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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今晚，思绪终于慢慢清晰。因为我的介入，事情偏移了一点。如果没有我，一切都会如同回忆那样，走出一个悲剧，如果没有我，他依旧会这样做。而且不论怎么说，他确确实实是做过那种始乱终弃乱留情的事情，激发出黛莹对他的强烈恨意，从而出现了这个任务。
这么一想，就觉得不再彷徨。
黛莹我要救，我要改变她的命运。而元傅心……你就绷紧皮候着吧。
忽然又想起，今晚如果不是遇到了非卿，我可能没那么容易脱身，明天见到他，要好好道谢才行。
第二日。
我完全低估了公主府的人的八卦程度，只是一个早上，“一个舞姬故意摔倒引起驸马注意”的流言就已经在府上满空飞了。大家都十分好奇那个舞姬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长公主面前勾引驸马。
而流言的主角——我，顾若，正蹲在洗衣房，洗着一大堆衣服。
长公主昨天虽然没有直接责罚我，但是今天一早总管便让我独立把这些衣服全洗完，想必也是长公主的意思吧。
但是在我看来，“洗衣服”这个惩罚算轻的了。大概是因为昨晚的我识相及时抽身，没有像其她舞姬那样借故亲近驸马，做出过火的行为，所以哪怕间接弄倒了那么多舞姬，长公主也只是意思意思给个警告。
不过，这衣服也太多了点吧。我从清晨开始洗，一直磨牙洗到下午，已经快抓狂了。才发现这么多个任务以来，我的角色都与丫鬟什么的有关，第一次是扮作韦靖的婢女，第二次是被赫连瑛抓去做厨娘，这一次更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丫鬟。
就在我快洗得抓狂，想要把衣服扔出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院门外传来，然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若若？”
我抬头，看见了一个身材秀颀、面目精致略有些阴柔的男子站在我面前，看清我的表情后，他忽然一愣。
我连忙把因洗衣服而来的狰狞表情收回来，朝着他微微一笑：“非卿。”
“你洗了一天衣服？”他抬步走近我，低下头忍笑道，“因为——昨天的事？”
“是啊……”我继续搓衣服。
非卿但笑不语，在我面前蹲下，道：“今天大街上有彩灯巡游，想不想出府？”
第21章 种马驸马（6）
我有些心动，“可是我还没洗完衣服。”
“我只是问你想不想。”他深棕潋滟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一眨不眨。
“……想。”
呃，不要这样看着我，这等艳福真心消受不起哇……
“那么，那些衣服就不必管了。我会让人帮你洗完的，放心好了。”他轻哼一声，把我拉了起来，就要拉我出门。
我想了想，来这里这么久都只是在公主府当丫鬟，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府看看。况且，我早偷偷在黛莹身上放了一张能够短时间内保护她的符咒，如果谁对她不利，我是能感应到的。如果只是离开一阵子，应该没关系吧……
就这样，我跟着非卿出府了。
路途中，我随口问道：“非卿，你带着我随意出府，没人会拦着么？驸马不会吃醋么？”
非卿摇摇头。
想了想，我又道：“那……驸马爷这段时间有没有来找你？有没有对你好一点？”
非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看这反应，应该是没有了。我还是别提人家伤心事的好，便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一会儿，我们已经走到了大街上。只见夜幕降临，四周张灯结彩，也许是因为有彩灯巡游，所以人也比以往多许多。
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
“小心！”非卿忽然把我一带，带到怀里，我一下子就撞在了他胸膛上，才发现刚才自己险些被小贩的车子撞到。还没站好，又一波小孩子从我们身边掠过，未免我被撞到，非卿一直都把我护在怀里，背对着小孩子冲过来的方向。因他的动作，我不会被小孩子撞到身上，也因此比努力保持平稳的非卿更能分出心神去想其他的东西。
继昨晚后，我再一次与他靠得那么近……只感觉到脸颊暖暖的，能听到他的心跳，怦咚怦咚，有力而沉稳。鼻端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莲香味，隐隐约约，于无声中摄人心魄。
而非卿似乎完全没有留意我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亲密，等小孩子都过去之后，他颦眉道：“若若，我们去别的地方吧，这里人太多了。”
我点头。
然后，他就把我带到了一条巷子中，只见那里已经摆着一座小梯子。非卿示意我爬上去。
原来他说的地方是屋顶？倒也有趣。我便手脚麻利地爬上去了，屋顶有些陡峭，我爬上去之后，只好坐在最中间的横梁上。不一会儿，非卿也爬上来了，坐在了我身边。
