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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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逝1-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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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流涌动处,鸦雀无声。
  “这么多年来,朕是第二次来看这百官上朝的情景。”
  “第一次是——?”
  “朕初登大宝的那一天。”武德皇帝吐了口气,建成发现父皇的眉毛不知何时已呈灰色:“那日朕十分激动,起得很早,于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承天门,上来后,发现了这么震撼而让人心生责任的一幕。”
  “天下民生,皆系此百千人身上;此百千人,莫不入天子之彀。”
  皇帝笑了笑。沉默一会儿后,他道:“近段日子前后有三十余个州的都督、府尹上表呈其灾情,南涝北旱,你是监国,受皇命处理朝政,应该尽快拿出方案出来啊。”
  建成一揖:“儿臣今日早朝正当提此事。臣以为,租、庸、调三法实行并无大的不妥,只需对租法稍做修改:以往岁租一律二石,但细想后,每顷土地肥瘠不一、优劣不等,若良田荒田平等处之,恐怕百姓都忙着争夺良田去了;不如按土地的具体情况划分等级,按级别划租,例如每岁最高二石,次等一石半,再次等的一石——如此一来,既减轻了他们的负担,国库收入看似减少,实际上却会因为垦荒的增多而缴进更多的粮食。”
  李渊点了点头:“山东诸道所报旱灾最为深重,众臣附议需委任一位能员赴鲁督政,你以为谁最适合?”
  此事建成有所耳闻。若论治政,当以裴寂和萧瑀两人最宜,然中枢政务繁巨,离开是万万不便的……转念之间,心中已然有了计较,道:“启禀皇上,据儿臣了解,河东一带不单旱灾、蝗灾蔓延,一直以来也是盗匪猖獗。窦建德死了几年,人们却还念着他治理时的安乐,不独见其为政有方,更说明当地吏治实待整饬。儿臣推荐并州总管,李世勣。”
  “哦?”
  “儿臣以为,李世勣是个老军务,有他坐镇,肃清河东诸匪必不会手软,臣思他当年代李密管理黎阳亦十分有声有色。故以其人品德行,定将山东大治。”
  李渊凝目注视着他:“你说得倒也实在。还有一件,这几月来,突厥屡次驱逐牛马南下就食扰我边防,朕已决意将一直在南方带兵的李孝恭和他身边的行军副总管李靖调回来,予以戍边重任。你怎么看?”
  封德彝的预断,到此果然证实。
  以往这种军事调任,特别是关系北方边疆安危的部署,一般都由皇帝直接下赦天策府,再由秦王召集天策诸将和尚书、中书、门下三省掌印联合商议决策。而今次皇上却决口不提秦王,跳过他直接任命,不就意味着信任堪虞?
  一念及此,他更明白自己此刻每一言都要加倍小心,决不能让父皇看出任何有失公允之处来。眼睛慢慢移到了那一盏一盏亮起来的远处的御宝台灯,他道:“赵郡王李孝恭与李靖均是军事娴熟之将,通兵略,善伐谋,父皇英明。”
  如今朝中大臣,或明或暗的,不是靠向了自己,便是倒向了秦王。而外派将领因大多不在京中,态度反而颇多暧昧。这其中,以李孝恭、李靖、李世勣最难琢磨,不必消说,三李战功赫赫,兵权在握,无论哪一个偏向哪一方,对另一方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
  建成对这三人不是没下过功夫的,以三人之眼力也该看出如今朝中是他占上风,但拜访许诺各种手段使尽,却什么实诚话也套不出来。他当然也不怀疑他亲爱的二弟会坐得安稳,然以二弟跟他们之交情,他们依然保留态度,相比之下,且不论这三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心里也平衡多了。
  所以,就让他们带着高官厚禄离长安远远的吧,只要不碍事,就是好事。
  这么想着,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李渊缓缓道:“在大朝之前单独叫你来,国事还在其次。”略顿一顿:“张亮一案,你是怎么想的?”
  皇帝的目光明亮如火炬,不肯放过这位太子脸上任何细微毫发的表情。建成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面庞却越发镇静:“父皇,儿臣以为,张亮当释。”
  “为何?”
  “如今满城沸沸扬扬,张亮一直不肯招供,没有佐证硬要说是逆谋,恐遭世人非议。且这案子牵涉到二弟,若让人误以为父子失和,岂不有失天家颜面?”
  李渊淡淡地:“你们这两冤家……前面出了个杨文干,后面又来个张亮——”
  建成撩袍跪倒,叩一个头:“儿臣羞愧!臣至今都在反省为何看走了眼,碰到杨文干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累父皇伤心。然,父皇既能慈爱为怀放过儿臣,此次为何又不能释了张亮呢?”
  “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的。”建成目中无一丝退避或犹疑:“儿臣以为,张亮谋逆一旦坐实,必将二弟卷入其中。二弟长年在外领兵征战,为大唐打下了万里江山,声望之高,战功之巨,岂不足以弥补这一小小过失?而且,为着这一个到如今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案子,闹得百官不宁,招人话柄,于皇家无益,于国更无益!”
