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心似丝网有千结(三)
惠馨园。听雨楼。
明明是一袭灰衣,却这般不然纤尘,没有灯,只有清冷的银辉撒落满地,呵,无论他心如死灰,这月依是这般皎洁。
他突然想起那个皎洁的夜晚,那袭浅蓝衣的身影在他耳边浅吟轻唱,他没有告诉他,其实他有过耳不忘的本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有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椅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毕,他的泪无声地滚落,有多久了呢,自从父王离开后,他的心冷了一截之后,他不再落泪,纵使面对着万里江山,铁马冰河,血流满天。累累白骨的战场,他也不曾皱过一下眉啊,他只是悲恸那泱泱大国的黎民百姓,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伤透筋骨,竟连着那满身流动的血液也充满了挫骨扬灰的销魂之伤啊!
他的薰儿,他那活蹦乱跳、灵气逼人的薰儿,那个在他怀里撒娇、轻笑的小丫头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她的美,她的纯澈,她的娇羞动人再也与他无关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啊,他想说,薰儿,我和梓默的亲事想解除了,我已经决定明天去向皇帝请辞。可是,他的薰儿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她伤心了么,在惠馨园那么长的时间里,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所以她的耐心已经耗尽了,连听他解释也不屑一顾了。
他不知道那个彻夜不归的晚上,她发生了什么,他急得几近崩溃,他害怕她会像瑾晨一样被绑架,他知道,绑架瑾晨和小柔的人原是冲着薰儿来的,小柔的死让他明白,他对薰儿的保护还不够,好在神明保佑,第二天天明他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可是一回来,她就把自己关进房里三天三夜,他就这么守着,守在她的门口,三天三夜,一开门,时光就已经冻结。
她唤他“三皇子”,那隔着怎样无法穿越的千山万水啊!
他轻轻转告“三皇子,这段日子,多有打扰,我想我该回去了!”便毫不回头地离开了惠馨园。
这是她喜欢是阁楼,他记得曾经她说过,“好喜欢楼下那常开不败的樱花呢,在我的家乡,樱花一开便满庭芳,只是那是一种惨烈,七天之后,便会落归尘土。”
——薰儿,你错了呢,,那满地白色的,不是残瓣,又是什么,它也并不常开不败的,不是么!
才几天而已,就发现自己是这般思念呢!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诚然,古人是没有欺骗世人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他做不到这般淡雅。
那时花开。
“薰儿!”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破越思念的阻力,突袭而来,她慌乱擦去眼角那莫名的泪。
“薰儿!”他上前了几步,又唤了一声,那声音尽是蚀骨的忧伤。
她站在那儿,不敢动了,她怕这只是一场梦。眼前这个她爱得刻骨铭心的人是真实的吗?
“薰儿!”他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是真的,不是梦,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不是么,太晚了!
“薰儿,跟我走,跟我离开这里,我们回到玄狐崖底去,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好不好!”他抓紧她的手,紧紧的,带着无法摆脱的坚定与绝望。
“不,来不及了,若枫,我们回不去了!”她的泪瞬间滑落。
第3卷 一往情深深几许(一)
天还是亮了,黎明像一把剪刀剪碎了人们最后的梦,一宿无眠的,除了她和他,还有那美艳惊绝的的绯衣身影,白衣胜雪的蹁跹少年,亦有那邪魅众生的王府公子。
天一亮,叶忧城的喧闹便如沸腾的水,奔涌不息,一大清早,安王府的丫鬟小厮便来了,要将她送进皇宫再下嫁出来,曾经只是丫鬟身份的她竟摇身一变,麻雀变凤凰,竟要以“公主”的身份下嫁到安王府,她呆木般地任丫鬟奴婢随意摆弄,越过重重叠叠的门路,她终于来到了安王府。
安王府一片张灯结彩,气宇轩昂,巍峨如山,虽不是惠馨园这般别雅,但也别有番风味,光似这院落,便是有说不出的风味。别奇怪,盖着红盖头的寒薰为何看得到这些,并不是凭感觉,而是拜完堂行完那些繁文缛节之后别送入洞房的她,揭开了红盖头,打昏了丫鬟,成功地跑到庭院散步来了。
太无聊了,太罗嗦了,太繁杂了,也不知道那个一向讨厌形似不喜欢繁琐的蓝千诺如何受得了,竟然就在他牵着她进房的那一刻,风吹起她的头盖,她竟看看看到的他,眉弯是抹不去的笑意。
算了,庭院也逛得差不多了,再不回去,那边知晓了,还以为新娘跑了又要搞得满府风雨了,她向四周望了望,灯影婆娑,眼前的那扇小侧门,半张开着,进去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这是哪苑的丫鬟,如此不懂规矩,半夜在园子里瞎跑!”刚一抬脚,便听见身后尖锐而严冷的斥声。她不敢回头,呆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还是一袭浅蓝衣,不至于被人认出。
她微微转身,低下头,顺着她所能触及的目光望去,随见不到人的脸庞,但她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站在略前的那一人身姿魁梧,威严而又震迫,在整个安王府中,能有这般气势的,除了老安王还能有谁,可是以前没见过面,蓝千诺那家伙也没提过,也不知是怎样一人呢,好不好应付过。正当寒薰自个儿思忖着的同时,只听那身材魁梧的人突然低声道:“老张,你先下去吧!”那人应声而下。
那人刚走,老安王的声音又起:“安王府未来要当家的儿媳,夜半三更,不再洞房里,跑这儿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
乖乖,姜还是老的辣!
