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五个子女。当她肚子饿的时候,她就知道抓起她床沿上的硬馒头啃几口。她的衣服都是由五个子女轮流来换洗,当然了,馒头也是由五个子女轮流来送。
王阿婆的大儿子是一个非常有好奇心的人,他的老婆比他更有好奇心。他们从来都不关心自己家,而对左邻右舍的事情却了如指掌。他们的家离这条小巷最近,这也给他们满足好奇心提供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们两口子经常在晚饭之后,搬着凳子到院中,挑一个最好的位置,目光锁定巷子的那条小路,期待着行人们因为抢道而发生的恶斗。而事实上,现实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在很多行人相继以头破血流惨不忍睹的情形映入他们的眼帘之后,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
由于这种得天独厚的位置,令他觉得他在其余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中有很强的优越感。他很乐意将他所看到的情形和那种*传递给其中的一个,然后再由这一个像导电体一样迅速的将这种情形和*传给其他人。一旦他在某一天遇到某个弟弟或妹妹,他总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将他率先得到的消息通知给他或她或他们或她们。当别人竖起耳朵向他打听巷子里是否又发生流血事件的时候,他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在打听者的里面,也有曾经在巷子里流过血的人。
老大夫妇的这种爱好深入骨髓,以至于有一次他们竟然忘记了去看自己的母亲王阿婆。王阿婆是个智障人士,那一天的她,大小便失禁,弄得屋里臭气熏天。这种情形,使得第二天二儿子到他母亲这里看望的时候对她破口大骂。他虽然知道,无论怎么骂他的母亲,他的母亲都跟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听不懂,当然也不会去关心他骂的什么。
老二恨上了老大,也是这件事,老二经常和自己老婆说,老大是个不孝的东西!迟早会遭到报应!老二也曾经埋怨自己的母亲,说早不傻晚不傻,偏在这个时候傻了!给儿女留下了这样的累赘,倒不如死了干净。说到了这里,他就会眼含悲愤的泪水忆苦思甜,说五个兄弟姐妹之中,母亲对自己是最不好的!这时候照顾她,完全是自己善良,要是换做其余那四个,都不能管她。
老二的这种言论不但和他老婆发表过,同时也多次向其余的四个兄弟和妹妹表达过他这种愤慨的情绪。以至于多次提出要放弃照顾母亲的责任。三女儿和老女儿同时斥责他的不孝!并表示,如果他放弃照顾王阿婆,她们俩也将不照顾!三女儿说,母亲是大家的,谁也没有权利放弃照顾她的责任。
其实三女儿和老女儿的威胁在老二这里已经无足轻重,甚至比一颗细菌的分量还轻。老二早已在内心里有放弃照顾王阿婆的念头,至于别人是否继续照顾那是别人的事。三女儿曾多次向老女儿表态过,决不能放过老二,因为老二一旦撤出来,这五个人谁也不会照顾母亲了。“母亲对我们姐妹俩是最好的了!”她经常用这句话提醒自己的妹妹一定要团结以来,捆住老二。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三女儿和老女儿在王阿婆这里得到的恩宠要远远大于老二。在王阿婆没遭车祸之前,家里所有的开销几乎有百分之六十的搭在了这两个女儿的身上。尤其是三女儿,她之所以这么胖,王阿婆说是她把她从小用罐头喂出来的。“这就像庄稼似的,粪施的到位,水浇得多了,自然长得壮壮实实!”,王阿婆每次说完这个理论的时候,眼中都藏有无限的爱意。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儿里出外进,成了王阿婆骄傲的还原自己年轻时的资本,“看我这俩丫头,比我年轻的时候还漂亮!”很多年轻人望着这一胖一瘦两个女子的背影,都猜不透王阿婆年轻时的体型到底是胖是瘦。
王阿婆的四儿子平时话不多。正是因为这种原因,他给三姐和老妹妹留下了最好的印象。另外,老四的魁梧强壮也令这姐俩十分确信他足以令她们那两个哥哥胆战心惊。她们在一天匆匆的碰面之后,就决定要拉拢老四,形成统一战线。
而当她们秘密找到老四商量此事之后,她们的失望也随之出现了。老四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保持中立。在他的脑袋里,母亲对他是好是坏,他没有这个概念,他也不会明显的站在某一方而和另一方对抗。另外,在老四的印象之中,大哥和二哥也未必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现在是二哥屡次提出撤出照顾母亲的任务,所以他悉听尊便,但是,他的表态也很坚定,如果五个兄弟姐妹之中,有一人撤出,他也将无条件的撤出,到时候,谁说什么也不好使。
