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中的胡杨林如诗如画,充满了生命的诗意。胡杨林多形状的叶子仿佛被夕阳点燃,像一团团金黄色的火焰。曾浩和戴虹跑进胡杨林,站在林中被胡杨林壮美的景色惊呆了。
曾浩庄重地说:“在这种神树面前,我们得跪下来。”戴虹也神圣地说:“你是说因为它的美?”
曾浩神色凝重地说:“美肯定是美,但我更赞叹它生命的顽强。在这没有水的荒漠里,它能够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何等的伟大!”仿佛被曾浩圣洁的情绪所感染,面对胡杨树的巍姿,两位情笃意浓的恋人双双跪下。
曾浩面对大片胡杨林朝拜般地说:“我很久很久前就知道你,可我只是在照片和画上看到过你,那个时候我就被你所倾倒,是你让我热爱了地质,是你引我走进了这荒无人烟的大漠,我渴望顽强,我渴望意志,这一切你会给我的!”此话说完,曾浩已是泪流满面。
戴虹的话音仿佛从胡杨林深处飘出:“胡杨林,你听到了吗,一个出身富贵的孩子跪在你面前,他不嫌你贫穷,不嫌你荒凉,他用生命热爱着你,你把能给的全部给他吧!让他在荒漠中成长为坚强的男子汉!像你一样风吹不倒,沙打不倒,完成他的地质事业,不求永生,但求精神不死!”戴虹说完,也是泪流满面。
曾浩转过脸来,深情地看着戴虹。曾浩说:“我爱你!”戴虹说:“我也爱你!”
跟所有古老和现代的爱情故事一样,当初恋男女发出某种盟誓后,大都在以后的岁月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各奔东西,而他们当初发出的盟誓,却跟注定像深秋要逝落的叶子一样,成为痛苦回忆。
在这个黄昏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戴虹却投入到了徐正成的怀抱,虽然戴虹不是个轻浮女子。
地质队的晚饭早已开过,杨大水在厨房收拾着什么,曾浩开门进来。
曾浩眼睛东张西望地问老杨,“还有饭吗?”杨大水有些嗔怪地说:“跑哪去了,才回来?”曾浩方兴未艾地说:“看胡杨林去了。”
曾浩的话仿佛勾起了杨大水某种情绪,他说:“是胡杨林吗?那种树了不得,神奇得很嘛!”杨大水边说边打开笼具,拿出馒头和粥放到曾浩面前。
曾浩赞叹地说:“老杨,你行啊。”杨大水笑了笑说:“我行啥嘛?”曾浩想起那位司机对胡杨树的评价,咬了一口馒头说:“有人说那是破树。”
杨大水把饭盆往曾浩身前推了推,说:“不对嘛,破树能活在那地方?就像来克拉玛依的人,孬种不要的,孬种想来这里是不要的。”
仿佛发现了杨大水身上某种高尚的东西,曾浩停住嘴里的咀嚼说:“老杨,你简直就是个诗人哪!”杨大水调侃地说:“我啥‘湿’人哪,我干得很嘛!”
曾浩继续吃饭地说:“老杨,你真幽默!”杨大水想起什么地问:“戴虹呢,她晚饭也没吃嘛。”曾浩摆摆手,说:“她吃了几块巧克力,回去睡觉了。”杨大水新奇地问:“巧克力是啥玩意?”曾浩掏出半块巧克力,剥开包纸递给杨大水说:“我这兜里还剩半块。”
杨大水接过吃了一小块,说:“哎哟,啥子味,像馍馍烤糊了嘛,收起来,还是留着给戴虹吃嘛。”曾浩说:“你尝尝吗?”
西圣地 第五部分(6)
杨大水晃着脑袋说:“不尝不尝,糊的东西我不爱吃。”说着把剩下的巧克力放回曾浩兜里。杨大水看着曾浩狼吞虎咽的样子说:“地质队的人都说,你最近变了不少,能吃苦了。”听到杨大水的表扬,曾浩有些高兴地说:“是吗,那我可挺高兴。”
杨大水拉过一个凳子,在曾浩面前坐下,说:“你们这些学生娃娃啊嫩皮嫩肉的,不是为了搞石油,咋能跑到这地方来,我对你们佩服得很啊!可也不一样,有的人我也不佩服,玩嘴皮子的人不好嘛,我看不上。”
没有听懂杨大水此话所指的曾浩说:“我们学生都喜欢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别见怪啊。”杨大水说:“不是,学生娃娃说的话我爱听,就是你们那个徐正成说话我不爱听。”曾浩抬起头问:“他说什么了?”杨大水却说:“你是个好后生,肠子里干干净净,可往后你得注意哩,徐正成这个人不好,肠子里不干净。”曾浩说:“徐正成肠子里不干净吗?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杨大水话中有话地说:“他肠子里不干净,你咋能看出来?”曾浩憨憨地说:“那我是看不出来。”
其实要让杨大水说这个徐正成到底怎么肠子不干净了,杨大水还真有些说不清,但总爱唱高调讲政治说话总要留半句的徐正成确实让性情耿直、为人坦荡的杨大水颇为反感。“此人肠子不干净”,这便是杨大水对徐正成的定论。
似乎是一转眼,地里的麦子就快黄了,兰妮在张粮库家已满足月。
为了能留住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俊女子并讨她欢心,张母和张粮库要给兰妮的儿子过满月了。
张母拉风匣烧火,张粮库叮当炒菜,从早晨起,他们已经热火朝天地忙活大半天了。
头上还蒙着头巾的兰妮从里屋出来,看到热火朝天的娘俩,忙说:“还有啥活?我来干。”张母摸索着推开兰妮说:“你才满月,哪能让你干活,你快去屋里歇着。”张粮库也推着兰妮,说:“屋里歇吧。”兰妮被张家比灶里炉火还烫的热情推进了屋里。
张粮库炒着锅里的菜,说:“娘,还炒菜吗?”张母问:“炒几个了?”张粮库说:“六个了。”张母说:“六个就不炒了,六六大顺。”张粮库端着菜进了里屋,张母摸索着一起进了屋。
兰妮坐在床上喂孩子,露出半个白白的奶子,见张粮库进来,赶紧扭过身子。但端着菜的张粮库还是看到了兰妮怀中白白的丰腴,一时傻了眼。身后的张母碰到站住不动的张粮库说:“咋站住了呢?”张粮库这才返过神来,把菜放到桌上,回身扶着张母说:“娘,你坐这。”张母坐下说:“兰妮呢,叫她也来吃吧。”
兰妮放下孩子,系好衣扣,坐到桌前。感到兰妮已经坐到身旁,张母让张粮库分别给三个碗里倒上马奶子。张母摸索着端起碗说:“粮库啊,你不说几句话吗?”
