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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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逝1-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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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逝!”如晦声音一重。
  世民苦笑:“不管你为何这么说,其实窦建德留与不留,都是一个棘手问题。只是我没料到父皇这么快就下定决心,毫不手软。”
  “真的没希望了?”她喃喃。
  “至多,上法场送他一程。”
  白烛剪窗花。
  东宫显德殿里,正举行一个小型晚宴。
  数十个宫女每人擎着两支巨大的蜡烛,以三尺间隔,围绕在大厅四周。她们一色绿襦,梳着螺髻,戴着冥罗,高矮差不多都相等。绿裙红苗白烛身,别是一番风味在心头。
  请的只有齐王元吉和几个亲近僚属,并无尊客。
  “四弟大胜归来,封地进爵,又得以赐住武德殿,今后,我们兄弟间要走动,也方便得多了。”建成举酒示意。
  “大哥过奖。比起二哥,我那点擢升算什么?”元吉一同拿起酒樽:“只是能常与父皇大哥见面,却是好的。”
  建成微微一笑:“二弟战功卓著,有目共睹,你跟着可学了些真本事没有?”
  “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太好啦!”元吉把手一挥:“大哥,你也应该试试。”
  “政事繁琐如丝,哪抽得出那许多空闲?”
  元吉压低声音:“大哥,你是太子,如今二哥那边……你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
  建成一派平静:“四弟的意思——”
  元吉老实不客气的道:“二哥身边能人很多,像罗士信、尉迟敬德之类。依我看,大哥你也应该招募些四方骁勇、有用之士,万一将来……”
  言下之意,各人揣度。
  建成没有回应。
  元吉忍不住又道:“大哥,我这是替你着想!要是你不反对,我一道教令下去,就替你办了!”
  侍女用大红漆盘将一只幼羊抬到建成跟前:“请太子殿下先割。”
  这是一只“过庭羊”。此餐羊方式很特别:每至酒半,阶前杀羊,剥洗后抬至宴中,令饮酒者自割,然后拴上彩带,记上标志,下锅烹煮。烹好后再端上来,各自认取,用竹刀切食。
  建成刚欲下刀,又放下来:“这只羊很嫩——就有劳四弟先了。”
  元吉登时心神领会,哈哈一笑:“大哥放心!”
  切完羊肉,元吉想到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个史安,竟然是个女的呢!”
  建成吃一惊:“什么?”
  “仗打完了才揭发出来的,以前真没看出来……最不可思议的是,二哥竟然还任由她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下去。哦,她的真正名字叫安逝。”
  “史安,安逝。”他一字一顿的说着,想起在放生池畔那个说出最自由的是人自己的心的精灵。
  “二哥这么放纵她,估计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吧。两个人长年累月泡在一块,啧啧啧……不过,她想当正妃是不可能啦,我听说不久父皇将会直接赐婚?”
  建成回过神来,点头:“二弟与长孙小姐的婚事不可能再拖了。不出一月,就是大婚。”
  西市。
  “啊呀,那绑在木桩上的就是夏王窦建德吗?”
  “是啊!”
  “果然看着就与咱们平常百姓不同啊。”
  “你们听说没有,那窦将军原来也是咱普通百姓,和陈胜王一样是带领穷苦人造朝廷反的。据说他小时候放牛,见同乡无钱为父下葬,不由分说便把牛让人家牵去卖钱呢!”
  “窦将军是铁汉子,不像那王世充一副奴相。你听人家在牢里是怎么说的:‘自我举旗造反,要死早当死了,现在落入这般地步,何惜余生?’这才叫铮铮铁骨的男儿汉!”
  “咳,不明白,同是造杨家的反,怎么还如此互相残杀?”
  “嘘,朝廷的事,咱少去讲。惹了麻烦,担待不起。”
  “要砍了,要砍了——”
  “等等,怎么有个小子跑上去了?”
  她走到等待被斩的大汉前。
  窦建德抬起头来:“你是——”
  衣衫破烂,满脸胡茬,双目却明亮如炬。
  “史安?你是史安!”他欣然泛出笑容:“好小子,你果然没死!我就说你怎么可能被宇文化及那个狗贼杀掉?不过我早杀了他为你报仇拉,只是怎么却不回来?”
  “一言难尽。”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透亮的杯子。
  “这是?”
  “此乃用祁连玉石雕成,杯壁薄如蛋壳,色泽艳丽,酌酒后波光粼粼,黑暗中视为夜明珠。”
  “它——夜光杯?”
  “不错。”复取出酒筒,满上紫红色液体:“葡萄美酒夜光杯,大王还记得否?”
  建德已然仰头大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虽然身着囚服,气势却像君临天下的霸王。
  围观众人无不心神俱折。
  “好哇!”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一生钟爱葡萄酒,在死前还能喝上极品,快哉,快哉!”
