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接听。再打手机,手机也打不通。
“她在家,我知道她在。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闽乔的心开始发慌,脸色也越来越白,明知道没有钥匙打不开门,可还是用力扭动着门把手,“我得进去,我得想办法进去,我必须要进去!”闽乔一边来回来去地扭动着门把手一边慌乱地自言自语。
“她也许不在家出门了?”看见闽乔着急的样子楚天忍不住说道。
“不会,不可能的,刚刚她还在家里给我打电话。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儿?既然出门,为什么连手机都关掉了?”
“闽乔,你先别紧张,她可能是真的有急事出门了。因为走得匆忙,忘了带手机或者手机没电了都有可能。你别尽往坏处想。”
“我也不愿意往坏处想,我希望是我发神经,希望是我错了,是我的预感错了。可是万一……。我不敢冒险,我冒不起这样的风险。”闽乔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楚天,羽清的事过了才没几天,我真的害怕,我害怕徐影她会做和羽清一样的事,如果羽清有理由那样做,她就更有理由。她心里苦,我知道!”
“那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楚天听闽乔这么说,心中再无顾忌,连忙说道。
“你要去哪里?!”
“我认识一个家伙,住这附近,他能开锁,什么锁都能开。我去把他弄来,很快,十分钟,我一定回来,你等着!”楚天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往楼下跑去了。
“楚天,你开车小心,天太黑了,你千万小心。小心开车!为我!”楚天的脚步声都已经听不见了,闽乔关照他的话音还在楼道里回响。老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切事情一切人一夜之间都被无名之手标记上了危险符号?闽乔只感到双腿发软,怎么站不住,背靠着门蹲到了地上。
自从得知了羽清出事的消息,她觉得自己是变得比以前神经质了。羽清的死强烈地刺激着她记忆中对死亡对离别的感受和认知,最近总是会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担心,担心自己的亲人朋友出事故,担心爸爸妈妈,担心楚天,担心羽明,担心赵元玲玲徐影,担心所有和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人。有时候在旅行社还上着班,就会突然打电话给爸爸给妈妈,问他们在哪儿,在做什么,在电话里听听他们温暖亲切的声音,感觉就会放心很多。可是放下电话没一会儿,就又担心起来。她知道,自己最近是有些敏感了,太过担忧恐惧是因为太过珍惜。平安的日子里却满怀忐忑,生怕某一个日子,突然就传来一个噩耗。每每这样担心的时候,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象着羽明乍一听到妹妹自杀的消息时候的样子,而每每那样想象的时候,她自己的感受都有如被惊雷阵裂了肝胆一样。或者是于这样的想象中体验了太多的苦和痛,所以才会越发担心起来。
闽乔本来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对梁渠对李云霜的感情之深,但凡是周围认识他们的人,都能感受到。雨中送伞,雪中送炭,闽乔对爸爸妈妈的关心可谓是细致入微。而梁渠和李云霜如今因为这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着,都说自己要是能有一个象闽乔这样知冷知热的女儿来生作牛作马都愿意。本来就心细体贴的孩子,如今因为这份紧张更加心细起来。上个月才刚把梁渠和李云霜强行拉去医院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前儿听说龙口胡同里一个老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她回家以后便又抓着爸爸妈妈问他们的心脏有没有不舒服,胸口的地方有没有感到憋闷,疼痛什么的。这些日子以来,闽乔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今天为徐影的一个电话就反应如此强烈一点儿都不奇怪。此刻她蹲在徐影家的门口,被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笼罩着。
楚天说的那个能开锁的家伙叫张齐,因为偷窃坐过两年牢,当初刚出狱的时候因为找不到事情做也在秀水练摊儿来着,他的铺位就在楚天和赵元的隔壁,一来二去大家也就混熟了。时间久了,楚天发现他这人其实不赖,当初走上邪路无非是因为交友不慎罢了,本质并不坏,心肠还挺热乎,谁有个大事小情的他都愿意伸把手。但是他在练摊儿这件事上实在是外行,所以秀水的摊子经营得不好,不怎么赚钱,后来不知怎么琢磨的和公安局联手办了一个修锁开锁的服务公司,生意还不错。楚天有好几次丢了这个那个的钥匙,都是去找他给开的锁。
楚天风风火火到张齐家的时候,这小子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球赛呢。听见敲门声,哼着小曲儿去开门,一见是楚天,当即笑了,“哥们儿,来得正好,一个人喝酒真没劲。快进来,陪我一块儿喝两杯!”
“你开锁那套东西呢?”楚天问道。
“那不是!”张齐指了指放在门口鞋架边儿上的一个铁盒子,“你要用啊?”
楚天也不答话,俯身抓起地上的铁盒子随手从门边的衣服架上抓了一件棉袄往张齐怀里一塞然后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就往门外拖,“快,快跟我走,晚了要出人命了!”
