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单也留下一些历史的遗憾。李大钊、陈独秀是中国共产党的主要拓荒者,他们像辛苦的农夫,披荆斩棘,荜路蓝缕,播下种子,等到嫩苗出土时,他们却不在跟前。长期以来,人们对南陈北李不约而同地缺席“一大”感到蹊跷:这是为什么?
建党元老(6)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抽不开身。
当时,李大钊既是北京大学负责行政管理的校务秘书,又是北京各高校教职员联合会主席,正领导各校员工为反对军阀政府断绝教育经费、拖欠教职员薪金展开大规模的索薪斗争。张国焘回忆说:“北京支部应派两个代表出席大会。各地同志都盼望李大钊先生能亲自出席;但他因为正值北大学年终结期间,校务纷繁,不能抽身前往。结果便由我、刘仁静代表北京支部出席大会。”
担任广东教育委员会委员长兼广东大学预科校长的陈独秀也无法赴会。他正在争取经费,以便修葺校舍,只好派陈公博和包惠僧分别作为广州代表和他的私人代表前往参加。
陈独秀、李大钊同时缺席给了张国焘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代表们聚集到上海后,7月22日召开预备会议,第一个问题是确定会议地点。本来大多数代表都住在博文女校,女校内教室、会议室、公寓、厨房应有尽有,校长黄绍兰更是古道热肠,就近在女校开会是最方便的事情,但问题就难在两位列席的外国人身上。博文女校,顾名思义,师生均以女性为主,现在不仅要住进一大批须眉大汉,还有外国人经常出入,太惹人注目了,一旦被密探发觉,堵住大门,全体代表将插翅难飞。
正在为难时,李汉俊说道:“如果这里不安全,就到我家去开吧!”
李汉俊的寓所,位于贝勒路树德里3号(现为兴业路76号),距离博文女校几分钟的路程。这是一栋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一楼为餐厅、书房、客房,二楼为主人住所。一楼最大的房间为餐厅,一张大餐桌可以围坐二十多人。
李公馆居住着李汉俊和他的哥哥、国民党*李书城。李书城已于春天赴湘主持*湖北督军王占元的军务,偌大栋楼房就剩下李汉俊一家,正好派上用场。
7月23日正是周末(星期六)。这天傍晚,一些教授、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陆续走进李公馆,他们围坐在餐厅一张长方形的大餐桌四周,神情肃穆地等待开会。
晚上八时许,中国近代史上划时代的一幕揭开: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
这是*历史上惟一在餐厅里召开的大会。没有仪式,没有歌声,没有标语。惟一的摆设是细心的女主人把几个月前办喜事用过的鲜花又重新插在了花瓶上。虽然花萼已经干枯,颜色开始消褪,但放在餐厅上仍然增添了几分喜庆气氛。
南陈北李都没有来,谁来担任大会主席呢?李达是东道主,按理由李达主持,但李达很谦虚,说:“还是在外地代表中推荐吧。”
“既然大家客气,我就先代一次会议主持吧,等选出组织,就不需要这样推让了。”张国焘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张国焘于6月间先行一步来到上海,协助李达筹备会务已有一段时间,对各地情况比较了解。
大会指定毛泽东、周佛海担任记录。
张国焘宣布大会开始后,首先报告了会议的筹备经过,说明这次会议的重要意义,提出大会的议题为三项:制定党的纲领、工作计划和选举中央机构。
大会第一天主要是听取马林作《第三国际的历史使命与中国共产党》的报告。
马林,原名亨德立克斯·斯内夫利特,荷兰人,年近四十,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一脸的连鬓胡子,戴一副金丝眼镜,既有军人的气质,又有知识分子的风度。他热情洋溢地代表共产国际致祝辞:“中国共产党的正式成立,具有重大的世界意义。共产国际增添了一个东方支部,苏俄布尔什维克增添了一个东方战友。”接着,他介绍了共产国际的性质、职能、组织、使命和它与*的关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建党元老(7)
马林的报告长达三四个小时,加上翻译时间,一直开到子夜时分。他讲完话,张国焘宣布休会,代表们分批离开李公馆。
此后一连几天,代表都采取昼伏夜动的方式,趁黑进入李公馆,在黎明之前返回博文女校。
7月24日,大会举行第二次会议,由各地代表向大会报告本地区党、团组织成立的经过、开展的主要活动以及进行工作的方法和经验。
张国焘代表北京的共产党早期组织向大会作了《北京共产主义组织的报告》。这份全文6000余字的报告介绍了北京的政治、经济和阶级状况,汇报了北京共产主义组织的建立和主要活动。在结束时,张国焘说:
