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他们可是红小兵,你是……最少是嫌疑犯的儿子吧?你怎么做到的?”程希完全惊了。
“罗列罪名而已。这年代,几乎所有人都会。”解信诚不以为然。
程希愣了愣,解信诚说得如此简单,但其中的操作细节却足够磨死人。既要伤敌,又要隐蔽自己,对于一个十几岁的男性来说,绝不是件简单的事。程希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什么时候的事?遇见马先生之后?”
听了这话,林强眼中恍然,心中的一些观念在这一瞬转变过来。这一点,程希与解信诚都没有想到。
“是。”解信诚并不隐瞒。
“那为什么鲁平一家还好好的?”
解信诚难得地有些气馁,垮了一下肩:“我还是太弱了。那些红小兵们都是一个街道片区的,我知道他们在哪儿,我知道他们做过什么。可是鲁平……他搬走之后,去了哪儿,工作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今天那女人不是回来了吗?”程希安慰地用小手拍了拍解信诚的肩:“这,就是一个突破口。”说实话,程希一点也不觉得去劳改农场算是对那些人的惩罚,很可能还是他们的转机呢。劳改农场有多少强大的人冤在里面啊。从某些层面来说,那里完全可以是一个变相的学校。当然,是在你有这个运气,并且有这个秉性的时候。
“希希说的对,任何一个机会都不应该放过。”解信诚挺起胸:“绝不放过他。”
“喂,你们俩个也太肉麻了吧?互相夸个没完了。”林强突然用书背敲了敲桌沿,显然是不想让解信诚太沉于感性:“下午还学不学了?”
“学,当然学。我来监督你。”解信诚笑眯眯地从程希的肩前抬起头:“下午正好没班。”
作者有话要说:都是有故事的人。下章应该在下午六点左右。
武振邦到来引发的小地震
林强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当年他上学小时让他头痛不已的那些问题,此时的他却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完全搞透彻。开始,他对长久端坐的学习状态不习惯,过了两天,林强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些乐趣。比如,得到答案的瞬间,比如,看见马先生对他微微点头的霎那。
确实,第二天,解信诚自己去上班,就把程希和林强发配到了马先生那里了。一方面,屋里没人也省些煤,二则,顺便给马先生扛去一袋大米,一包肉与菜,还有程希晚上做的各式鱼干一袋。
这些重物,解信诚扛着累,程希倒是扛得动,而且毫不费力,但一个不到一米的小娃娃扛着一个与她同高的米袋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前走,那场面能看吗?有林强这个大小伙子在,自然不能错过。
马先生一如初见时的严肃,见到林强和程希既没有表示欢迎,也没有表示拒绝。只是看见鱼干的时候微微露出了丝笑意。很淡然地把二小让进屋里,丢了两本笔记,两个任务,就自顾自看书去了。
程希看了看自己的书与任务,又看了看林强的,意外发现,马先生对自己的要求比对林强的要求,虽然侧重点略有不同,但确实要高得多。程希有些疑问地看向马先生,马先生眼皮都不抬,依旧拿着书边看边随口说了一句:“有任何问题可以问。”一句话,就是不解释。
有马先生做技术支持,程希哪儿还会放过这样难得的学习的机会,立刻埋下头,比之前在家里时勤奋了许多,甚至也有了连饭都忘了吃的专注。
倒是林强的表现颇让程希惊讶。从以往的谈吐中,程希看得出来,林强对马先生虽然怀惴着恐惧紧张,但骨子里却没有解信诚那样尊重。可是这一次,林强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一种探究崇拜还有几分忐忑的劲儿来。学习态度上也扎实了许多。晚上交任务的时候,马先生看着林强的作业,也为他的认真与进步微微惊讶,点拨了几句之后,对林强也有了几分象对待解信诚的态度了——会责骂他了。
看着林强被马先生骂了之后傻笑的样子,程希只能摇头了。林强要是能把这十分之一的好态度对待林奶奶,就不会一老一小吵个没完了。虽然那天之后,林强回家睡了。但是,也只是回家睡而已,每天清早出来到解信诚家来吃早餐,然后带着程希一起去马先生家,晚上和解信诚一起回家,半夜听完收音机才真正回自己家去。只要一见到林奶奶,林强的那股子怨气,十里八乡都闻得见。林奶奶也是个倔人,虽然被孙子的态度搞得有点伤心,但咬死了不松口,由着他天天这么不着家的,也不管。林立新天天要上班,更是管不了自己这个已经是大人的儿子了。
如此平静的日子让程希忘了许多事,直到元月七日下午,天气太冷,从马先生那里出来,林强抱着她小跑着跑回到大杂院,却正好看见有人在进进出出地搬家具。
林强和程希均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林强瞬间脸就黑了。倒是程希拍了拍林强的脖子让他不要冲动。因为她看见虽然是姓鲁的那家搬进了人,但显然不是解信诚所说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男人正忙着指挥人搬家具,而这个小男孩却是站在一边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眼圈却是红的,显然,之前狠狠地哭过。看见林强和程希,小男孩立刻别过脸去,程希猜想,他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哭过的样子。