  久久之后。
  “看来,我儿没有白费朕让你上楼观看这场朝觐的心意啊。”李渊移开目光,远眺着安置龙椅的御宝台:“朕怀……甚慰。”
  蟠龙藻井之下,御宝台上灯亮如昼,金壁辉煌。
  那是,众所仰望的权力颠峰之座。

  封府秦青

  公元624年8月,正当武德皇帝以证据不足宣布释放张亮并下定决心打算颁布命诏裁撤天策上将府时,北方传来消息,突厥颉利、突利二可汗率军侵入唐地,结成连营,不断南下。
  太极殿内,诸臣为此事又一次展开争论。
  李渊道:“突厥号称控弦百万,如今倾国出动,令朕不由想起雁门之围和当初太原起义之时遭围的情形啊!”
  众臣默然。淮安王李神通禀道:“突厥此次循南北两道入侵关内,北道之军已突破了我军防线,越过弹筝峡,癸未进抵阴盘城;南道日前已达陇州,东距长安仅四百余里,以突厥马骑之众,只需一天,就能兵临城下!”
  刚刚回京的赵郡王李孝恭接言:“想当年平萧铣时,他也把都城放在前线,结果被我军一鼓而下。如此看来,确有忧患。”
  裴寂持笏上前:“陛下,臣以为,只因府库与美女皆在京师,所以突厥骑兵总是冲着关中而来,如果我们烧毁长安,迁都到别的地方,突厥人失了目标,就不会再来了。”
  世民一听冷笑,正欲出列,被元吉抢先:“陛下,儿臣以为裴大人所言十分有理,突厥悍如狼虎,决不能让惨事重演呐。”说罢有意朝世民横去。
  世民目光凛凛,逼得他又别开脸,嘴上重重道:“我大唐刚刚平定内乱不久,岂能轻用兵卒血肉,捞取一将功名!”
  李渊闻言,不禁睇一眼世民。
  世民跨出一步:“启禀皇上,戎狄为患,自古有之。陛下圣武兴起,一统天下,为何要因突厥侵扰就想迁都以避锋芒,岂不让四海之众、千万后人耻笑我们!儿臣身为藩王,让突厥嚣张到了这等地步,是臣的失职,请准臣负责此事!”
  李渊沉吟,显得有些犹豫。建成轻轻一笑:“昔日汉惠帝时,上将军樊哙说能以十万兵横行匈奴,不过口出狂言,遗笑后世。秦王一番话,怎么与樊哙如此相似?”
  “汉朝当时疮痍未廖,岂与今似?”世民断然反驳:“樊哙不过一莽夫,世民则决非虚言。不出十年,漠北之地,必归大唐!”
  建成又笑,“秦王功冠朝廷,誉满天下。此行再战,重兵在手,更是声威赫赫啊!”
  李渊神色一变。
  世民向他行个大礼,诚恳道:“陛下,儿臣坚信,天子是圣明且有道的。数万将士的血肉,必不会换来迁都亡国的下策!”
  半晌,李渊垂了眼睑:“迁都一事,等勘察了附近地形后再议不迟。现边关紧急,秦王、齐王即日率军北上,抵抗突厥!”
  “落轿——”一顶六人抬的绛色软轿在承乾殿口停了下来。一直侧侍在旁的宫女上前,帮轿里的秦王妃打帘。
  无垢今日穿了一件黄罗银泥裙,五晕罗银泥衫子,肩膊上披一条苏方青白色帔帛,两端垂在臂前,一头垂得较长,另一头短些。银泥是如今京城里流行的一种在绢帛上用银粉绘画的纹饰,她收着两套,却嫌华丽,一直没穿。此番装扮起来,配着头上闲雅的半翻髻,整个人看起来明丽又不失庄重。
  前头的公公见她出来,又喝:“压轿——”
  她拢了拢帔子,便要向自己寝殿走去。
  “王妃娘娘。”迎面急步过来一个鹅黄长裙的宫女,朝她一福。
  无垢定睛一看,笑道:“玉真快快起来。”
  “谢王妃。”阴玉真侧到一旁:“殿下刚刚到您寝殿去,没见着人,方知您到东海池子去了,正叫奴婢前来迎着呢。”
  无垢闻言加快脚步,声音低下去:“他现在还在我那儿?”
  “是的。”玉真微笑,片刻后又道:“王妃今儿个真好看。”
  “贫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甜起来,脚下飞快,恨不得立刻便见到那人。
  可是,一旦离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殿门越来越近时,她又突地慢了。心还在胸前嘭嘭,脑中却想是不是一旦见了他就又要走了?
  然而终究还是到了殿门。望进去,挺拔的背影正对着她。
  低头整了整衣衫,抹一下鬓边,她莲步轻移,刚要行礼:“臣妾——”
  “罢了罢了,”世民转过头来:“不必多礼。我来看看就走。”
  “是。”她垂了头,“殿下请坐,臣妾叫人奉茶——”
  世民摆摆手,指着绣绷上进门之前正看的一幅鸳鸯:“你自己绣的?”
  “嗯。有时没什么事就练练手,绣了挺久了。”
  “真的是没事才绣的?”
  她避开他犀利的目光:“是。”
  世民似叹口气,隔好久才道:“今天到后宫去了?”
  无垢点点头:“德妃娘娘邀了太子妃、齐王妃、臣妾及另一些娘娘公主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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