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红云山的诸多传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因为这些夸夸其词的传闻,我去红云山的事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否则青兰她们绝对不会同意。之前打算和棪鬼和策儿同行离开,一是为了带策儿回到崎开县,远离幽都这个是非之地,二是想要棪鬼回到崎开县在洪襄熙试行三司法的时候盯着点儿。
可既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也只好随机应变了。
我知道棪鬼和策儿有可能被带往红云山方向时,马上就想到之前从守宫门的不死死士身上得来的信息。放出的信鸿带着的是我邀请穆华往红云山相见的信。毕竟如果只是探清楚红云山的底细,我一个人就行了,但如果棪鬼和策儿在那儿,又有来路不明性情残暴的高手在旁边盯着,那我就需要一个帮手来救人了,而洪襄熙那边的事情就让穆华挑人去照应吧。
我为了找棪鬼和策儿的踪迹,来回周折,等到了红云山是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算时间,穆华也应该快到了。
红云山,绝死之地,对老百姓们而言,既可怕又神秘,当然也就没人敢接近那里。虽然红雾从山脚往外只覆盖十几里地,但早在红云山的百里之外,就已经是荒林围绕,荆棘丛生,无路可通了。我在周围转了几圈,探了探地形,终究没有深入便返回了离红云山最近的驷峰镇落脚,这里是我和穆华约定的见面之处,也是闻名幽朝五国的神棍们的聚集之所。
以红云山这种绝死之地对寻常百姓的威慑力,早就让各种版本的红云山传说流传四方。比如什么连接鬼蜮和人间的通道,比如说是冥王的居所,再比如说是人间死气凝聚之地……等等等等,大体之上,红云山就是一个死神一样的传说,从五国各地前来的信奉各种版本死神的人们,在这个离红云山最近的镇子里建起了众多庙宇祠堂,用各种方式供奉红云山的不详神灵,而每年聚在这里的人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得了重疾难治或者年老将逝的人,准备在死后由牛车拉进红云山,将尸身和魂魄尽数归还神明。这就是被幽朝四国百姓普遍认可的另一种体面的葬礼:“天葬”。
我返回自己住所的路上,不断有人上来给我做宣传,想拉我去自家信奉的庙宇或祠堂捐钱粮,却都被我冷脸推开,等我回到客栈的时候,穆华已经在客栈大堂叫了饭菜等着了。
我忙笑着向穆华施礼入座,只听穆华略压低声音问道:“你去红云山探查过了?”
我摇头,“没,我只是在外围绕了几圈,红云山的红雾都是红砂,进到里面不用灵力结界很难呼吸,如果我一个人进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穆华略微犹疑的问道:“你确定红云山中有人?确定我亿目先祖的遗骨会在红云山中?”
我还是摇头,“不确定,但万一是真的,我一个人只怕应付不过来。”
穆华慢慢叹了口气,神色之间显出几分苍老志衰:“如果真的在这儿就好了。”
我对自己从不死死士那儿得来的信息也不是很自信,毕竟那时人已将死,神志已经非常微弱,又混乱不堪,他被变为不死死士的过程我也只读出了支离破碎的片段,我虽然能够由此联想到红云山这个地方,却难以肯定,所以这时也不好强拍着胸脯给他保证,于是起身给穆华斟满一杯酒说:“能找回亿目先祖的遗骨固然最好,可如果找不着,这次也应该能寻到些新的线索,还请老前辈宽心。”
见穆华微微点头,神色也放开了一些,我又说道:“老前辈,您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又有地煞族广泛收集各国情报消息,晚辈有件事想问一下老前辈。”
“哦?什么事?”穆华微微一笑等我开口。
我轻轻在周围起了隔音的结界,问道:“这世上可还有灵修能胜过鬼阁阁主的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送葬
穆华听了一惊,问道:“胜过吴洛的人?”
我点了点头。“老前辈,十几天前,幽都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只怕那人的修为在鬼师吴洛之上,晚辈见识浅薄,猜不透这人的来历,所以才向老前辈请教。”
穆华一脸的难以置信,摇头说道:“这怎么可能?要胜过吴洛,那得是有圣灵力传承的人,可这世上的可以传承的圣灵力只有三脉,一是圣皇一脉,一是圣门一脉,还有就是我亿目族这一脉,圣皇的一脉现在我这里,圣门的一脉一分为二,分别由吴澹吴洛两兄弟得了,而亿目族这一脉,早在四百多年前就断了,现在吴澹吴洛以死,吴澹的小徒弟莫策还不成气候,怎么可能还有灵修胜过吴洛的人?”
说到这里穆华脸色逐渐泛红。心中激动难抑:“难道是我亿目一脉的圣灵力出现了?”
