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不断有军报传来,达鲁展开来看,均面有喜色。楚楚侧面打听,闻得□自将她打下悬崖后,突然发狂,竟然将冰宫中的女子均诛杀完毕,而她最后见到的那个骑怪鸟的黑衣人,便是寒霜王朝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血魔。那怪鸟名唤夜枭,据说能日行千里,以人心为食。忘机子的心脏居然没有成为夜枭的口食,还全赖血魔急于将□带回,无暇理会闲杂人等。寒霜王朝在半路截杀西突厥人马的部署,就此被打乱,勤王的其它部众,得以顺利到达夏都,为此战增添了砝码。楚楚思量杜长卿一行,也安全很多,也不觉跟着眉开眼笑。
要说这获麟一族,也不太懂得做人。那叫清源的,明知她不喜欢看见他们,还要上来讨教她治疗忘机子时所用的药物。她总算还记得自己好歹是个淑女,维持礼貌给他讲完了,他竟然还嘀嘀咕咕说跟他们原来也没什么不同,言下之意,竟然对她的医术很不以为然。气得她喝道:“你们获麟一族的长老,死了倒干净!”拣起镇木,往他头上敲去,若不是他跑得快,必然脑门上还添个大洞出来。
楚楚对自己的医术,倒从来是有信心的很,所以次日,他们来报忘机道长已经苏醒之时,她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但是这里的人,个个都惊讶得不得了,甚至都出现了借机挨到王帐边来看她一眼的小兵,她便觉得此地人统统热情过度了些。可罗碌和那个络蒙老人都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络蒙老人还说但凡被血魔所伤之人,从没有救活过来的先例,甚至夸张地来叩拜她的影子,她才在老人对比强烈的前倨后恭中,找到了那么一丁点救世主的感觉。不过当忘忧子一时头脑发热也来感谢她时,她就差点没一刀砍断他的脖子。幸亏获麟一族正好前来,使得这一幕没有如楚楚所愿发生,他们操着高明的外交辞令感谢了她,但同时很谦卑地说,忘机长老请她过去。
楚楚开始以为这忘机长老必然要惩凶除奸了,兴冲冲地跟了前去。获麟一族都穿白衣,他们的帐篷也是白色银顶,就搭在王帐一侧,她仔细一看,用的居然是云锦,果然是护国一族,不知道要用多少突厥百姓的血汗才养得活。那忘机长老长发以银环扣着,面目清癯,端坐帐中,看来伤已大好,见得她进来,先施礼,悠悠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楚楚哪里有耐心,劈头就问:“感谢就不必了,瞧着你也是个明白人,倒准备什么时候将你师弟交出来?怎么问罪?”行在最后的忘忧子,闻言双脚便是一阵哆嗦,若不是清源死死扯着,只怕掉头就跑。
忘机长老甚是痛快,笑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确是正理。”扭头转向帐门,淡淡道:“清源,清澧,听闻是你们首先在喀升湖边发现你小师叔和慕容姑娘的,当时情形如何,你且说来。”
那清源哦了一声,也不去看二人面色,清清嗓门道:“师伯,清源发现小师叔和慕容姑娘时,两人都是身无寸缕,小师叔将慕容姑娘抱在他怀里,手在慕容姑娘身上………”
楚楚听得咬牙,怒骂:“淫贼该死!”瞅瞅身边放着一个酒杯,一拍桌子,那酒杯便应声而起,带着强烈劲风,向那忘忧子飞去。忘机子微微一笑,身形未动,右边宽袖一把将那酒杯裹了去,谁知不免身形略略一颤,不觉面色一凝。楚楚哼了一声,却见他侧脸过来,含笑道:“怎么姑娘也能用玄天正气,而且居然已有五层的修为?寻常获麟族人,除了长老外,只有清源有这等功力,这却奇了,难道姑娘与我,还出自同宗?”在门口蘑菇的忘忧子,身形又是一抖,头猛然在门柱上狠狠撞了下。
楚楚愣了一下,瞧瞧自己的手,这才反应过来,想想好像确实被打下悬崖后,体内真气不但没有溃散之感,反而有不少增强,自己也觉得体内有阴柔和刚猛两股内力不断冲击,开始还有点不适,后来交相融合,每次运气过后,都觉得丹田里似乎被熨过一般,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分外神清气爽。她还只道是重生后的又一次好运,却难道别有内情?但她哪肯认输,噘嘴道:“你凭什么说我的内力是玄天正气?说不定有所相似呢。”
忘机子笑道:“这倒是凑巧了。不过,本门内力与众不同,运气之后,丹田中有灼热之感,能明五感,姑娘可以试着感觉下。”扭头向清源,道:“你再说来。”
清源抿嘴一笑,续道:“师侄们离得远,只看到小师叔与慕容姑娘头顶上,都冒着浓浓白雾,小师叔大汗淋漓,似乎十分辛苦。看到我们后,他急急收了手,将衣服盖在了慕容姑娘身上。后来,慕容姑娘醒来了,先喊腰怎么这么酸,然后双目圆睁,立即给了小师叔一个大大的耳光。”
众人都默然而立,只有面皮不时抽一下,忍笑得十分辛苦。楚楚在旁,哪里听得过去,喝道:“你不用问他了,你问问你师弟,他到底有没有……嗯,欺负过我?你说呀,是个男人,就说实话!”
