你用饭了么?”梅非有些不知所措,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先吃些东西吧?”
“谢谢姑娘,不用了。”薛幼桃歉意地摆了摆手。“是我打扰了你们用饭罢?”
“没有,正好我们也刚用完。”梅非不知怎地,总觉着跟她说话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仿佛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冒犯了她,比平时多了几分拘谨。
她瞟了薛幼桃一眼,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她身上那种凛然不可侵的气度,即使是那有如春风拂面的笑容也难以掩去。
“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薛幼桃见她不语,又开了口与她说话。
“我姓梅。”
“梅姑娘。”她犹豫了一下子。“问这话有些唐突,不知梅姑娘与莫公子……”
“我跟他没关系。”梅非连忙撇清。
“原来如此。”薛幼桃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一瞬。“我还当姑娘是他的妻室。”
“怎么可能!”梅非摇摇头,讪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