我抿着茶没说话,穆华说的这么肯定,那掳走棪鬼和策儿的人肯定会有亿目先祖遗骨的线索,这么一来,穆华就没理由不帮我了,而地煞族也要欠我一个偌大的人情了,一个让韩雾崖也无法轻视的大人情。
第二天一大早,又一批天葬的送行人赶着载有无盖棺木的牛车往红云山方向而去,一行人中,前面是各种装扮的巫神僧道,中间是载着死者的牛车,后面是送行的死者亲属。我和穆华就走在这队人马中,我混在那一群哭哭啼啼的送行人中,而穆华则是躺在其中一架牛车的棺材里。
我看着穆华的棺材只觉得心中怪异,这地煞族行事还真毫无避忌,让人猜不透摸不清。本来我是打算和穆华两人直接进红云山探个究竟的,没想到穆华却不乐意,一张口就说自己要躺棺材进山。在我看来,这做法简直是费时费劲又毫无意义,我不明白穆华为什么非要搞这样的事情,只是他一再不肯细说,我也就只好依了他,毕竟他见识广博,只怕其中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这一队送行的人一个个都哀哀戚戚、哭哭啼啼,相互之间没有交谈,倒是也给我省了不少麻烦。从驷峰镇出来往北,只有一条路。两边都是茂密的丛林,顺着这条路往前行进四十多里,就能看到远处红雾弥漫的地方了,而在这个可以远观红云山的地方,修有一个很讲究的祠堂,送行人都止步在这里,开始对着红云山的方向祈祷,而牛车则由驷峰镇里请来的送葬人拉着继续往前走。
我自然不会待在祠堂,依旧哭哭啼啼固执的跟在穆华的牛车后面,旁边的送葬人和那些巫神僧道都有出来劝我的,被我嚎啕一哭,都顶了回去,只好无奈摇头,要那些送葬人看好我,等送葬完成之后再把我带回来。
之后的三四里路程,那些送葬的人果然一个个都对我极为关照,一路上都轮番着过来开导我,要我想开些,千万别做糊涂事。我开始有些不明白他们干嘛这么紧张我,话语之中就像我是个一心寻死殉葬的人似得,后来实在忍不了了。我就使诱魂术在他们脑中一探,这才知道原来红云山送葬的过程中,只要是在祠堂不停继续往前的人,基本上都是铁了心要陪葬的家伙,都是打算和送葬牛车一起进红云山的,这些事送葬人见的多了,自然就对我不放心的很。
我心中不由好笑,却还是不得不听着这些送葬人罗里罗嗦的却说,只好在一路上随意敷衍了事。
越靠近红云山的地方,植被就越稀薄,等我们走到最后一课大树下时,送葬的车队就停了下来,再往前走,地上就只剩下了斑斑点点的绿草生长,这斑斑点点的绿草也只勉强延伸出百米不到,百米之外就是红砂覆盖之处。
送葬人里的两个小伙在车队停步之后就马上凑了过来,看似不经意的守在我身旁,其他送葬人则开始忙忙碌碌的在牛尾上绑油布枯草,又把牛眼蒙上,将牛的嘴鼻用严实的布罩罩好,这布罩空间极大,足可以使牛进了红云山后还能奔跑一段时间。
随后送葬人中一个看似颇有威望的中年男子站出几步,对红云山大声吆喝:“送葬归山——,魂入其道——!红云靡靡——,身还魂续——!神尊开眼——,送葬起行——!”
吆喝完之后,就见送葬人用布巾蒙面,再把他们之前裹在胸前的驱邪辟邪的面具取出,戴在脸上。然后手持火折,一前一后赶着牛车向前走去,那两个之前看着我的小伙有一个待在原地没动,另一个小伙像是接了他的差事,一只手推着前面的车,另一只手则挽着后面牛车的缰绳,补了车队中的一个空缺。
负责看守我的那个小伙见我此时并没有闹腾,也就略松了口气,开始远远注视送葬人一行。只见他们渐渐走到了红雾边缘,随即把牛车一字排开,而牛车相互之间都隔着十几米,接着,那个为首的中年男子一招手,其他人就马上都打着火折走到牛车一旁,等那中年男子再一招手,五个火折就点燃了牛尾上绑着的油布,火苗一下窜高,烧到了牛尾巴,驾车的五头牛都吃疼,纷纷“哞嗷”惨叫,一撅蹄子就往红云山深处冲去。
送葬人送走了牛车,又齐声高声喊了几句号子,就手挽手排成一排。面对红云山一步步后退着往回撤,等送葬人终于退回树下,看着我的那个年轻小伙这才完全松了口气,上前和众人轻声打招呼,就在这时,那个为首的中年男子忽然对那年轻小伙叫道:“钩子,刚才让你看着的那个小兄弟哪儿去了?”
年轻小伙一惊,四下转头看着说:“这,这这,他刚才还在这儿了,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中年男子气呼呼的用手指点着年轻小伙的头骂:“你个小兔崽子。看个人都看不住,只怕是早跑进红云山了。唉,算了算了,既然他自己非要去陪葬,也怨不得我们,年纪轻轻的干嘛这么想不开,真是可惜了。”
说完中年男子带着一众送葬人又往红云山方向祈祷了几句,把这次送葬用过的面具摆在树下,然后才略怀叹息的离去。
我依照穆华的吩咐躲在附近的树上,远远看向那几架暴走的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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