  “君只义而尚仁,贵忠而爱贤,无暴虐及民,无淫凶于己,行军有略,身兼勇武——”
  窦建德身子一僵,返过头来看她。
  她苦涩而笑:“然天有所勿属,命有所独归,故失计于救邻,致败于临敌,如之奈何?”
  “你小子——”窦建德已说不出话来,双目变红:“想不到,是你小子最了解我——”
  她走近他,低声:“夫人及红线姐我都会好生安顿,却实在无力救你脱劫。大王盖世英雄,可还有所交托?”
  窦建德使劲眨了下眼,终于没止住滚下的热泪,双手拍住她肩:“有你在,我便是一万个放心了。砍头算什么,碗大块疤而已!只盼真有来生,与你好好做一场兄弟!”
  “行刑!”
  监斩官拖了又拖,眼看午时将过,止不住开口。
  刽子手复将建德压于铡下……
  “哐啷”一声,夜光杯被用力砸出,玉屑纷飞。
  溅上血花,染出破碎壮美的凄丽。
  双颊早被咸湿的液体侵浸。
  公元621年7月11日,夏王窦建德,长安身死。
  天策府。
  “文学馆,什么样的文学馆?”话题来得太突然,杜如晦一时没听明白。
  练字的青年从容平静:“就是以天策府的名义,开设一个研究经史典籍、诗赋文章的文人班子,广招文学之士,吸纳天下硕儒,既可研究经典、纵论大势,我也正好借此机会向诸位大贤讨教,以补往日识陋学浅之不足。”
  如晦懂了:“武可定天下,文可安天下。汉高祖懂得马上得天下,却不能在马上治天下的道理,从而使大汉国脉延四百余年。殿下在干戈未休之际便能未雨绸缪,实乃大唐之幸。”
  “正是这个意思。如今天下粗定,功成设乐,治定制礼,当以儒为本。”说到这儿,世民沉思有顷:“这是一层,还有一层……”
  如晦接口:“所谓位高者寒,功高者危。殿下借精研经史,潜心读书之机,正可避开一些是是非非,是否?”
  世民点头:“韬光养晦,所见略同。”
  “请殿下示下,这文学馆该选些什么人加入?”
  “凡能请到的海内硕儒大贤,文坛巨擘,不论出身,不计贵贱,都要请来。不过,若是那些满口子曰诗云,于经邦济世却胸无一策的书呆子,我可不要。”
  如晦一笑:“理是如此。”
  “你回去后先与房先生物色一下,列个单子,我派人将京西别馆装修一番,以后他们到京了,便人居一室,出入车马,供最精美的饮食。”
  “馆中可设一集思阁,到时将请来众人分成几班,每日在阁中值宿。殿下及各将军与其谈古论今,精研史册,或说些市井逸事,岂不乐事?”
  “对对对,”世民越觉主意不错:“介时我再请现今最有名的画家阎立本来为每人画像,注上姓名、籍贯,附写像赞,必定传为美谈啊!”
  “阎立本?”如晦倾身:“您说现今最有名的画家叫阎立本?”
  “是啊。据闻他的人物画真乃一绝,神仙难求。还要看他卖不卖本王面子呀!”
  如晦想起安逝房中满堆的画。
  神仙难求?他家……一大把呀!
  “在很久或者不久以前,人们在传诵。
  人影憧憧。有人倒下来,就有人获得光荣。
  一个人跌倒总有旁人,为他而心痛……
  我们等待改变世界的英雄,轰动好让自己感动。
  染红整个天空,成全了谁的梦,这世界需要有人被歌颂。
  我们等了一个又一个英雄,看谁在最后成功,染红了谁天空,成全了谁的梦……”
  猝然把脸埋在膝间,唱歌的少女半天没了动静。
  一个白衣人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安逝转头:“罗大哥。”
  “常言说的好,没有不死之人,没有不败之家,没有不灭之国。”士信抬头看天:“人既已死去,伤心感叹也活不回来。”
  “但这个人,明明就不应该死。”
  “在当权者眼里,你认为不应该死的理由,恰恰是让他必死的原因。”
  那个人,太得人心。
  所以,王世充可以留。他,却只能被戮。
  “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她长长叹息,用力抹一下脸,想借此抹掉之前的沉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士信避而不答:“你打算长住在杜大人家里?”
  她想想:“是哦,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我是女的,好像不太方便——”
  见他认真点头,不由促狭道:“要不,我搬你那儿去?”
  “你呀,想到什么,就马上去做。毫不犹豫,决不吝啬。”
  “是。为怕做迟了,一放手,便成永诀。”
  他定定看着她:“也好。等我回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请人纳采。”
  “纳采?”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合不拢嘴:“罗大哥!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对,你想得没错。”
  她化为化石。
  士信喉咙发干:“难道你……不愿意?”后面三个字是飘的~~
  化石继续风化中——
  “你不是说……喜欢我?”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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