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声,代替了人的语言。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十月,四人帮走到了尽头。很多人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解信诚还抽空回来了一天,陪着林立新喝了半瓶酒,又走了。程希知道,四人帮虽倒,但批邓还在呢。新总理忌着小平同志也属正常,这已经是谁掌权的角力了,说实话,知道结局的程希并不太关注。
十一月,解信诚回来了,笑嘻嘻的,显然心情很好。应该已经适应了斗争,也学会了如何在斗争中实现理想,学会了在斗争中找到成就感。不过,他在大杂院里还是一点没变微笑着,客气着,还是那个对程希溺爱得象个傻子一样的解信诚。
这一年一直走到头,事情也没有好转。到了再次天寒地冻的十二月,程希的鞭炮装已经有点小了,程希一年之中长了三四公分,这让程希着实有些欣喜。不过,让程希不知道做什么表情的是,因为天天勤吹长笛的关系,她的腹部肌肉非常坚实,一摸足有四块。而且两颊的肌肉也变得有力起来,程希真怕自己长成一大方脸。完全可以想像,一个大方脸,配一双利眉,这长相太正气,完全是电影里的抗日英雄嘛,而且还是男的!
十二月糟糕的消息是,开始了农业学大寨。果然,人坐到了高位,为了位子,什么都不顾了。相信新总理也不是傻子,他肯定知道农业学大寨是个什么屁事,但是,为了与小平同志的政见相反,为了反对而反对,结果可想而知。
七七年的元旦,程希看着夜空一阵感叹。到上京竟然一年了。这一年前,除了长笛略有进步之外,其余的几乎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但总的来说,程希是满意的。她想过的就是这种与亲人朋友在一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生活的日子。她只盼能快些改革开放,对于物质与精神的双份贫困的压迫已经觉得有些喘不地气来了。如果不是有长笛陪伴,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该怎么熬。
七六年还有一个收获就是二小的友谊。虽然这二小是小孩子,程希自觉与他们共同语言少,但相处下来,竟不觉得痛苦,也不枯燥,真不知道是自己变幼稚了,还是这俩小孩太成熟。总之,这段情谊很真。程希无法拒绝自己的心意。
虽然明知道,等小平同志上台之后,二小就会回归,之后自然而然地就是各走各路,渐行渐远。照程希以前的个性,如果早知这样的结果,肯定不会下心思去经营这段友情。但到了这里,到了这个时代,程希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感动了,还是感悟了,变得圣母了起来。只要是她认同的人,总愿意掏心掏肺。就象现在,程希的愿望只是,希望他们在自己身边时,快乐一点,以后如何,不去管它。反正,他们有他们的路,自己也有自己的。珍惜每一个路过自己身边的朋友,才不枉一生。
解信诚虽然还挂名工装厂的职工,但是办了病休。完全不去上班了。照他的话说:“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他很忙,这一年,他的变化很大。虽然面对程希时还是原态毕露,偶尔的孩子气,懒惰,甚至撒娇,他一点也不隐藏。可是他面对其他人,却藏得更深了,更沉得住气,更沉默了。如果是现在的他,程希不敢肯定他会不会跋山涉水千万里去接自己这个外甥女了。幸好,是当初的解信诚,与当初的自己。
政局方面,群众的力量已经失去意义,此时只余下“权谋”二字。程希对这个完全没有兴趣。就算是解信诚说起,也是心不在焉。解信诚看出她的倾向,也是微微一笑,似乎觉得程希这样鲜明的喜恶很有趣。
叶伍回来过几次。虽然小平同志还没有上台,但是,叶伍的表情却比七六年时光明很多。程希把二小养得膘肥体壮,头脑灵活,叶伍来过两次之后就完全放了心。第三次的时候,意外地带了个单反照相机来,说是要给二小和这个大杂院照张相,以后,做为留念。
程希看向二小,就见武振邦笑嘻嘻的:“希希,其实去年我就想让叶叔给我们照个合影呢,可是叶叔一直很忙。最近叶叔心情好,说是爷爷心情也不错,我就旧事重提,果然,叶叔就拿来了。来来来,我们俩先照!”
这时代,照相可是大事!武振邦还没把人抢过去,就被解信诚拉回了屋,丢了一句话:“我先给希希梳梳头,这丫头,疯了一天了,能照出什么好样子?”