“林叔叔,你认识他们吗?”程希小声问。
林强摇了摇头:“从来没见过。”顿了一下,林强又喃喃道:“奇怪,鲁平那一家子怂货,没想到他们的这一对亲戚看着倒还挺顺眼。”
呵,没想到林强还挺诚实的。以为会恨乌及乌呢。这两人不但不象林强所说的“怂样”,甚至无论从气质还是从做派上来看,都不象是会住大杂院的人。
程希略略起了几分兴趣,拍了拍林强:“林叔叔,放我下来,我去问问他们。”
“问什么?”林强一下警觉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程希:“别胡闹,你还这么小。”
“我就是问问。”程希撅起了嘴:“不做别的。”
一大一小两人互瞪了一会儿,林强败下阵来,一边放程希下来,一边还是叮嘱了一句:“也好,你去问问,别惹事。”
“嗯!知道啦!”程希站直了,拉了拉棉衣的下摆,牵着林强走上前去。
“你好,大哥哥。”程希过去微点了下头,直视着那个一声不吭的小孩:“我是住在你隔壁的程希,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显然被程希的主动吓了一跳,本能地退了半步,又迅速地站回原地,吸了吸鼻子,想把哭音去掉,回视程希,表情坚硬,虽然没有恶意,却并没有回应程希的礼貌。
“你好,同志。”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来打断了这份僵持,过来和林强握了下手:“我们是新搬来的。我姓叶,你可以叫我老叶。同志,您是……这位程希小朋友的父亲?”
第一次被人误认为父亲这个角色,林强脸一下涨得通红,也说不清楚是愤怒还是尴尬,被握着的手一时僵硬起来:“我不是,我住在那。”说着,脱开老叶的手,指着自家的门。
“林叔叔是我舅舅的发小。”程希在一旁搭腔:“叶叔叔,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了?原来那个鲁大叔呢?”
“哈哈,都是邻里邻居。等我们收拾好了,请过来坐坐。”这个老叶笑呵呵地跟林强打着招呼,看起来倒是个好相处的,却并没有回答程希的任何问题,甚至于,程希到最后连那个小屁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程希眨了眨眼,没再问什么。问多了反而惹人注目。由着还在郁闷的林强把自己牵回自家。在窗前的桌子边上坐着,程希的耳力可以听得很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没一会儿,运送家具的人走了。老叶走到小男孩面前,声音很低,但程希听清了,她听见他叫小男孩:“振邦,进来吧。”
振邦?程希差点笑出来,这名字怎么听都是个中年大叔的名字,没想到大叔也有正太的时候。而且,这个小正太长得着实不错。不是漂亮,而是从里到外干净得离谱。有的人长得漂亮或者英俊,但总让人觉得哪里是脏的,再光鲜也不掩盖的一种腌臜气质,一个字,浊。而这位振邦小朋友却是用完全相反的那个字——清——来形容最贴切。从皮相来说,程希对这位叫振邦的小朋友印象很好。只是不知道他们与姓鲁的一家人有什么关系。
程希坐在那里听着,振邦小朋友显然没有理老叶的话碴。老叶叹息一声,蹲了下来,声音更低了,近似耳语:“振邦,别怪爷爷。他绝对不是抛弃你。爷爷做了这么多,费了这么多功夫让你住到这里来,他只是……想让你更安全。振邦,你姓武,你是武家的孩子,应该懂事了。听话,别让大人们为你担心,好吗?走,进去吧,外面实在太冷了,会感冒的。”
这一次,武振邦小朋友跟着老叶进了屋。只是,他一直没出声,不知是不是被强行拉进去的。这些,程希都不关心,程希关心的是,老叶说的那句“想让你更安全”。
有什么变故……这个疑问还没完全冒出来,程希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吓得正在收拾炉子的林强差点把手中的钳子丢了:“希希,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林叔叔,今天几号?”程希急急问。
林强也过得一笔糊涂账,挠了挠头:“不是六号就是七号,也许八号?谁记这个?!你还是问大诚吧,他这种盼着发工资的人才会记得清。”
“记得清什么?”解信诚进屋把帽子脱掉,心情不错地抱起程希亲了一下,笑着问。
“大诚,今天你回来晚了。”林强洗了手过来,赶紧汇报大事:“鲁家住了两个人进来。”
解信诚的手一僵,抬眼看着林强:“是什么人?”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自称老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林强说到这里,脸突然一红,似乎也发现自己知道的信息太少了,顿了一下:“以前鲁家搬走的时候都搬空了,他们搬过来好些家具,看起来半新不旧,应该原来就住在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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