“去哪儿啊!你别扯我,你丫等我把鞋穿上,我还穿着拖鞋呢。”
“不用穿了,一会儿就到了,冻不死你!”楚天不由分说把张齐扯出了房门扯下楼一路小跑着扯到摩托车跟前。
“你别扯我了。你放开我,你小子今天犯什么邪啦?家里没人,我门儿还没锁呢!”
“丢了东西我赔!”楚天把一边说一边啪地一声把头盔扣到了张齐的脑袋上,又把铁盒子塞给他,自己旋即跨上摩托车,“快上来!你要还跟我这儿磨蹭,出了人命你赔!”楚天发火儿了,张齐赶紧跳上了摩托车,屁股刚挨着座椅,楚天的车就像箭一样飞了出去。张齐一个后仰差点儿没闪了腰,吓得他赶紧伸出右手抱住了楚天,忍不住有些生气,在楚天的背后嘀咕: “我怎么就吃上这行饭了呢!命!就是他妈地命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闽乔终于听见楼下响起了脚步声,赶快从地上站起来,接着就看见楚天扯着一个人上楼气喘吁吁地上楼来了。这个张齐手脚还真麻利,三下两下就把门打开了。门才刚一打开,楚天就知道闽乔的判断是对的。一股强烈的煤气味儿从房间里窜了出来。楚天和闽乔一起捂着口鼻冲了进去,楚天去厨房关煤气,闽乔去开窗子,再然后他们在卧室发现了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躺在床上已经不醒人事了的徐影。
把徐影送到医院的时候,楚天和闽乔完全没有概念生的几率有多大,还有没有希望,他们不敢想,也没有时间想,只是忙乱成一团,用最短的时间把徐影送到医生的面前,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徐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不但开了煤气,还吃了安眠药,为自己踏上黄泉路买了单程票上了双保险。徐影下定了决心要走,可是她的决心还是敌不过有人一定要她留的信念。
由于发现得及时,抢救措施的得力,徐影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人仍在昏迷当中,还要继续留院治疗和观察。楚天忙着去办理入院手续,而闽乔则在急诊病房里守着徐影。
病房里很安静,她仿佛都能听见静脉滴液管理药液滴落的声音。清亮的一滴一滴滴落的药液,很像眼泪的样子。闽乔坐在徐影的病床边,望着躺在病床上苍白瘦弱的徐影,她的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地难过起来。她看上去比自己刚认识她的那个时候瘦了很多。此刻,闽乔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旋着徐影对自己说过的话,“如今这年月,有谁还去关心别人的悲喜?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在偌大的京城里不过是一只偷生的蝼蚁罢了。闽乔,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第一个朋友,或者说做一个不知道我故事的知己?”她记得她说愿意,然后她成了她的好朋友,一个至今也还不知道她的故事的好朋友。她想她或者有比羽清更强壮的理由和愿望离开这个世界,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拼命想把她留下来。尽管她知道活着对徐影来说可能根本已经成了一种痛苦,尽管她也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是差强人意,但是她仍然不愿意看见有人不断地离开,彻底地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尤其是一路陪伴过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她就更不想。
大雅之堂(134)
徐影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了。微弱的曙光透出云层洒入还在沉睡中的京城漏进了病房的窗子,为躺在病床上的人和守在她身边的朋友送来了又一个清晨。下定决心要死的徐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扒在自己的床头打瞌睡的闽乔,看见了那隐约轻浅的黎明,而心情却坠入了万丈深渊。为什么,睁开眼睛,还是这个世界?究竟怎样才能解脱?如何才能抛却那所有的生不如死的痛苦,如何才能洗去那一身的深入骨髓的耻辱?自己渴望的不过是眼里的一湖清水,心中的一池碧波,她盼望着死后的灵魂可以到达那样的境界,只有透彻的干净与清纯,没有这一身洗也洗不去的污垢。那个世界里不会有男人,更不会再有那双把自己踩入地狱的肮脏龌龊的男人的臭脚。
她虚弱极了,手脚也好像都麻木着,无法支配。她微微侧着头,看着扒在自己枕边的闽乔,是她送自己来医院的,是了,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谁想要挽留自己,那也就还只有她,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在乎的。她一定是在这里守了一夜。她想自己要是真的死了,也并不真的没有牵挂和留恋。她就是她的一份牵挂和留恋,这世间从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么真诚地好过。亲生母亲都是那个样子,何况别人?对人和人生她都早已绝望,却意想不到在漂泊的旅途中一次偶然的邂逅,会成就给自己这样一份美好的友情。是这份友情让她对世事人情有了一份和从前不一样的认知,人和人之间原来还有信任,还有真诚,还可以相互依傍。她感激闽乔,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