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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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三起-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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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又不愿意过那种忙碌的生意人生活,他想到了任何一位浪荡公子哥都想到的高速便捷的发财之路,您猜对了,那就是赌博。每一天的色子麻将和牌九都成了他的朋友,他整整赌了四年,在他将最后一点希望都输掉的当天,他的女儿出生了,女儿生出来之后,瘦小纤细,由她妈妈取名为徐纤。

  徐纤说到这里,并没有流露出对她父亲的仇恨,也没有对那自己还尚未享受到而流失的荣华富贵感到惋惜。她非常平和的叙述了她父亲的历史之后,就不再多说话了。

  我说:“徐纤,你要坚强,你要有希望,你一定会治好眼睛的。”

  “我的眼睛还能治好吗?”徐纤大大的眼睛虽然凝固不动,然而,我能猜出她一定很疑惑。

  “能啊!”我说:“你到北京,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

  “你是从北京来的吗?”徐纤用充满了憧憬的童声问道。

  我哪里是北京来的,不知怎么的,那一刻,我不想让她失望,于是我一连串的说道:“是啊,我从北京来,北京可大了,什么都卖,还有大大的游乐场。你一定要努力,将来到北京去!”

  徐纤笑了,望着她的笑容,我很想流泪,徐纤说:“我看不到你,但你信不信,我能看到那位姐姐。”她说着用手指着我的妹妹,妹妹坐的位置,被她指得非常准,我看到了妹妹的肩膀,不停的耸动,那是悲伤的耸动,哭泣的耸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希望(5)
我从来都不曾相信,像徐纤那娇小的身躯可以如此平静的去迎接死亡。她把死神视为麻雀一样的在长空飞过。

  那一天,我领她在麦田地散步。夕阳的余辉洒到了她的脸上,她瘦弱的脸庞在光辉中显得十分憔悴。她还向我打听眼睛好了会看到什么。我竭力汇拢所有描述大千世界美丽的词汇,来满足她的憧憬。途中,我看到她对我笑了一下,像熟透了的苹果。

  第二天清晨,徐纤做饭非常努力,她也不让妹妹伸手。徐纤做好了饭,我和妹妹还没吃完,她就先吃完了。她说要出去转转。我说要我吃完之后领着她,徐纤不同意,说她想自己一人出去转转,我看到妹妹忧伤的表情望着小徐纤的背影,在晨光中慢慢的消隐。

  那是在中午,路上有几个小孩儿一路奔跑的狂叫:“瞎女孩死了!瞎女孩死了!”

  当时,妹妹并没有表现出像我那么震惊。我和妹妹一起来到了出事地点。

  徐纤死在了一棵杨树下面,她平躺着如同睡觉一般。有几个村民们围着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妹妹告诉我说徐纤早就料到自己会在这一段时间死去,但是她却一直做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让我察觉。

  “你怎么知道徐纤会死?”我问妹妹。

  “凡是看到我的人都会死。”妹妹平静而简短的回答,令我窒息,因为我也是能够看到她的人,而且妹妹无论出于什么心态对我复仇,都是毫不为过。

  “照你那么说,我也会死?”我还是问了一下妹妹。

  妹妹什么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她开口道:“放心吧,哥,你不会死。”

  我的疑惑,瞬间的被一个身影带走,那就是出现在徐纤遗体旁的徐大雨。这个常年靠光盘发泄的男人,这个一生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为绊脚石的无赖,这个曾经幻想以赌博发家却一贫如洗的败家子,出现在女儿遗体的面前,反而显得更加憔悴和瘦弱。他干瘪的面容望着躺在地上的女儿,仿佛观察一面墙壁一样的面无表情。

  有个村人说:“徐大雨,你女儿死了,给她埋了吧。”

  徐大雨看了很久,突然之间,他僵尸一般的表情开始抽搐,紧接着发出似人非人的嚎叫声,在场的许多人都很惊讶,这个生前在他面前受尽凌辱和毒打的女儿,居然在死后能换来他的悲伤。

  在远处又走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背驼得使他那土色的脸和黄土地平行,让人觉得他一辈子从来没有抬过头。女的非常瘦弱和苍老,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裤,上面落满了尘土,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地里干活出来的。当两个人即将走到人群的时候,驼子站住了。那女人显出悲伤的样子,挤进了人群里,来到了徐纤的遗体旁。低低的哭泣着,她的低声哭泣与徐大雨的嚎啕大哭时起彼伏,形成鲜明对比。

  有一个村民对她说:“别哭了,别再哭坏了身体。”

  徐大雨也蹲在她的身旁,和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妹妹告诉我这个女人就是徐纤的母亲。我猜想,徐大雨可能就这么一次温柔的对待自己的老婆。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看看在人群外的驼子,驼子仍然低着头,看着这片黄土地。看样子不用说,徐纤的母亲后来是和这位驼子一起过日子的。

希望(6)
徐纤坚强又短暂的一生就这样装进了那块孤独的坟包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即时她知道自己即将死去,也没有放弃她的希望。她平静的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外,还向我打听我们正常人眼中的世界。

  徐纤死后的几个夜晚,我都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个男人低低的哭泣声,在悄无声息的夜里,这种哭声让我毛骨悚然,有时,我还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妹妹告诉我,那是徐纤的父母在为自己的女儿哭泣。

  一天的上午,徐大雨出现在他家二层楼的阳台上,村民们都围在了楼下,仰头张望,徐大雨已经喝了很多白酒,在桌子下面放着两个空瓶。

  他的神志,已经完全的浸在酒精里而无法自拔。

  “哈哈,老子女儿没了!”徐大雨说:“老子这辈子没活明白!”