说是梳头,其实不只梳头。不但梳了两个经典小辫,还给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把程希别扭的,却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解信诚自己也换了身新衣裳。等程希别别扭扭地走回院子,见到也被换了身衣裳的二小,顿时没了尴尬,哈哈大笑起来。最可笑的是,他们竟然还用水把头发往后扑了扑,看么看怎么怪。
本来没什么,程希这么一笑,二小登时齐齐脸红,连郑航这厚脸皮都没幸免。倒是叶伍笑呵呵的,一点也没为程希的笑声不高兴。这俩小子变得开朗多了,这让叶伍打心眼里满意。他一直觉得,忧郁来忧郁去的,那是娘们。象现在这样黑黑壮壮的,才是小子样呢。不得不说,小解同志别的不论,教养孩子还是一流的。
“咔嚓、咔嚓……”一声一声,把欢笑与小院的当时情留了下来,林立新正好赶回来,也和程希合了个影,林家还有张笑得合不拢嘴的全家福。阳光灿灿,一切看起来都很完满。
三月,开始拨乱反正,陈云和王震开始提出小平同志复出的建议,被驳回。这,已然是个战争的号角。
三月到七月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事情的走向越来越明显。解信诚连脚步都显得轻快了起来。
七月,程希年满六岁,小平同志恢复职务,历史的大幕正式拉开。前总理的种种坚持不过是颓势挣扎而已。这一点,不只是程希看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恢复高考。新情节出现。
两个消息
只要有了种子,尽早都会发芽。没有谁能阻止人们追求幸福。哪怕空气才露出那么一点点自由的鲜活,就有大批年轻人的心跳动起来了。
解信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在一九七七年八月的这个炎热的下午。解信诚几乎是跳着进的院子,腿脚不方便的他,程希还是第一次见他做出这样不稳重的动作来。尤其是在经过去年一年的洗礼之后。
“大诚回来了?什么事这么高兴?”林强从痛苦的数独中抬起头来,纳闷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解信诚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好的门,再回过头来,幸好隔壁那两个小子被胡同里的孩子拉出去了。这种事,虽然不怕他们知道,但被他们看见自己得意忘形的轻浮样总是不好的。
见一切安全,解信诚才笑嘻嘻地坐到桌边,端起程希端过来的凉茶,一口干净,声音又低又小地说了出来:“据可靠消息:今年,有望恢复高考。”
“高……唔!”就知道林强要喊出声,解信诚一说完就一把捂住了林强的嘴,非常及时。看着林强瞪大的眼睛,解信诚重重地点了点头。林强这才一把拽开解信诚的手,张着嘴想说什么,发现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说。
“太好了!”终于等到了这个消息。程希其实兴奋劲儿不比眼前这两个大小伙子弱。她还真怕自己这蝴蝶的小翅膀让历史在哪里拐个弯呢。幸好,幸好。最少这个机会还在!
“舅舅和林叔都可以考大学,一展所长了!”程希的声音不小,但这次解信诚与林强都只顾着兴奋没有阻止她。
“林叔可以考军校,出来直接当军官啊!”程希笑眯了眼,凑到林强面前,果然见他眼睛一亮,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充满了活力。
“嗯,我,我,我这就学习,一定要考上军校!”林强这个冲动派人士,突然站了起来,直接趴到解信诚的床下,开始翻找复习资料起来。
解信诚见好友充满干劲,也很开心,哈哈笑了两声:“不用这么着急吧?强子,从去年到今年,你跟着希希学了不少了,再加强加强英语,应该不成问题的。”
“英语,哦,英语!!”林强从床底钻出头来,一脸的苦相,语数外三门,林强数学最强。程希教给他玩的数独,最后反而玩不过他了。但说到英语他就头痛。可现在,就是他这个苦相逗乐了解信诚舅甥俩。
“快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解信诚和林强都掩不住笑,解信诚喝了口茶,转头对林强叮嘱:“别告诉林奶奶,那老人家的记忆,我担保,明天就能全胡同都知道了。”林奶奶没事的时候就爱串个门子,和胡同里的几个奶奶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小辈的都知道,在她们那个圈里,根本就不可能有秘密存在。
林强嘿嘿一笑,连连点头:“这还用说。这事还是等文件下来,再让她高兴吧。对了,借我本英语书。”说着,根本不管解信诚点不点头,就一转身迅速出门了。解信诚张了半天嘴,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林家没有这些复习资料很正常,他们可不象解信诚有个马德明撑着,几年来一直在垃圾站收旧书,资料丰富着呢。
“舅舅,你打算考什么大学?什么专业?”程希凑过来,给解信诚又添了次水,关心地问。
解信诚摸了摸程希的小辫子,微笑:“你还知道专业呢?不错不错。”说着,笑容微敛,轻轻叹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哪个学校会愿意收我。我以后能做什么。”
程希愣了一下,才明白解信诚是在担心他的脚。他又何尝不想当军官?这个时代,进部队可是大部分男孩子的梦想。可是因为他的脚,他从来没提过。
“可以做的事多了。舅舅,男人的力量可不完全表现在肉体上,更重要的是这里!”程希比了比自己的脑袋:“舅舅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了,舅舅以后又不要当运动员,其它的想干什么舅舅肯定都会干出一番成绩的。”
解信诚一下笑起来,把程希揽过来抱着,象对待婴儿一样摇了摇,“这天底下还是希希最贴心了。”
“那马先生没对你的未来方向有什么提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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