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透露消息给“陈瓯”,让他从蒲草山监狱出逃的?又是谁杀了他?楚河汉界,鸣金击鼓,两边都摆着棋局呢。“蜥蜴”小组这一招“弃卒保车”,也算是下了血本。后一步棋,他们会怎样下?
“内鬼”更可怕,这个隐藏在人民内部的家伙,极其狡猾,心狠手辣。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可能是两个、三个……一串人,不管是几个人,都容不得半点马虎。
刑警队长张立过来说:“我们调查了周边的群众,案发时他们未听到任何打斗声或争吵声,因此,凶手可能是死者熟人。据目击者陈菊反映,在与死者接触的瞬间,她曾看到巷尾闪过一个穿黑色雨衣的人,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凶犯,我们已经在全城开始布控,搜捕疑犯。”
“黑色雨衣?”王星火的心一动, “雨是从七点十分左右开始下的,七点四十五分,凶手杀死陈瓯,也就是说,凶手穿着雨衣到乌盆巷接头,如果未使用其他交通工具,行走路程最多不超过三十分钟,减掉一些空耗与踩点等待时间,重点的搜查范围应在十五分钟路程半径之内。”
“缩小到几个居民区的范围,这就好办多了。”张立不禁对这位“上头来的”多了几分敬佩。
“同时调查陈瓯的一切社会关系,看能不能找出可疑的人。”许则安说。
“另外,蒲草山监狱要派人严密监控,这口塘里也有一条怪鱼,但我们先不去抓它,到用时再吓吓,它就自己浮到水面上来了。”王星火说。
许则安不解地看向他,蒲草山监狱早已不是真正的监狱,要从那里逃出来,并非难事,为什么王星火会怀疑蒲草山监狱也有“内鬼”。
“许处长,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在蒲草山灭陈瓯的口?”
许则安想了一下,说:“如果在那里杀人,凶手岂非成了瓮中之鳖?”
“不错,陈瓯出逃后,方向和目的地都很明确,但他想不到,在前面等他的,却是死神。这说明有人欺骗了他,而这个人肯定在他身边。他们处心积虑制造陈瓯出逃假象,就是不让我们来个瓮中捉鳖。”王星火说,“且不管这是只大鳖还是小鳖,我们先养着、圈着,它耐不住了,就会出来活动了。”
尸体已经搬走,搜查还在继续。雨停了,云散了,这场秋雨来得急,去得快,夜的天际间竟然亮起了几颗星,闪闪烁烁,清清明明的。王星火抬头看着那几颗星,暗暗为103小组的其他成员担心起来。
在来台州的专机上,范哲组长说,这是一局盲棋,不是死棋。我们急,敌人比我们还急呢,太急了就会出乱子,我们逼一逼,他们就会露马脚。一露马脚,鱼就上钩了,“蜥蜴”就现形了。
现在,103小组已经开始放线,会有大鱼上钩吗?
。 想看书来
1964年10月17日19:58 台州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陈思虽然还没到鬓毛衰的那年纪,却也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诗里蕴涵的游子情意。十二岁离家,整整二十九年,他都没有回到这里。弹指一挥,转眼少年青春已逝。淅淅沥沥的夜雨,雨中的小石桥,桥下静静流淌的月河,鳞次栉比地透着灯光的木屋瓦墙……江南的一切是那么陌生,又那样令人魂牵梦绕啊。陈思的眼睛湿润了,他自信不是多愁善感之辈,可一站在故乡的土地上,那鼻子就有些酸楚。
陈思把思绪从乡思中收回来,从红旗旅社的阳台回到屋内,打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正在播放广播剧《霓虹灯下的哨兵》,这是去年的一部话剧,南京路上好八连,红遍了大江南北,陈思非常喜欢。
也许是因为雨天,收音机的信号很不好,常常有嘈杂的声音干扰。陈思听着听着,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有微弱的滋滋声,夹杂在广播剧的间隙中,在这滋滋的电波声里,竟然听出了他熟悉的另一种声音。
“……嘀嘀……嘀嘀嗒……”
职业的敏感让陈思一下子来了兴致。他是一个无线电专家,解放前夕被国民党挟持去了台湾,前年到香港开会时,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接触到了大陆驻港的特工,并在他们的帮助下回到故土,安排在哈尔滨无线电三厂工作。前几天,他出差路过台州,专程到家乡看看。
当某些收音机的波段与电报的波段偶尔交叉重叠时,就会出现这种收到电码的情况。陈思倾听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这不是一般的电码,是加密码。这让他有些紧张起来,如果不是一般的民用码,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大陆军方的密电;二是台湾特务的密电。
好奇心顿起,陈思迅速取出笔和纸,坐在台灯下开始记录这些断断续续的莫尔斯电码。
声音实在太模糊,且极不稳定,陈思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记下几串电码,再听时,发报人好像知道有人窃听,嘀嗒声没有了,消失了。
……5783 5786……7610 1317 2456 2715 ……2495 2520……7228 3390……3190 5749……
陈思看着这一组数字,在脑海中努力回忆曾经熟悉的电码本,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译过电了。记忆是没错的,如果按常规译电就是:……蜒蜞……魃存于桌……叆潮……昏晢……浸蛉……
