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帘柳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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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帘柳落-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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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短短几行,流苏却看的浑身冰凉。信不是李公望亲笔所书,是李公望随身侍卫写的,字迹十分潦草,想是匆忙间写下的,不过寥寥数语:“昌州布政使谭勒贿于主,主不受,乃被刺杀。”
  天边不知何时叠起了层层黑云,黑压压的朝这边的天空压过来,风起的很迅烈,吹的宣墨的衣袍猎猎作响。流苏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要变天了。
  李公望被谭勒抛到乱葬岗的尸体最终是找到了,运回了京里自己府邸入殓。李公望在任户部尚书数十年,一身清廉两袖清风,极力推举庶民的人才,为百姓办了许多实事,是以在坊间颇有好评。
  这次他遇害的消息一传出,百姓俱显悲恸之色,出殡那日,街上送行的百姓均手提竹篮,放了许多纸钱元宝之类的,待那棺木被人抬着从李府里出来时,一时间悲恸之声震天,百姓竟齐齐朝棺木跪下,洒出纸钱,落叶并着纸钱一起在空中飞舞,很是悲壮。流苏跟在宣墨后头,只看见他俊朗的侧脸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心里却无端的渗出寒意。
  本来事情也就到此结束,却不想自越肃登基以来,百姓的怨气已是越积越深,此次受灾,灾民见朝廷如此腐败,天子如此无能,更是凉了心。北方就有小股难民组成了起义队,意思是要与朝廷对抗,将皇帝拉下龙椅来。而李公望遇害一事,就像一个契机,百姓的反抗情绪全面爆发,全国各地起义队伍不断。
  史书记载:顺昌元年,越高祖薨,太子越肃登基,始为越惠帝,改年号天启。天启元年,昌州大旱,难民流离,渐而暴乱,至此,大越乱。
  与此同时,宣墨的声望却日渐提高,皆因他在此次天灾中率先带头捐出身家,继而严惩贪污赈款的酷吏,昌州官场几乎全数落马。凡贪污赈款的官吏,重者处以极刑,轻者流放,从昌州刺史到地方县令,全部肃清。百姓无不拍手叫好,至此,宣墨已是深得人心。
  越惠帝本是高枕无忧,只管饮酒作乐,直到全国各地的暴乱队伍越来越壮大的消息传到耳朵里,才开始慌张,勉勉强强从温柔乡里爬了出来,连夜召集了臣子们商讨事宜。
  金銮殿上,宣墨静默站在一旁,看越惠帝焦急的来回踱步。昏黄的烛光下,越惠帝一张长期纵欲的脸晦暗无比,眼睛浑浊的扫着底下的臣子们,沙哑着嗓音问:“众卿家可有何良策?”
  凌风雷向前一步道:“如今之策,只有派兵镇压了。依老臣之见,可派康大人率蕃兵平息此次动乱。”
  康凤向前一步,朗朗道:“凤所率之蕃兵,乃驻扎在与我大越和南晓与北蜀的交界处,此次若要镇压,调兵需要时间不说,况且一旦调兵离开边境,只怕南晓和北蜀会有所动作。不如凌大人率兵出征较妥。”
  凌风雷冷笑几声,怒道:“老夫所率禁军和中央军,用以居内驭外,巩固皇帝的独尊地位,怎可随便出兵!”
  越惠帝左右瞧瞧,显得很是为难,正好瞥见一直静默在旁的宣墨,如抓了根救命稻草般,急切的问道:“依宣卿家之见,朕该如何?”
  宣墨抬起头扫了周围一圈,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康大人和凌大人说的都有理,守卫过境的蕃兵自然不能动,守卫皇室的禁军更是不能动,那么如今只剩乡兵,只是乡兵平日懒散,未受训练,只怕对付那些难民有些不济。依臣愚见,倒不如让凌大人率领凌家军去镇压,凌家军素日训练有素,对付一帮自发组织起来的暴徒想是绰绰有余,又可以不动禁军兵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话刚说完,凌风雷一道目光凌厉的射过来,宣墨抬了抬眼,安然的受了。听到上位越惠帝兴奋说道:“此法甚好!凌卿家,你回去准备准备,后日便率领凌家军出征,待凯旋归来,朕自然重重有赏!”
  凌风雷急急抱拳说道:“皇上请三思!臣此去了,只怕有逆臣贼子趁机对皇上不利!”
  越惠帝哪里听的进去,只想着先把凌风雷打发了,宣墨就算有谋逆之意,但没有兵力,而自己有三千铁甲禁军在,料宣墨也不敢动,遂不耐道:“凌卿家!莫非你想抗旨么?还是不愿为国家、为朕出力?”
