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曦点头,“等你洗去鬼胎,这瑶池水泡着却是越来越舒适,要不怎么娘娘家的七仙女隔段时日都要在这里洗澡呢?”
待花曦走后,我泡在瑶池的水里,因通体舒泰,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那些前尘往事究竟有什么隐情让阎王八百年还放不下?为何当我看到那出戏,就会莫名的头痛?
我咬了下牙,摸出灶王爷给的丹药,一气塞在嘴里吞了下去,被噎的眼中泛出泪花。 这一枚丹药下去,我却又陷入混沌之中。这一觉睡的黑甜,连梦都不曾有过。一直到有小鱼游过来轻轻啃我的脚趾,阵阵酥麻之感让我惊醒,正暗自怪道莫非灶王老儿在骗我?捞起瑶池水抹了一抹脸,前尘往事忽如电光火石一般攫取了我的心。
记忆中是无尽的火海,巨大的木柱带着火势滚落下来,屋里屋外一片哭号惨叫之声和官兵凶狠的叱骂声。怀中的幼儿被乔装的乳母抱着,从后门悄悄潜出。而秦广辉并未像圣旨所言,送刑部待查,那些宦官捆了他,一刀斩于中庭,将头颅被悬挂在家门正梁上,我亦一道白绫自缢于此。
心中剧烈的痛楚悲愤与无奈是那么强烈,往日那些柔情蜜意只徒增了无助的绝望,我的双手抖的几乎不能自已,多么刻骨铭心的爱,多么惨不忍睹的痛。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我临死的那一刹那,终究还是没有原谅他。
我亦懂得人间大义,可作为一个稚儿的母亲,要血洗秦门,要全家的性命来成全这种大义,我却只想我儿一生平稳。
这个男人,我曾是多么的爱,爱到如今隔了八百年想起,还有丝丝的痛与甜蜜。是的,我曾经夜半无人私语时曾说过,要生同衾死同穴,他亦曾经允诺我,必会一世护我周全。可临死那一刻,心里终究是有一丝怨怼的罢。或许正因如此,我才有放不下的执念,转世十个轮回仍不愿意原谅他,而作为碧柳的我,在酆都城里,始终不能爱上他。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我那七岁的稚儿,如今可是什么模样?
我知他心中对我有愧,在酆都城里,任我怎么伤害他都无怨无悔,可是如今,他追上天庭,演了那出折子戏可为那般?
任你如花美眷,怎敌似水流年。
第二日花曦竟然来了,远远的招呼我,“碧柳妹妹。王母娘娘说你已然脱去鬼胎,你可试试能飞了?”
走近了一瞧,花曦大惊失色,“你怎变了这般模样?”
我在台子上起身,映着水面一瞧,惊讶的不可置信,水中之人雪肤花貌,娥眉修长,分明不是碧柳——而是十世之前的悦晴。
花曦教了我几个口诀,要我学着飞几下试试,我默记在心,随着花曦一路跌跌撞撞的飞了回去,倒了最后也算能飞的稳当了。
花曦带着我一直到了王母寝宫,王母见了我的样子,微微怔了一下,叹息道:“你可忆起十世之前的事情了?”
我上前跪拜:“信女碧柳叩谢娘娘恩典,确是忆起来了!”
王母正在梳妆,缓缓插上最后一直金钗才道:“本宫这里有个信件,你且一看!”说着一个仙婢将信递了过来。
我接过一看,是阎王写给王母的,求娶王母娘娘座下奉茶侍女碧柳,我心下一惊,抬头望去,王母娘娘眉间似有恼意,便跪在那里不发一言。
王母缓声问道:“你不似从前,如今成了仙家怎能妄谈婚嫁之事?可你既忆起从前之事,连着样子都变了回去,又与那阎王本就是夫妻,本宫也不好妄加阻拦,不知你自己可有个主意?”
我眼观鼻鼻观心,“信女即是来侍奉娘娘的,自当做好本分,只是信女前世有一世想请娘娘指点。”
“讲!”
“信女想知前世所生的稚子如今可安好?”
82 叹问'VIP'
王母沉吟片刻,长长叹息,“痴儿!本宫怎会怜惜你这个痴儿!”
王母扶着身边的仙娥缓缓起身,撩起重重七彩帷幔,走到我身边,“本宫知晓前些日子宴请东华上仙之时你私自去看。”
我心中一惊,叩首道,“请娘娘恕信女造次。”王母摆手,“本宫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本宫问你,玉帝说不日有将才出世你可晓得?”
我那向来愚钝的头脑突然灵光一闪,“莫非……”我怔怔的抬起头,正对上王母略带悲悯的眼睛,“不错,正是当年你送走的稚儿。”
王母踱了几步开口道:“当年你送走的孩子,终究是福薄,不过两年便在颠沛流离中死去。”我心中一阵绞痛,五味陈杂。
“那时秦广辉还未被玉帝封为阎王,你与秦广辉到酆都不过前后脚,你便被送去投胎,秦广辉凭着一股子气滚了钉板在酆都不肯投胎,要亲眼见到仇人来酆都城报仇雪恨,说到这个,你们两口子倒都一个性子,”王母撇了我一眼,继续道。
“玉帝怜他是个忠臣,在酆都受了些苦反倒渐渐积累了些威望,便封他做了阎王,秦广辉从那时起,便守在酆都城,一直等你,怎奈你临死前怀了怨怼之心,每一世都不记得他。”
“你们的孩子几世投胎,秦广辉都多有照拂,如今也算是他功德圆满,能救万民与水火,你亦可放心。”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离玉帝说那话已然过去四十年,我泣不成声,叩首道:“信女自知身份低微,可亦有个不情之请,请娘娘允信女看一眼当年的孩子!”