五个人的僵化慢慢演变成如同一屋子的煤气一样,只要稍微划点火花,就会顷刻发生大爆炸。以至于有一天,老大又犯了错误,他和老婆因为期待着巷子里发生恶斗的原因,又一次忘记了去看望母亲,而这一天,母亲又大小便失禁了。这使得老二忍无可忍,于是他在村口看着了自己的大哥正在向一群人讲述惊心动魄的场面。
大哥的满面春风和手舞足蹈,令老二感到由衷的恶心。他走到大哥近前,咬牙切齿的对大哥提醒之后,愤然转身离开了。老大怔了一会之后,又继续向村人讲述那剩下的一截故事。
村人发出的爽朗的笑声和惊讶声,如同利剑一样,由老二的耳朵传入他的大脑。他觉得这些笑声和惊讶声根本不是冲着老大的精彩故事,而是在嘲笑自己,于是他决定一定要撤出照顾母亲的义务。他径直朝三妹妹家走去。
让路(2)
老二要撤出,就必须要子女五个一起到场,开个碰头会。首先要确定好地点,老二说老大是长子,当然开会地点要选在他家。当老三去通知老大这一消息的时候,老大眉飞色舞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不快的神色。接下来他对老三发了很多牢骚,说这么多年谁也没把自己当大哥来看,而自己一有什么好事情好消息,哪次都没落过其余四个兄弟和妹妹。
老三觉得老大非常可笑,她认为老大对他们的“照顾”,无非就是这几年巷子里面惊心动魄的奇闻轶事而已。但这些,和照顾母亲王阿婆没有丝毫的联系。她说了,现在由他选地点,开一个临时家庭碰头会,就等着他说话。老大脸上很不愉快,他说,照顾母亲,人人有责,所以地点当然要选到母亲家。
选地点不是主要的事情,开会的内容才是主要的事情。王阿婆那15平米见方的小屋子,挤满了兄弟姐妹五个。他们都一起住过这间屋子,如今都觉得很挤。老二提议长话短说,他直抒胸臆,就是要撤出来,从此以后,照顾母亲的责任就由大哥和四弟还两个妹妹共同来承担。
老三在这一刻,勃然大怒,说忍了老二很久了,如果老二撤出来,大家都不能管母亲,老二此举,天理难容,会遭报应的。老妹妹在这个时候也指责老二。老大和老四没吭声,半晌之后,老大表态了,他居然同意老二的提议,他说照顾母亲的事情,本应该是女儿的责任,照顾父亲才是儿子的事情,只可惜,父亲早已故去了,如果死的是母亲而留下父亲,那现在都不用任何儿女照顾,他一个人就包了。末了,他说可惜自己每天太忙了,没有空闲照顾母亲,照顾母亲的事理应是女儿的事情。他看了看老四,老四低着头吸着烟,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嗯。”
老三和老五当然不同意了,她们坚持自己的立场,如果撤出一个,那就谁也别照顾母亲。王阿婆15平米见方的房子里,充斥着机关枪一样的争吵声。
坐在床上的王阿婆,目光呆滞。在五个儿女一直争执不下的情况下,她突然嘴角出现了一丝微笑。接着,她发出了狂笑,这一声狂笑使得五个儿女的争吵声嘎然而止。最后,王阿婆似乎是从嗓子里憋出了一个字似的,很痛苦的喊道:“伤———!”
这一下,令五个儿女顿时呆若木鸡。三年一言不发的痴呆病人王阿婆,居然可以说话了。首先对这一场景欣喜若狂的是老二,他手舞足蹈的连着说:“她病好了!她病好了!”最后他欣慰的说:“我终于可以不用再伺候他了。”
他的这句话,似乎也提醒了其余的四个人,他们听完了之后,都爆发了暴风雨般的笑声。尤其老三,脸都笑烂了,她殷勤的坐在母亲的身边,拍着母亲肩膀说:“妈,你终于好了!你病好了,我是最高兴的了!”
王阿婆在喊完那一个字之后,表情又回归到以前的样子,依然双目呆滞的望着窗外。可是,这个样子也不能改变他们认为母亲如今已是完全行为能力人这一看法。他们当天晚上从王阿婆家里出来的时候,一个个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这是自王阿婆出事之后,他们第一次这样在一起开心,在一起默契。
第三天的傍晚,老大夫妇早就把晚饭吃完了。因为他们要赶上别人下班之前,将目光锁定在巷子口。今天,他们发现了一个比打斗场景还新奇的怪事。
三年一动不动的痴呆病人王阿婆,居然来到了巷子口。母亲王阿婆的背影挡住了老大夫妇的视线,却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愤怒,相反,他们觉得欣喜若狂。一是,母亲可以行动了,这以后就不用儿女费心照顾了;二就是他又可以向村人们炫耀这则奇闻异事,他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这则信息,会给他赚来很多双羡慕和好奇的目光。
母亲王阿婆枯草一样的白发,被巷子口的过堂风一吹,抖动得杂乱无章。从背影上望去,像是白色的火焰在头上激动地燃烧着。这让老大非常兴奋,他咧着嘴嘿嘿的笑着。
母亲在巷子口站了五分钟左右,就转身朝自己的家里走去了。当母亲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后,他毅然的拿起了板凳朝着村口走去。
村口是村民们饭后的聚会场所,有几个妇女在扯着嗓子给大家爆料左邻右舍们的家事,她们爽朗的笑声,震撼着天空飞过的麻雀。而男人们麻木的表情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