完全是乱码,没有任何意义。
陈思设计了好几套解密方案,都失败了,最后才发现,原来这电码的加密很简单。有时候,越简单,越让人想不到。当个位数都减一时,电码就变成了如下的文字:
……蜥蜴……魂字方案……灵潭……明晚……海蛇……
随着明文一个一个写在白纸上,陈思感到房间里一片死寂,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他可以断定,这不是一般的电码,而且可能是用最新型的快速自动发报机拍发的,这种发报机拍完就走,很难被追踪定位。但是,他搞不清楚这是大陆的还是台湾的。如果是大陆的,窃听密电的罪可不小,加上他在台湾工作过的特殊身份,到时真会有口难辩。如果是台湾特务的,这其中肯定涉及一个大阴谋,不报案的话,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报与不报,都同样危险,骑虎难下。
好奇害死人啊!陈思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后悔自己不该去听什么电码,不该打开这台该死的收音机,甚至不该回家乡……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就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猫。
。 想看书来
1964年10月17日20:03 台州
台州海洋渔业处与红旗旅社仅一街之隔,东边有个小招待所。招待所是幢两层的砖瓦房,看上去很不起眼。这个招待所属于渔业处,用来接待上下来访的同志,不对外营业。没有来访者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关着门。
这扇门刚刚打开了,渔业处的赵副处长陪进两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说是省里来的渔业调研员。闷得发慌的服务员小季见来了客人,勤快地忙上忙下,把他们带到二楼的客房里,又拿被子又沏茶的。
副处长跟那两人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两位领导是哪方面的专家啊?水产养殖?还是远洋捕捞?”小季一向闲不住嘴皮子,见领导走了后,边打扫房间边问。
其中年长的呵呵一笑:“我们是来调研近海捕捞的。”
“近海捕捞?那您一定对海上钓鱼挺有研究,我是个海钓爱好者,教我些诀窍好不好?”小季停下手中的抹布,高兴地说。
“你是喜欢矶钓呢,还是船钓呢?”那人反问。
“船钓。”
“胆子大不大?”
“钓鱼跟胆子有什么相干?”小季好奇地看着他。
“如果你敢到最危险的海域去钓,就会钓到大鱼。哪儿有暗礁,哪儿沉船多,就往哪儿去。鱼儿总是喜欢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觅食、栖息的。”专家说。
小季挠着耳朵,不自信地摇了摇头。
“小伙子,大海无情,先去练一颗好胆子吧!钓鱼是一门需要智慧、耐心和勇气的艺术啊。”那专家哈哈一笑,拍了拍小季的肩膀。
“科长,明天的调研计划已经初步拟好了。您看,我们要不要再商量一下?”年纪较轻的那位问。
言下之意,傻瓜也听得出来,是让不相干的人走,小季很知趣,说去楼下烧开水,便下了楼。
下了楼,小季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阵嘈杂声,看到窗外不时有军警摩托在雨中驶过,似乎又出什么大事了。城里一整天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让人害怕,心神不宁。
小季很想跑出去看看,只是这工作,虽说平时连个屁事都没有,可二十四小时,人总是要在的,没法出去看热闹。小季只能强忍着猫抓一样的好奇心,坐在接待台后捏着张今日的《人民日报》闲看,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此刻,有好几双眼睛同时在某处的黑暗中盯着他的招待所。
“我说大勇,他们会不会上钩?”招待所对面黑灯瞎火的民房里,传出声音。
“我们到这里,就是他们最大的绊脚石,如果你是他们,会不会搬掉这块石头?”另一个声音,轻,但很沉稳。
“搬不掉,砸一砸还是要的。”
“不错,敌人对付我们的策略,就是打乱我们的部署,让我们无法集中心智,清除威胁M首长的‘蜥蜴’。这是范组反复强调的。”那声音顿一顿,又说,“大头,你是新人,注意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有那么多的疑问。”
袁智强想再问点什么,被赵大勇的这句话压回了嗓子眼。
赵大勇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等待、观察,有一回在北京什刹海附近的胡同里执行任务,整整埋伏了十八个小时,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就是为了抓住一个企图暗杀某领导的特务。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嗜鼠的猫,一旦进入状态,一旦黑夜降临,就会亢奋,就会精神百倍。在103小组,赵大勇有个绰号:“老猫”。之所以给他这么个绰号,除了善于暗藏,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有个特殊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