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姽婗远远地叫我,“哥哥在等我们呢!”我回过神加快了脚步。
弘旷倚在门上等着我,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现在的他已经十五岁了,个头窜的很高了,姽婗跑过去,“哥哥,我们来了。”
他微微仰着头,拍着姽婗的脑袋,“小丫头,怎么这么慢!”他微微眯着眼。与生俱来的贵气使他看上去有点傲慢。他转脸来看着我,冲我微微一笑,我仿佛看见了很多年以前的胤禟,一样瘦高的身材,一样俊秀的脸庞,一样的月白长袍,一样的贵气傲慢,在暖暖的秋日阳光下冲我微微一笑,让我沉醉进了一场清秋梦……
“娘……”弘旷见我在发呆,走过来,我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莫不是想起了……”弘旷看出了我的异常,在我耳边悄悄问。
“没事,我们走吧!”我向前走,拿出手绢,趁他们两在打闹,悄悄拭去眼角的一滴泪。
我们到了店里,大厅里来绣东西和占卜的人占满的了空地,春杏正在里面和几个请来的姑娘忙和着,见我来了,赶紧跑过来,“夫人,您可来了,君荣那里早就忙不过来了,有几家非要把孩子送来。”
我听了赶紧向里面走,姽婗早跑到一边和姑娘们玩去了。这个宋君荣,真是一点用也没有,要不是他见我生意做的好,非要入股,我才懒得和他罗嗦。现在好了,不但入股,成了这个店的主人之一,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也比他抱着那三百五十两要好吧,不但如此还拐走我的丫鬟春杏做老婆。我问他你那个如花似玉,饱受蜜月滋润的老婆呢,他无奈地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别的事没见他有什么本事,不过竟然能让原来见了洋人就退避三舍的春杏弄到手,我还真是佩服他。
我一进后院的学堂就看见6正和几个妇女在说话,见他急的直抹汗,“怎么回事啊?”我进屋放下书问。
6见我来了赶紧跑过来,“你可来了,这几位夫人非要把孩子送进来。我说人已经满了,可是她们不听。”
我放着书,整理着桌子,“人满了,就是人满了……”我说着,向那边走,准备打发这些人,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见我,立刻扭开脑袋,我走过去一看,正是当年的李夫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后来旷儿换了一家私塾上学,“是李夫人吗?”
她见我走到面前,只好转过脸来,笑的有点僵硬,“是,是何夫人啊?”
“今天是什么风把李夫人也吹来我这里了。”我讥讽地说。
她可能是想趁我不在把孩子送来,可是正巧撞上了我,她笑的更尴尬了,“我有个小儿子想进来学……”
“怎么最近大家都抢着把孩子送来了?”我说。
一边一个妇人说,“可不是,听说这京城里的大人家的公子谁不学这个,听说皇上的皇孙也学这个!”
“县令大人的公子也在这里吧!”另一个人问到。
“县令的公子确实在这里。”我说,“可是现在人已经满了……”我正说着,扫到一边的李夫人,“我可没有想到李夫人也会来……”我看着她慢慢说,“像我这样一个外地人,带着两个孩子……对了!”我抬高声音说,“孩子还没有爹,李夫人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我这里呢!”
她的脸刷地变红了,绞着手指,“那是……一个误会,现在全泉州谁不知道何夫人的学堂啊……”
“一个误会?”我笑了,“对!一个误会!我今天说人满了也是一个误会……”我缓缓扫过前面的这些妇人,“你们明天把孩子都送来……”我的目光停在李夫人身上,“可是……李夫人,到你这里就真的是人满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说完就走,听见后面传来感谢的声音
我出了门,正撞见春杏向里走,见了我,“夫人,您帐本带来了吗?”我一听,糟糕,说好今天要进货让我带帐本来,瞧我这记性,忘了个精光。“我忘了。”我不好意思地说,我赶紧叫来一边的姽婗,凑到她耳边说,“把娘柜子里的帐本拿来,叫上你哥,让他拿来给我。”我把钥匙塞到她手上,她拿过钥匙,跑去叫里屋在读书的弘旷。
旧信
我拉过春杏:“没事,马上就回来了。”
她点点头,过了一会说:“夫人,少爷现在长的越来越像九爷了。我看着都分不清了。”
我没吱声,过了半晌我说:“他爹比他高,他的嘴像我,他爹的嘴比他薄……”讲到这里,我不禁一笑,“薄嘴的男人都薄情,我怎么忘了呢?”
