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她真不愿顶着这个公主的头衔,而是跟着心爱的人一起隐居山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是,她心爱的人哪,他是草莽英雄,豪侠仗义,怎会知晓她这卑微的愿望?
一声轻叹,一件长衣披落肩头。
她蓦然回头。
“夜深风冷的,呆在我门口作甚?”略嫌粗暴的口气,说话之人明是不习惯这种稍显温情的动作。
她抓紧长衣,一瞬间泪睫盈眶。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我刚才——”
她掩住他的口,缓缓伏到他胸前。
单雄信微愣,而后慢慢将她环住了。
泪中浮起一抹浅笑,她的夫君啊,既会犯错又会承认错误,既会凶她又偶尔漏出温柔……
你可知,妾既嫁你,是富是贵,是贫是贱,是刀山是火海,此生永不移?
*******************************************
呵呵,谢谢天天大人的补粉,还有之前和大人每一章的补分……谢谢谢谢!!!
某猫大人的提议偶会注意的,一并谢过^_^
靠山王薨
庭院深几许。
此刻,星悬满天,夜虫呢喃,静谧的气息洒满整个院落。
如果,不是那个比星光更耀眼的人存在的话。
杨林缓缓走出房门,四周已立满了他的近侍,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甚至万中选一的好手,人人手按兵器,神色严肃。
只待他一声令下,别说是个人,恐怕就是只蚊子,今晚也别想飞出这院子去。
可是,要对付的是那个人啊……
那个立在当中,一身黑衣,银色面具,视旁人为无物的少年。
自己当初,到底养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他暗自收神,举步欲走到少年面前。
一边心腹阻道:“大王——”赫然竟是阿良。
他不看他,阿良却已感到无形中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势,不再说话。
隔五步之遥站定:“你终于来了。”
少年只拿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他。
杨林忽然笑起来,笑得惊天动地,地动山摇:“罗,我好歹是你义父,你竟没有一句话要对我说?”
少年静看他笑,等他笑完了,仍是不说一句话。
“好,好!当日本王既能杀你一次,今日就能杀你第二次!”他一挥手,自己迅速退出几丈开外。
所有人同时动了起来。
剑、槊、戟、锤、刀、鞭、辊……还有神出鬼没的银针暗器,纷纷往少年招呼过去。
少年神色未曾稍动,身形乍起,一片银光四射开来,星月失辉。
最里面围住他的一圈人像是同时感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心脏之处,霍然被扎了一个洞,血渐渐流了出来。
然后,同时倒地,瞬间死亡。
外圈的人被吓了一跳,即使他们个个身经百战,或是独霸一方,也未曾见过如此精准的刺杀,如此纯熟的技艺。
那仿佛——成了血色的艺术。
少年的黑发随风飘扬。
银色面具后看不见任何表情,只是枪尖红丝微微一闪,就勾得他们心惊胆战。
突然间有了犹豫。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这还是个人吗?!
“给我上!”杨林飞身屋顶,一声沉喝,所有人不得不又蠢蠢上前了一步,却全无了刚才的狠厉气势。
杨林冷哼:“一群废物!”
一枚黑色圆球从天而降。
少年目光一凝,枪尖一挑,似乎有粘性似的,黑球竟被他稳稳当当的挑在了枪尖之上。
“霹雳子!”一人忽然大叫。
近侍们骚动起来。霹雳子是传说中的凶器,乃火药研制而成,威力巨大,一旦爆炸,犹如晴空起了霹雳一般,中者无不烧焦而死,大火骤生。
靠山王——是想把他们一起烧死么?
“大王!”有人忍不住了,再顾不得地位尊卑,仰头直接寻找答案。
杨林扫视他们一眼:“完成不了任务就给本王一起去陪葬,明白了吗?”
众人悚然一惊,又看向少年。
这一看,心却是更加提到了嗓子眼。
少年随意的将球在枪杆上滚来滚去,好像那只不过是普通一个圆球罢了,一点都不担心掉下去。
头皮都麻了。这碰上的两个什么主啊!
杨林见自己的霹雳子反而威胁了自己人,不由一恼:“再接第二颗试试!”
少年嘴角一挑,无端生了股魅惑,忽地将第一球往近侍群一抛:“接住了!”
近侍们一慌,手中兵刃习惯性的朝球席卷而去,快到球体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没有少年那份功力,又纷纷撤了回来,眼看霹雳子就要落地——
终于一人急中生智,上百道目光注视中,脱了上衫往球滚去,霹雳子被网在了衣服中,总算接住。
所有人冒了层冷汗。
再转向少年,他他他……他枪头居然又挑了一颗!
老天啊,霹雳子不是很难弄到手的吗?大王到底藏了几颗?再这样下去,不被炸死也被吓死,不被吓死也被这少年玩死呐!
少年道:“跟当年一模一样的手法——没有新招了?”