  村民中有个老人,对徐大雨高声喊道:“小徐,你别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哪有什么想不开啊!”徐大雨高声说:“知道不知道啊,老子现在绝后了!!”

  这时,我看到驼子夫妇也在人群之中,驼子仍然低着头,他的妻子对徐大雨说:“姓徐的,你这叫良心发现吗?”

  “放屁!老子从来就没有良心!”徐大雨喊道。

  我和妹妹这个时候与人群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我还能听到徐大雨的喊叫声。我看到徐大雨这时候又开始喊叫起来了:“喂,老黄,别喝我洗脚水了!”

  这时候,驼子的身体抖动了两下。

  “要不我给你两盘碟儿,你就知道什么叫女人啦!哈哈!!”徐大雨继续说。

  徐纤的母亲气得脸都红了,仰头大声喊道:“徐大雨,老黄对我很好!比你强!!”

  “哈哈,那还有什么好不好的了!你都让老子睡多少次了,连女儿都给我生出来了!!”

  徐大雨又咕嘟喝了一口酒,然后继续喊道:“喂,老黄,把这盆洗脚水踹了吧,找个洋妞儿,各种姿势都会,伺候你个驼子,也绰绰有余啊!哈哈!”

  老黄抬不起头,只能使劲地想直腰,喊道:“徐大雨,我操你妈!!”

  “骂!骂!哈哈!”徐大雨狂笑道:“老子早知道要死了!”然后他的眼光仿佛看着我们站的这个地方说:“小伙儿,你小心点啊!你身后有美女!”

  我悚然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妹妹,妹妹显得很平静,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在饭店结账时,徐大雨就已经看到了我的妹妹。

  徐大雨将瓶中剩余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瓶子一摔,喊道:“不陪你们啦!我上路了!!我要让徐纤在阴间考大学,让她眼睛能看东西!”

  说完,他转身从阳台的窗户跳进了屋里。不一会,看见了屋里浓烟滚滚,出现了火光。

  “不好!”人潮开始涌动起来,有些人们也开始焦急的喊道:“快救火!着火啦!!!”

  “先救人要紧,救他妈哪门子火?!”

  “废话,你先进去给我救人试试?你不救火怎么救人?!”

  过了一会儿,听到刚才那个老人喊了一声:“大家往后撤,里面可能有煤气罐儿。”

  我也本能的拉着妹妹向后跑,等我站定的时候,我发现人潮已经涌到了我和妹妹的面前。

  “嗵!”的一声,我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向我袭来,人群中有很多人都发出了尖叫声,一个老太太不停的摇头说:“造孽啊,造孽!”

  当房子火光冲天,烈焰飞腾的时候,我看到了妹妹那坚定的表情,那种表情,夹带了无悔的义无反顾。

  “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她说。

希望(7)
老黄在我的印象之中是背驼的十分要命的人。无论刮风下雨,烈日当空,他都要用他的后背去承担,每次他从田里回家的时候,我就感觉他像是在背着一百斤大米往家走。

  外形的丑陋使得老黄历练成了一种自卑的心理,他决定终身不娶,当然了,他心里也清楚,没有任何女人肯嫁给他这个一无是处的男人。直到有一天,他经过了徐大雨的门前,听到里面打女人的声音。当时,他相信他有必要为一个女人做点什么,于是他一脚踹开徐大雨的房门,他看到徐大雨光着上半身正在打徐纤的母亲,已经打得汗流浃背。

  老黄冲上去和徐大雨厮打一块,生理条件的缺陷,使他比徐大雨明显矮了一截,仍然是这种条件,使得他仿佛将头伸过去承受徐大雨雨点似的拳头,胜负当然不用说了。

  在老黄满脸是血的情况下,他没有忘记那个瘫坐在床上,护着女儿而浑身上下的衣服被撕烂的女人,那种绝望和求助的眼神,促使着老黄涌上一股急劲,他使劲一推徐大雨,然后抱起那个女人逃离了这间屋子。

  老黄没想到,这女人会主动要求嫁给自己。但是老黄深信,她是为了报恩。

  他不希望一个女人为了报恩而不情愿的毁掉她的一生,他对她说:“你没有什么恩可报,我救你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感到难为情。”

  昏黄的灯光下,在房子上的窗户上,印着一个女人跪在一个驼子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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