“夫人……”春杏唤我一声。“怎么了?”我笑着问她。
“小楠姐说你您一直在回避……”她低头说,“那时说九爷病了您就开始逃避,这么些年,您忙这忙那,不就是在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吗?且不说九爷的病好了没有……”她压低声音说,“单说这皇宫里的事,您也不管了。四阿哥寄来的信你看也不看就烧了,您是真的忘了,还是在逃避什么……”
我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确实这些年我拼命避开这皇宫里的一切事情,我是在躲,躲这正在缓缓前进的历史,如洪水一样铺天盖地涌来,我无力抵抗只能躲避,我烧掉胤禛的信,我生怕触及那里的一点消息。“我是在躲,可是不知道能不能躲掉……”我叹口气,站起来,“我去后面忙去了,一会姽婗就会送帐本来了。”
忙到黄昏已经是筋疲力尽,我回到前面,却没看见姽婗,是弘旷在的等我,“你妹妹呢?”
“不知道。”他接过我手里的书,“上午回家就把帐本给我,就没来了,可能是和丫头们出去玩了。”
我和弘旷并排往家里走,他突然说,“娘,你现在过的舒服吗?”
我看看他,“我不知道。”现在我已经忘记什么是舒服了,只是这么过着,隔了一会我说,“但娘觉得很安静。”
“是吗。”他应道,没再说话。
回到家里吃晚饭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姽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姽婗!”我叫了她一声,她竟然一愣,筷子落在地上。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弯腰拾起筷子,“重拿一副去。”
她起身又拿了一双,没敢看我,低头吃饭,“到底是怎么了?”平时就她话最多,怎么今天有句话也不说了。
“恩?”她吃惊地抬头看我,“怎么了?”
我让她弄的哭笑不得,“是我问你怎么了?你怎么问起我了。”
“哦。”她点了一下头,竟然放下碗筷说,“我吃好了。”说完转身就走,我和弘旷面面相觑,“她是怎么了?”我问弘旷,他也不解地摇摇头。
到了晚上,我总觉得姽婗准是出了什么事情,想想还是推开房门向她屋子走去,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弘旷也在?
“你怎么能拿这个呢?”是弘旷的声音。
“我……只是想看看。”姽婗的声音很低。
我弄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猛地推开门进去,他们两个全吓了一跳,尤其是姽婗,似乎手里拿着什么,拼命往身后藏。
我一步步走近,对她说,“把手伸出来。”
她惊恐地看着我,向后退到弘旷身后,我对着挡在她前面的弘旷说,“你让开。”姽婗紧紧抓住弘旷的衣服,“哥……不要。”
弘旷转头对身后的姽婗说,“妹妹,你拿出来吧。”见姽婗不肯,他伸手从她手里拿了过来递给我,“娘,姽婗拿了你柜子里的信。”
我接过来一看,正是当年春杏交给我的胤禟的信,我想扔却没有扔掉,就一直放在柜子里面。放了这么久,信已经微微泛黄,上面的“小冰”两个字已经有点模糊了,信没有开。
“你拿这个做什么?谁让你拿的?”我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她胆怯地说,“我想看看阿玛给我们写了什么……”
我拿着信的手也有点颤抖,“你想看这个做什么?”
姽婗看着我没有说话,一边的弘旷说话了,“娘,不能怪妹妹。我们走了这么些年了,可是我和妹妹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阿玛。那时我们是小,也许不懂,可是现在我们长大了,姽婗也懂事了,我们当然想知道这一切。”
我听着他的话,他说的没错,确实这么多年,他们长大了,而距离那一天也近了,我坐下来,平静地说,“我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要离开,当年是你阿玛赶我们走的。”
姽婗说,“不可能,阿玛对娘那么好……”
“那你可记得那次娘让你去问阿玛话的时候,你阿玛是怎么说的?”我问她。
“他……”姽婗开始回想“他说……要离开我们!”既而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哥,不会的……”
“你们大了,也该知道了。”我说,“你们阿玛和后院的可情好了……”
我拍拍姽婗的肩膀,“别想了,去睡吧。”我起身要走,弘旷叫住我,“娘,我送你。”
我和他出了门,我问,“旷儿,你是不是也不明白娘为什么要离开?”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说,“是四叔帮我们走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问他,他没说话,送我到了门口,“我认得接我们的人,我在弘时哥家里见过。”他指的是年羹尧,这孩子平时不说话,其实什么都知道。
“娘,你说四叔会做皇帝吗?”他突然说,我一惊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说,“你乱说什么。”他看看我,拿开我的手,“我只是这么觉得的。”我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感觉,能洞悉一切,而为什么胤禟却不知道呢。“我们会回去吗?”他问。
马上一切就要结束了,我们难道要回去看那学淋淋的结局吗?我不敢说,“别想这些了,娘累了,我想休息了。”
我进屋关上门,躺在床上,可是却辗转难眠,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我不敢面对的日子终究还是要来了。
胤禛来信了,我准备像以往一样直接烧掉,可是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