同志们,黑暗的政治局势,包围着我们的*社会,一系列令人难忍的社会的不公平以及悲惨的经济生活状况,都是易于引起革命爆发的因素。我们能否利用易于激发起来的无产阶级的革命精神,能否把*主义的政治革命引上工人阶级社会革命的轨道,所有这一切均取决我们在高举红旗的斗争中的努力程度。这次成立大会应当具体地解决摆在我们面前的一切任务,并制定实际的工作计划。大会的责任看来不轻。
各地代表都在会上发了言,文献中保存下来的只有张国焘和陈公博的发言材料。
7月25日和26日,大会休会两天,由张国焘、李达、董必武起草供会议讨论的党纲和今后的工作计划。7月27日、28日和29日,连续举行三次会议,对党的纲领和决议作了较为详尽的讨论。
这时,会议初期的平静气氛被打破,出现了激烈的争论。
首先是在讨论党的组织原则时,出现了不同的意见。李汉俊不赞成组织严密的、战斗的工人政党,而主张团结先进知识分子,公开建立广泛的和平研究*主义理论的政党。基于同样的观点,他提出党员的条件是不分成分,学生也好,大学教授也好,只要他信仰*主义、了解*主义与宣传*主义即可入党,至于是否参加党的一定组织并担负党内一定工作,并不重要。大多数代表不同意李汉俊的意见,主张中国共产党应该以列宁创建的布尔什维克党为榜样,建立一个高度集中统一的、有严格纪律的无产阶级政党,决不能建成一个松散的、软弱的学术团体。
其次是在讨论党的现阶段斗争目标和策略时发生分歧。李汉俊首先表示了不同的意见:“现在世界上有俄国的十月革命,还有德国社会党的革命。中国的共产主义究竟应该采取何种党纲和政纲,应先派人到俄国、德国去考察,在国内成立一个研究机构如*主义大学等,从事精深的研究后,才能作出最后的决定。”
与李汉俊针锋相对展开争论的是刘仁静。他说:“中国共产党应信仰革命的*主义,以武装暴动夺取政权,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实现共产主义。”
张国焘等多数代表不赞同李汉俊的观点,一致认为,中国共产党不应该只是*主义的研究团体,也不应该对国民党和议会活动有过多的幻想,应积极从事工人运动。
争论最激烈的问题是党员能否在现政府中做“官”?有人认为可以,大部分人认为*是无产阶级政党,党员不应该在资产阶级政府里当官。两种意见争执不休,要求主席裁决。
张国焘也拿不定主意,便对毛泽东、周佛海说:“把大家的发言都记录下来,有争论的问题,等下次开会时马林来了再作结论。”
建党元老(8)
经过一次次的争论,党纲和决议的草稿纸上,画满了蜘蛛网般的修改记号,总算接近定稿了。
“活跃”与“争论”是“一大“进程中的两个显著特色。无论是在起草时还是在讨论中,无论是在会上还是在会下,人人都在争论,差不多每个人都有不同意见。参加会议的代表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谁都想坚持真理,谁都不愿意在争论中轻易让步。几十年后,毛泽东在延安与党内干部谈起“一大”时曾经感慨地说:“当时*主义有多少,世界上的事如何办,都不甚了了。所谓代表,哪有同志们现在这样高明,懂得这样,懂得那样。什么经济、文化、党务、整风等等,一样也不晓得。当时我就是这样,其他的人也差不多。”但是,这些涉世不深、所知不多的青年都有一颗救国拯民、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志。正是由于拥有一腔赤诚的热血和一个共同的目标,参加会议的代表们在讨论中趋向一致。
在“一大”上,张国焘的活跃与毛泽东的沉静形成鲜明对比。毛泽东除担任记录外,只作过一次发言,即24日的发言,介绍长沙的共产党早期组织情况。毛泽东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但他不像张国焘、李汉俊、刘仁静、李达等精通外文,饱读*著作。在张国焘引经据典、进行理论争辩的时候,他在聆听、思索。毛泽东给与会者留下的印象是老成持重、沉默寡言。由于注意力过于集中,有的代表在窗前向他打招呼也不曾看到,以致被有些人讥笑成“书呆子”、“神经质”。
虽然毛泽东发言与交锋不多,但张国焘对于他的智慧和辩才还是颇为忌惮:
毛泽东也脱不了湖南的土气,是一位白面书生,穿着一件布长衫。他的常识相当丰富,但对于*主义的了解,并不比王尽美、邓恩铭等高明多少。他大会前和大会中,都没有提出过具体的主张;可是他健谈好辩,在与人闲谈的时候爱设计陷阱,如果对方不留神而堕入其中,发生了自我矛盾的窘迫,他便得意地笑起来。
没有人否认张国焘的组织才能和煽动能力,但是他杰出才能背后的狭窄心理一直为一大代表所诟病。“陈公博”甚至认为,正是张国焘对李汉俊的无端猜忌,一度使大会濒临灭顶之灾。(略)
张国焘是第一个会见列宁的中央委员。他顽固反对国共合作,在*“三大”上栽了大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