  凌风雷一句话生生哽在喉咙,半晌才不甘道:“臣遵旨。”
  越惠帝很满意,转念又想到芙蓉帐里那新封的美人,心思立刻便没了,随便挥挥手道:“退了罢。”

  叁拾陆

  大约是起风了罢,流苏拢了拢身上轻巧的狐裘披肩,瑟缩着打了个寒颤,立刻就有一股暖意驱散了秋日的寒凉,带着熟悉的气味和体温,一袭月白兔毛镶领披风轻巧的覆盖住了全身。流苏伸手拉过披风系带,看向并肩而立的宣墨,问道:“快出城门了罢?”宣墨用手心暖了暖流苏微凉的脸庞,眼神却看向远方,道:“快了。”
  流苏也随着宣墨的眼神看去,远方一轮红日正喷薄而出,挂在几枝黑色的干枯树桠间,像一幅色彩鲜明的剪影。
  城门处渐渐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地面也开始隐隐震动,流苏不由踮了脚尖望去,城门处黑压压一片铠甲齐齐的压过来,伴随着戈矛与铠甲相碰的刺耳声,那刚出的寒秋日光照在那片黑甲上,反射出惨淡晦暗的光芒,不似壮观,反是惨烈。
  领头的那人一骑骏马,一身锁子甲,佩剑上鲜红璎珞垂荡,昂昂然朝这边看过来,先是看到了宣墨,但只迅速的掠过他,将目光定在了流苏身上,利落的翻身下马来。
  流苏手一伸,早有下人将两碗薄酒递上,流苏拿了两碗酒,走到那人面前,垂了眼,肃然道:“爹,女儿不能陪爹纵横沙场,只敬薄酒一碗,愿爹及凌家军众将士英勇无敌,凯旋而归!”
  凌风雷深深看了流苏一眼,伸手接过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碗砸在地上,流苏扬手,宽袖一遮,也饮尽一碗酒,再从随身香袋里扯出一个护身符,交予凌风雷道:“爹,这是女儿前日去寺里求的护身符,女儿知道爹从不信怪力乱神,不过希望爹还是能佩在身上,权当女儿的一个念想,一个祈祷罢。爹,千万小心。”
  凌风雷动了动唇,像是许多话要说,眼光瞥过宣墨时,却叹了口气,只说了模糊不清的一句话:“当初将你嫁与他,实是我的劫数罢。”也不再看流苏,只是接过那护身符,与剑穗系在一块儿。又是利落的一个上马,慢慢的骑至宣墨身旁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宣墨泰然的仰起头,与凌风雷狠戾的目光相对,听凌风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恨道:“你算计老夫,老夫认了。不过倘若胆敢对流苏不利,我们凌家铁骑,踏破一个宣家还不在话下!”
  宣墨嘴角噙着笑,微微点了头,优雅的侧过身,见凌风雷手一举,吼道:“凌家将士听令,我大越只有断头之士,绝无屈膝鼠辈!来日凯旋,定与诸君痛饮耳!”
  军中立时响起整齐划一的回应声,竟是振聋发聩!
  尘土飞扬中,军队缓缓踏过,流苏仰头看到谢清平也跟在凌风雷身后,一身戎装,竟英挺了不少,面上不再是戏谑之色,肃然一片。经过流苏身边时,想是看到她了,竟调皮的向她眨了眨眼,流苏一愣,谢清平的马便走过了自己身旁,连忙追上去,抬头用唇语说道:“千万保重。”谢清平只来得及点了点头,便随着队伍走出了几丈远。
  宣墨有些酸溜溜的不是味道,淡淡然开了口道:“你对你清平表哥很是关心么。”
  流苏望着远去的军队不见了踪影,旋身往城内走去,平淡的接了句:“你吃醋么?”
  宣墨一怔,随即勾起一丝笑意,追了上去,道:“是又如何?”
  流苏斜斜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那你就醋着吧。”
  宣墨看着刚出的日光洒在流苏身上,淡淡的一层光晕将她白皙柔嫩的脸庞映的晶莹,想了半晌,开口问道:“流苏,可怨我?”
  流苏没有说话,依旧慢慢的朝前走去,虽说天下大乱,天子脚下却十分太平。已经有早起的百姓沿街摆起了摊子,笼屉一揭,白蒙蒙的热气便氤氲一团弥漫,早点特有的香味随之飘散。流苏怔怔的想着,虽然自己与凌家并无感情,可是即使是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也不愿看到刚正不阿的一个好人遭到什么算计,况且那还是本朝举足轻重的武将。再者,宣墨并不知她是占据着凌流苏身体的一个魂,凌风雷依旧是抚养凌流苏长大的父亲,那么他今日如此,竟是一丝一毫也没考虑到凌流苏的立场和处境,宣墨,你问我怨不怨你,却不知这句话问的何其可笑!
  宣墨见流苏不语,叹了口气,拌过流苏的身子,倾身向前,轻轻道:“流苏,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让你受伤。”
  流苏笑了笑,慢慢说道:“宣墨,你可知这世上最失衡的感情天平是什么吗?”
  宣墨循着流苏的眼光看着街上忙忙碌碌热闹的摊子,顿了顿,道:“是父母与孩子之间罢。”
  流苏赞同的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可知为何那做爹娘的,即使孩儿再不孝,却依然无怨的爱着他?”
  宣墨还在思忖该如何回答,流苏已缓缓的说了出来:“因为伤害最爱你的人,总是易如反掌,因为他们从不对你设防。”朝身边丰姿端华的宣墨看了一眼,又道:“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罢,只是泥人儿尚有几分土性,若一个人被伤的狠了,难免心凉彻底,只怕这时,才是真真的不可挽回了。”
  宣墨仔细听着,眸色黯了黯,随即又是清明一片,牵起流苏的手,温柔道:“可有什么想吃的?府里的早膳吃着倒有些厌了,不如今日买些新鲜小吃回去可好?”
  流苏揣着一怀的荷叶包的烧饼包子回府时,看见荷包在大门外探头探脑,见流苏来了,欢快的跑过来,小心翼翼接过流苏的早点,眼睛转了一圈,奇道:“夫人不是和少爷一同出去的么?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流苏拂了拂衣摆上沾的灰尘,随口答道:“去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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