这个高度大约是二楼，也不知我们爬的是哪一座民房。在这里，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苍穹，偶尔有一两颗星星，而靠近大街的这边，天空已经被璀璨的灯火照亮。而往远处看，能够毫不费力地俯瞰到极远的地方，景致确实比在下方好多了。我一眼便看见大街远远的地方，正有一队马车载着巨大的彩灯徐徐而来。
越来越近，我看清了那一行的马车上，彩灯的形状形态各不相同，有动物的，如飞奔的马匹、展翅成双的金色凤凰、祥瑞的麒麟……有建筑物的形状的，譬如宝塔、琼楼玉宇……在黑暗的苍穹下，烛火透过鲜艳的灯纸，散发出极为明亮的光辉，映照在每一个路人的笑脸上……
而且，长长的队伍的最后五个彩灯下方，更有绝美的舞姬在伴舞，身姿翩跹，翩若惊鸿。
我扯了扯非卿的袖子，道：“非卿，你看那边有人在伴舞。”
非卿微微偏头，看向我指的方向。然而我的目光却看向了他长长的睫毛，微翘的嘴角和挺翘的鼻梁上，其实非卿长得真的很美，但看上去并不是那种只懂卖弄美貌的绣花枕头，他的双眼沉静而内敛，应当有自己的处世智慧。
不过，这样的人，等我完成了任务，就要与他永别了。
“若若，怎么看着我？”非卿转过头来，嘴角含笑道。
我摇了摇头，挥散了心中莫名其妙的惆怅。忽然，感觉到鼻尖一点凉意，我惊讶地抬头一看，才发现下雪了。
白白的雪花从天上飘飘扬扬地落下，轻飘飘地落在我的鼻尖上。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心，接住了一点雪花，就在它触到带着暖意的手心时，已经不留一丝痕迹地消融。
非卿撑着头，墨玉般的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我的动作。直到我因寒冷而呵了一口气，他忽然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了两壶酒，把其中一壶轻轻抛给我，道：“喝点酒，暖身。”
然后，他打开了自己手中的那壶酒，顿时，浓郁的酒香就飘散在空气中。非卿左手撑在身后，右手直接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动作倒是相当豪迈。喉结上下滚动，一丝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流淌在他白晳纤细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莹莹的水路。
我也照葫芦画瓢，伸手拿起另外一壶，也动作豪爽地喝了下去，丝毫不扭捏。只是，我却低估了这桂花酿的味道，第一口喝下去，便不小心被呛到了，差点咳出声来。不上不下地含了一会儿，才吞了下去。
“陈年白酒，别名红尘醉，味辛辣，后劲足。”非卿瞥着我，慢悠悠地补充道，声音似乎有些好笑。
我擦了擦嘴角的酒，听着他用低柔的声音说着略带揶揄的话，忽然觉得有种奇妙的感觉……
我现在正在另一个时空，与一个本来不该和我有交集的人如同朋友一样，一同坐在屋顶上喝酒看雪。
不过，这大概也是一种缘分吧。我们能渡过千山万水相遇，在雪欲来的时候烫一壶酒，把绵长入口的酒喝下去，辛辣的味道也冲淡了身体的寒意。尽管以后会分离，然后再不相见，但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一起在屋顶上喝完了酒，看着彩灯的队伍逐渐远去，随着时间推移，夜色愈深，街上行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我与非卿终于从屋顶上下来，但是方才在上面固定一个姿势太久，下去的时候腿已经很僵了，一下子没踩稳梯子，我哇啊一声就滑了下去，一下子就扑在了已经站在地面的非卿身上。
膝盖传来一阵疼痛，我双手撑住了地面，再定睛一看，原来自己压垮了非卿后，竟然直接骑在了非卿的腰上，手掌撑着他的头两边……因为是自己的身体，所以完全能感受到痛感，双膝着地那叫一个痛啊……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娘，你看那个姐姐和哥哥动作好奇怪，他们在做什么？”
我僵了僵，然后慢慢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一个小孩子舔着糖葫芦，一脸天真懵懂。一个妇人闻声而来，看见我和非卿的姿势，脸色一变，连忙遮住了那个小孩子的眼睛，大惊失色道：“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呐，造孽了，大庭广众之下……我们别看了，快走。”然后，就忙不迭地把孩子拖走了。
“笨蛋，那就是霸王硬上弓嘛。”妇人身后一个稍大一些的孩子煞有介事地道，又被那个妇人拍了一下头顶，才缩缩头跟着走了。
我：“……”
非卿的表情像是强忍什么一样，“若若……”
我嘴角一抽：“什么事？”
两两对视许久，非卿忽然嘴角一松，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
“喂……”我也失笑，但也连忙从非卿身上爬了下来。正想起身，却感觉到膝盖一阵疼痛，双腿差点又要跪倒，看来刚才大概撞伤了。非卿把我扶起来，蹲下来隔着裙子轻轻抚了抚我的膝盖，看见我龇牙咧嘴了一下，眼眸中似乎闪过了几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