王母沉吟一下,应的十分痛快,朗声道,“宣千里眼!”
不消片刻,便有仙娥来报,“启禀娘娘,千里眼已在殿外候旨!”
王母给花曦道:“你带碧柳出去,宣我的旨意,让碧柳看一下她当年的孩儿!”
出了宫门见过千里眼,这位神仙并非像原来话本子里看到的,描绘的青面獠牙,眼冒金光,不过是个皮肤白净的书生,在额头开了天眼而已。
花曦传了娘娘的旨意,千里眼点了点头,双手施法生生拉开一片云朵,接着一掌轻轻击在我眼上,顿时觉得眼目清亮,顺着扒开的云层望下去,只见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穿着玄铁铠甲,头戴盔甲,骑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之上。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只也觉得正当盛年。
等等。我忍不住喊了出来,疑窦顿生。
为何他耳边垂下绒绒的护耳?后面跟着的士兵亦是斜披皮衣,帽子亦是扁圆,和平时见的不一样?我疑惑的指着他们问花曦,“为何这装束,和平日里我见的士兵不一样?”
花曦淡笑,“这是鞑靼的装束。”
我目瞪口呆,“为何我儿投胎成了鞑靼?难道玉帝所言的福将竟是鞑靼将领?”
千里眼不管这许多,收起云层便回去复命。我见了王母跪拜行礼后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我儿竟成了鞑靼人?”
王母面色平静的说:“中原无明主,鞑靼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这……”
“普天之大,都是玉帝的子民,能贤者居之,有何不妥?”
“……”
“苏穆领军以来,治军严明,从不扰民,又聪慧过人,排兵布阵学了不少中原的精髓,就连本宫这种不通打仗的人,看他领军都觉十分赏心悦目,你当觉欣慰才是。”
我才知我儿这一世名苏穆,并继续保持沉默,努力消化我儿投胎成鞑靼将领这一事实。
王母挥挥手,“和你说了那么一会子话,本宫累了,先去歇息会。你既已脱去鬼胎,让花曦安排你当值即可。”
一众仙娥福身,娇声道:“恭送娘娘!”
待王母走后,花曦问我:“若你觉得疲累,可先去寝宫休息一下,明日你再去值日。”
我急忙笑道:“不碍事,现在就可!”
花曦点头,“你的活并不多,若是膳食那边的有需要,再喊你去帮忙,平日里只需照看好娘娘的饮茶和点心即可!”
我想了下,问:“娘娘的口味可有什么偏好?”
花曦笑道:“你倒是机灵!娘娘平时茶点用的口味清淡,但是饮茶却喜放花或者花蜜。另外七仙女来请安之时,娘娘也会招待她们饮茶,这七位姑娘口味倒是不挑,你只需注意多换几个样子就好。”
我微微一笑,“我记下了,多谢姐姐提点。”
王母对我多加提点,我也卯足了劲准备一盏好茶。
花曦给我配了两个小仙童,一男一女,男童名瓜片,女童名翠片。
两个仙童给我见了礼,我笑道:“莫非你们一个是六安瓜片,一个是惠明翠片变的?”
两个仙童被我问的有些呆,“回姑娘,我们不是。”
我依着在食珍坊的经验问:“难道你们不是物仙?”
这两个娃娃齐齐摇头,“我们是被东华大仙点化来的。”
我有些尴尬,嘿嘿一乐就去干活。
王母这里自是不同酆都,不用担心什么食材,亦不必算计着用,自是穷奢极靡。
我与瓜片和翠片一同选了上百钱明前龙井的上春嫩芽,又将一升绿豆细细磨去皮蒸熟,再将十两山药片细磨成粉,掺入梅花、菊花各百朵,最后将龙井、掺了花瓣的山药、蒸好的绿豆放入盒中一同研磨,一直杵到成了细浆粉才放入罐中密封好。
瓜片和翠片惊奇道:“姑娘好手艺,从来没有仙煮过这么复杂的茶汤呢!”我笑嘻嘻的答,“这还不算完,需得将罐子湃在瑶池里窨三天,再把这种香茶放在水里煮,这样里面的精髓就进入水中,好似煎茶一般,喝的时候还需滤去残渣才可。”
瓜片和翠片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了。自不用多说,这茶窨了三天之后正逢七仙女来觐见娘娘,我便拿来煮了喝,竟是满室飘香,众仙交口称赞不提。
在娘娘跟前的日子过的畅快,可是晚上一闭眼,秦广辉的影子便跳入我的脑海。
许是没有缘分,为何只有我成了仙才能忆起往事?纵然往事多么不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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