她的手指准确点在忘忧子的位置,众人皆很有默契地让开一条道来。忘忧子根本不敢抬头,她又气得往四周找东西准备扔,才听他用极低的声音,颤巍巍道:“有!”
楚楚等的就是这句话,泪水当即滚落,指了他道:“忘机道长,你可听明白了,小女子还等着你给我做主呢。”提高了声音,道:“就算你不肯,我的夫………嗯,家人,也必然会给我作主的!”脑海中,将六夫过滤完毕,最后浮现了萧宁远的身影,心想以萧萧的脾气和能耐,倘若在此,只怕忘忧子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忘机子点头道:“姑娘说得有道理………”右手蓦地凌空便是一抓。忘忧子倏地一下子被他握住了脉门,提了过来,已见得一张蒲扇般的大手,向他顶门抓来。他吓得双目紧闭,身如落叶。
谁料得只觉华盖、紫宫、膻中等穴一酸,还没反应过来,忘机子已将他衣襟猛力一拉,但见他肌理匀称的身体上,前胸几大要穴都微微发红,忘忧子慌忙去掩衣角,已是不及,颤声道:“师兄!”忘机子冷笑道:“如今你还说是一时情急骗清源的?”怒瞪了他一眼。
楚楚还没解其意,忘机子已扭转向她,笑指了他前胸对她道:“慕容姑娘,这是本门独一无二的逢春术,这功奇怪得很,必须是童男子,以元阳练就,可以续人心脉,为人续命,但男子元阳不可再得,故逢春术毕生只能施用一次,施用之后,练习之人的功力,就大半耗尽,还有部分转移给了所续之人。我们获麟一族,本来已经不再练习此功,但阿史那族有位体弱多病的公主,师祖为续其命,看着忘忧骨骼清奇,生性淳厚,特挑选了他来练习此功。我们获麟一族的长老,也只有他练成了此术。这些,便是逢春术施展后的表征。想必姑娘身上,也应该有同样的现象。要我说来,姑娘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楚楚未料得情势急转直下,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睛绕着忘忧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伸出手去,往他当胸槌了一记,哭道:“你说你救我干嘛,我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呀,再说真死了不定还能再活过来,哪有眼下这么麻烦………”瞧了瞧帐内站立的众人,再瞧帐外影影绰绰的人,暗恨自己为何不吃了亏往肚里吞呢,这众目暌暌之下,吃亏的倒变成了占便宜的,却怎么得了?想起来一事,又惊又怕,一把拉住他刚系到一半的衣领,颤声道:“我不可能带你回家的,真的不行的,我家里………不如你再给我一掌吧!”
忘忧满脸通红,想拉开她,又怕用力过重,半天才嗫嚅道:“我又不用你报答,你怕什么?我们获麟族的长老,哪能够娶妻生子,自是要返回天麟顶重新修炼,要跟你回家干什么?”
楚楚闻言,喜动颜色,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一闪就要掉下来,喜道:“当真?”
谁知忘机长老面上便是一沉,道:“忘忧,如今你有什么资格再留于获麟一族,更妄想返回天麟顶,简直是痴人说梦。如今你功力尽失,简直犹如废人,难道我们获麟族要白白供养你么?”
忘忧如被五雷轰顶,身形不住颤栗,哀声道:“师兄!”伸手便去拉他,谁知后者冷哼了一声,一拂衣衫,他连衣角都不及捞到。忘机长老声色俱厉,喝道:“你枉费了师祖一片栽培之心,又得罪了阿史那族,使我族供养全断,无法维持生计,简直是十恶不赦!清源,清流,你们将他给我赶了出去!”
清源惊道:“大师伯!”那边忘机长老已怒道:“你们都呆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忘忧凄声道:“师兄,不用难为清源了,忘忧明白了,但忘忧自己闯下的祸端,不会叫族人承受,师兄还是将我捆缚起来,交给可汗处置罢?”狠狠向地上叩首下去。
他刚一动,旁边那本已看呆的人更快,一只纤纤素手早伸了过来,一把将他扯住。他哪里敢抬头看她,涕泪交加,低声道:“你还不快走?”伸手去拨开她。
那忘机子早负手背过身去,楚楚一边强拉住他,一边向着忘机子的背影,放低姿态,叫道:“忘机长老,有话好说,何必咄咄逼人。阿史那族那边,我会下功夫,必不会为难你们。”
忘机子哼了一声,道:“事情既已水落石出,慕容姑娘就不必留在此地了。清源,还不将慕容姑娘请了出去?”清源应了一声,已当真来躬身相请。
楚楚看忘忧跪在地上,面色已成纸色,但一言不发,饶是她铁石心肠,都难免动容,想了又想,忍气吞声,道:“忘机长老,不知者不罪,小女子适才无礼,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宽宏则个。说起来,我也好歹救过你的性命,能够………”还没等她说完,忘机子已淡淡道:“慕容姑娘并非我族中人,还是不要干涉我族中事务。至于姑娘救命之恩,忘机莫不敢忘,等处置完这孽障,自然会向慕容姑娘交待。”眉尖一坠,瞪了清源一眼,似乎在责问他为何办事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