张粮库有些发傻地坐在那里,说:“不知道说些啥?”张母有些不高兴地说:“想说啥说啥吗,今天兰妮儿子满月,说点儿吉利话。”张粮库卑躬地说:“娘,还是你说吧,你是长辈。”
不再推让的张母端起马奶子说:“兰妮,这马奶子是粮库跑了几里地到哈萨克人家要的,说是喝了对月子里的女人有好处。你今天满月了,在俺们河南老家要摆水席请满月客的,今个就咱们仨不多说了,粮库炒了六个菜,六六大顺图个吉利,用马奶子代酒,给你贺个喜,来,碰一下!”三人举起碗,碰了一下。
兰妮碗到嘴边,突然潸然泪下,小声啜泣着。张母一惊,问:“兰妮咋了?”兰妮含着泪有哭音地说:“我几千里地进新疆来寻男人,吃苦受累我不心酸,心酸的是没人疼。大雨天我差点儿把娃儿生在道路上,婶子,是你们母子救了我,婶子像娘一样伺候我,给我煮鸡蛋,还给我杀老母鸡,把我和孩子伺候地胖胖的,这恩德我真不知道怎样报答哩。”
张母很大义地说:“都是穷人家,一个女人在道上生孩子,谁见了能不管?报答的话就不提了,只要你们娘俩儿平安,俺和粮库就高兴,是不是啊粮库?”张粮库也附和地说:“高兴,高兴!”张母再次端起碗为兰妮的儿子过满月而庆祝。
张母虽然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但她心里却很明白,留住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美丽女子,还得看儿子的造化了。
一辆卡车停在地质队食堂门口,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从车上跳下喊着:“杨大水,送粮来了。”闻声开门出来的杨大水说:“来得挺及时嘛,刚好中午没米哩。”两人打开车厢板往下卸粮。杨大水捏了捏布袋里的粮食,说:“不对嘛!”送粮人说:“啥不对啊?”杨大水说:“不是还有一袋白面和大米吗,怎么全是高粱米和棒子面?”送粮人说:“没有了。”杨大水奇怪地问:“咋就没有了?”送粮人说:“你们地质队有个叫徐正成的,到局里提出来要艰苦朴素,取消特殊待遇,与工人们要打成一片,就没有了。”杨大水放下手中的粮袋说:“就凭他一句话,大伙细粮就没有了?他不吃也叫大伙跟着他啃粗粮,这些学生娃娃都是从城里来的,照顾是应该嘛,他拿这个去买好,损点了嘛!”送粮人有些不高兴地说:“杨大水,别跟我发牢骚,我就是送粮的,跟我发牢骚,等于放屁砸后脚跟——没用。”说完那人上车走了。
西圣地 第五部分(7)
杨大水自语:“放屁砸后脚跟?”他突然冲着远去的车喊:“骂谁哩?你是屁呀!”
杨大水对自作主张去掉地质队细粮的徐正成大为不满,但局会议室里的郭长河和成天海却十分赏识这个有政治头脑的大学生。因为徐正成正代表着地质队做着慷慨激昂的发言,徐正成说:“胡队长有病,我虽然替他来开会,但是我发表的意见胡队长都是赞成的。我们地质队新来的大学生认为,到克拉玛依来搞石油,就不是来享福的,就是来吃苦的,所以我们地质队提出口号,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看来发展石油工业,还得革命加拼命’,所以我们要以苦为乐,以苦为荣!我们的具体措施是,不要组织上对我们的一切照顾,视自己为普通劳动者,坚持与工人同志打成一片,坚持下基层,到生产第一线锻炼自己。针对我们地质队知识分子多,思想复杂的具体情况,每天的政治学习延长半小时,每周每人交一份思想汇报,坚决做到‘又红又专’,把自己锻炼成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我的发言完毕。”
众人热烈鼓掌。郭长河和成天海交换眼神,两人非常满意。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