杨林哼一声:“能达到效果,管他新招旧招?”
“达到效果?”一飘身,再看人已到了屋顶之上,杨林对面:“就怕你达不到当年那个效果了啊。”
“把本王的兵器抛上来!”
檐下阿良听令,与另一人合力抬来他那杆重一百五十斤的水火囚龙棍,一个使力,将其送上。
杨林手腕一沉,翻掌将之握在手中,横胸而立:“今夜本王就亲手了结你这个叛逆!”
少年敛去面具后的吊儿郎当之色:“叛逆?我是叛逆?”
杨林不再说话,肃杀之气乍起,水火囚龙棍飞舞张扬,势如惊雷,漫天棍影竟似化身为龙,恣意劈来!
“囚龙出渊!”檐下一人惊呼。
一众人等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大王亲自出手,隐约间只觉寒影交错,恍惚上古神物长啸清吟,万钧忽至。
少年足下微移,眼神清明得不带一丝情意。
亮银镔铁仿若脱离了战场,银芒飘洒,柔若浅雨。
杨林只觉棍势之前惟余虚空,一种失落感无端袭来,心中暗自一惊,突然变招。
袍袖鼓荡,他的动作一瞬之间极慢极缓下来,送出简单的一招,无论远近,每个人心中仿佛都升起了一种纯然喜悦的感觉。
由至刚至烈到最轻最柔,不过花开。
旁人看得大起大落,身不再战场,心却已为棍法营造的种种万象所惑。
唯有银枪,依旧畅如流水。
杨林忽然有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
一幅幅画面从脑中闪过:被手下甩在马前仰头看着自己的孩童,面无表情背脊挺直的少年,熊熊烈火中一闪而过的不信神色……
棍与枪交锋。
棍法招式精准无伦,分毫不差。
枪势角度奇诡回旋,妙到颠峰。
扑簌一声,光华划着流星般的轨道落下屋檐,众人闪身,原来是个银色面具。
月光下,少年的容颜被镀上了一层白霜,清冷的,无喜也无愁。
杨林忽然笑了:“真是我所见过的最俊的一个孩子啊——”
众人心道,还是大王厉害,三下两下就把那小子的面具给挑了。
“大王!”一个男孩闯进后院,蓦然失声。
在他的大呼中,杨林捂住胸口,砰,铁棍摔落,人也随之掉下檐来。
所有人大惊失色。
阿良飞身而上,一把抱住他,另两人也拢了上来,将杨林围住。
“我杀了你!”男孩冲上屋顶。
“阿让,回来。”杨林咳一声,血沫涌了出来。
阿让迟疑。
开始涣散的目光扫了眼身前几人:“阿良阿恭阿俭阿让……还有死了的阿温……我待你们,其实并不好啊。”
“大王!”阿良轻唤,声音哽咽。
“温良恭俭让,咳,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呢。”杨林笑着,“不要……怪那个人……”目光移到了屋顶上如神的少年:“我其实……其实……很高兴,自己能培养出这么出色的人哪……”
“大王!您别说了!”
“我很……”累了。余下两字含在嘴中,豹目低垂,灰眉微敛,叱咤风云,让多少英雄折腰含恨,又让多少先臣谈之色变的靠山王杨林,隋文帝杨坚的兄弟,杨广的亲叔叔,隋朝开国五老之首,含笑而终。
“大王!”阿良阿恭阿俭阿让四人终于落泪。
“你!”阿让大叫:“虽然大王一再派人暗杀你是他不对,但你……”有些羞愧,却仍一鼓作气喊了出来:“但你不都容忍了吗?为什么突然要杀他?他毕竟是你义父啊!”
少年一直伫立不动,他看着杨林,澄澈的眼底闪了又闪。
“你说话呀!”阿让一跺脚,这个人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
“虽然伤不了我,却可能连累了她。”
抛下一句,少年自院门走了出去。
阿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累他(她)?男的他还是女的她?他(她)又是谁?
踏出院门,一只手自门边拦了出来:“罗兄弟。”
“是你。”
单雄信指指院内:“杨林是郑王座上宾,你却杀了他,这如何使得?”
士信不发一言,向前直走。
“而且——他是你义父?”
士信脚步一顿,雄信突然冒寒,道:“算了算了,杀就杀了罢,反正他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并无多大用处。我替你担着就是。”
士信停了下来:“谢谢。”眼前这人还不知道他抱着必走的决心,却仍愿为自己分忧,确实是条讲义气的好汉。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还有事?”
“这个,”雄信搓下手:“是这样,今天我出城应战,岂知那叫阵的是个非常厉害的紫脸丑鬼,我敌他不住,左思右想,这整个洛阳城中,怕也就你罗兄弟能打得过他了。”
“他叫什么名字?”
“自称尉迟敬德的,熊得不得了。”
“好。”
“嗯?”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