“我,我——”寒薰议事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吞吞吐吐着,“我嫌洞房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寒薰很没底气的道。
“哈哈哈——”剑老安王居然很没品地大笑了起来,寒薰抬起头,面前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孔武有力,浑身威严,,一股霸气流露在眉宇间,天啊,他居然也有着一张惊世的脸庞,难怪,蓝千诺那家伙美得不像人间走动的尤物。
“诺儿一直向我强调,你不比寻常的女孩子,今日看来,并非虚言啊!”
“老安王过奖了,民女一介草莽俗女,得少王爷厚爱,是不敢当!”到底是未来的公公,寒薰可不敢傲慢。
“怎么,小丫头,都过了门还叫我什么呢,这样谦虚,可不像你!”老安王一脸严肃,眉宇间竟还泛着冷气。
“父——父亲——”寒薰吞吞吐吐。
“去吧,诺儿等着你呢!”老安王发话,脑海闪过一袭红衣,呵呵,当年的她亦是这般灵气逼人呢!
寒薰像得了释放令般撒丫子就跑,还好,还好,并没有为难自己一边后怕着一边推开了房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什么,自己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胸怀,那声音里竟带着深深的恐慌与绝望:“小薰儿,小薰儿,我以为你后悔了,我以为你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她抬起头,抚着他的脸庞,眼前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啊,他有着怎样的一张妖魅众生的脸啊,美得将人的魂魄也能够走的,可是,此时此刻,他竟带着这般深沉的悲伤。他还是一袭紫衣,那是他独有的邪魅与惑力,除了那青丝上的红色缎带还在诉说着喜庆之外,他浑身找不到一丝愉悦。是啊,她是他的新娘,她怎么会忘,他对她何其宠爱啊,竟连喜服都说只要她不喜欢,她就可以不穿。她的心微微一紧,是不是这原本就是一种错呢!
“小薰儿!”他的声音柔情似水,他一向戏谑的面容上竟然有了从未有过的柔和与温情,他就这样凝视着她,不动声色,寒薰被他看得不知如何是好,微微转过头,避开他如火般炙热的目光。他不动,继续凝视着她,蓦地一转身,轻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碰你,我让小柔来服侍你休息!”
“蓝千诺——”寒薰轻喊了一声,前面的身影顿了顿,便离开了。
如此良夜虚度过!
第3卷 一往情深深几许(二)
是夜,月纯如水。少年的一袭紫袍随风飘扬,身影里是化不开的忧伤,他何尝不知道呢,小薰儿嫁给他的原因,她只是生气了,为了气气他的皇兄而已。夜风吹拂,他举目望去,白天里,那漫天的青色草蔓在夜里也不见了颜色啊,难道黑夜,真的可以掩盖一切么?
他还是心动了,他想,他可以用尽一生去等他的,等她慢慢爱上自己,当他满心欢喜地来到洞房时,没有她的踪影,他看到的只是昏倒在地的丫鬟和空无一人的闺房,他的心,一凉如冰,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以为那漫长的灼灼年华里,他用尽忧心在等待的人来了,越过千山万水,来到了他的身侧。可是,满是喜庆的闺房里,没有她的丽影,她走了,她后悔了么?
还好,她会来了,她还是他的妻,这已经足够了,不是么?然而,为何在这暖风习习的夜,他却手凉如冰,那眼角尚有一颗清泪在缓缓流下啊!
天渐渐发白,他知道,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早早地起了身,晨曦中的安王府一片静谧,那星星点点的晨光从斑驳的树影里迤逦而来,带着末春的衰败和初夏的朝盛。他望了望着陌生而又熟悉的院府,匆匆地向她的房内走去。
刚跨脚步,迎面便撞来了一个身影:“小蕊,她起来了么?”看清了撞来的身影里服侍寒薰的小蕊,他竟有些切切地问道。
“参见少王爷,少王妃她——她——”小蕊吞吞吐吐,已经跪了下来。
“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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