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低头看着渐渐被血水浸湿透了的袖子,想着最后射中他的那个人,那双晶亮如星子的水眸,带着雾蒙蒙的湿意,执着的,一次次地瞄准她,那样的决心,让他觉得有趣,那样纤细的箭,只有在他手中才是杀人的利器,而她拿着,不过就像是小孩子的弹弓一样,如果不是他刻意让她射中的,她能射中吗,就算是换了她前面的那个男子也不一定能射中他。
很有趣的人,她对他执着的恨意让他来了兴致,隔着银色的面具,在他身前仰望着他的张勇继可以清晰地看见主子唇角微微扬起,不是一贯的嘲讽轻蔑的笑意,而是带着一点好玩,一点兴奋,就像是找到了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般,那样的笑,他从来没有在主子脸上看到过,一时之间,竟然有点难以置信,主子也会这般笑吗?
“回去吧。”他还在想着,柒寂夜却是勒住了马,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得令。”他收回了心神,集合完士兵,鸣笛收鼓,跟在柒寂夜的身后而去。
这一战,双方都各有伤亡,算得上两败俱伤,士兵们也没了出征时候的雄心万丈,情绪显得有些低沉,回去的路上也有了一些沉闷,只是,张勇继却是知道的,这场战打得刚刚好,那个御国来接应的男子也实在是有几分能力,居然能扭转乾坤,虽说没有反败为胜,却也把他们那方的伤亡减少了很多,而他们也成功诛杀了朱将军,夺得了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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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快点过来。”才一进了临淄城门,白慕云就开始大喊起来,声音也比平日里高了八度,看着昔日里一起嬉戏玩乐的兄弟如今气息奄奄地靠在他的肩上,一路上看着他的血一直往下流,就算他使劲按压也止不住,他不是不慌张的,只是若若也在身后,他不能让她知道,若若知道了想必更是会心急如焚,却也于恨天的伤势无益。
“哥哥。”安兮若看着白慕云和一个士兵扶着南恨天往房里走去,一直没有神采的眼眸这才微微清明了一点,也要跟着进去。
“若若,恨天没事的,你先去休息下好不好。”白慕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这张原本鲜艳明媚的脸庞,如今却像是失掉水分的花瓣一样奄奄一息,心中蓦然一痛,柔声安慰道。
“云哥哥,我要进去,我要看着哥哥。”安兮若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淡,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隔得这么近,她都看不清白慕云的表情,想着之前见到哥哥受伤的光景,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流出来,沿着面颊往下淌。
她那么轻柔的语气,一阵风就可以吹得烟消云散,只是,知她如白慕云者,又岂会不知她此刻汹涌如潮的心绪呢,只怕看到恨天的伤口,她更是会难过的无以复加。
“若若。”白慕云那张总是微笑的脸上出现了相当复杂的神情,他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其中的意思,有点不言而喻,依旧是想让她放弃。
“云哥哥,你就让我看着吧,看着我心里也好安心点,我保证,保证不会出声打断军医的。”她含泪的目光是那样坚定而且认真,让人不忍心拒绝,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孔上写满了哀求,配上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实在是令人难以拒绝。
“好吧。”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上的凄苦之色,还有那样嘶哑的声音里的微小哽咽,仿佛含着无数的煎熬和难过,白慕云终于缓缓地点了下头。
“谢谢云哥哥。”安兮若抹了把眼泪,也跟着进去了。
71火炭治恨天
“军医,到底怎么样?”说好了不要问的,可是一进去看着哥哥依旧是面无血色的样子,而他腹部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安兮若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话音才落,她眼里的泪水滚来滚去,心里如被滚油泼过,煎熬着又疼又热。
“若若。”白慕云叹息一声,站在了她的身边,那双狭长的凤眼锁着她纤细的身姿,双眼像初春的大海,深沉而温柔,里面含着的是无尽的包容和怜惜,就算是他看着恨天的伤势也觉得触目惊心,也觉得心急如焚,可是,在若若面前,他却不能表现出分毫,唯有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传递着丝丝热气:“别太担心,大夫已经在诊断了。”
“可是,哥哥还在流血。”她捂住脸,娇小的身子如同风中的树叶一般颤抖不已,那张小脸也渐渐黯淡下去,眼睛里慢慢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南恨天身上的斑斑血迹,还有刚刚才躺下去就被血染红了的毯子,神色凄楚,彷佛随时会落下泪来,哥哥,是不是好痛啊,那么多血,那么多血……人怎么可以流出那么多血呢。
“别担心,会好的。”白慕云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声音越发轻柔起来,她无依无助的悲伤表情,更加的让他心痛了,想起往日的种种,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悸动,如潮水般的怜惜瞬间充斥了心房。
“军医,怎么还不快止血呢?”白慕云蹙着眉,看着几个军医依旧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样子,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人,回大人。”那几个军医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眼中是浓浓的无可奈何:“元帅肩膀上的伤造成了小臂骨折,这个呆会固定了修养一个月就好,只是,他腹部上的箭头入肉甚深,如果强行拔出来的话,恐怕会造成血喷溅而出,止不住的话,元帅恐怕……”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只是,恐怕如何,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安兮若脚一软,就这么慢慢滑到了地上,眼中出现了死一般的晦暗,白慕云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才避免了她跌倒在地上。
“只是这箭不拔出来如何治呢?”白慕云也皱起了眉头,之前想过恨天这次伤得很重,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有生命危险,心情也跟着开始沉重起来。
“为今之计,我等觉得,只有先给元帅上药,至于箭的拔出,只能是从长计议。”那个军医小声的说着,没有十足的把握,对方又是元帅的金贵身份,他们也实在不敢下手。
“这怎么可以呢,箭不拔出来,怎么止得住血呢?”安兮若听到这句话,瘫倒在白慕云怀中身子更是无力了,眼泪立刻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答滴答地沿着面颊直淌,喉咙像是被谁狠狠地扼住,连气都喘不上,断断续续地哭出声来。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白慕云的面色也变了,血一直这么流着,别说药上了也要被冲走,就是冲不走,恨天能支持多久呢。
“暂时我们没有想到办法。”军医有些愧疚地说,他们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那根箭刺入得很深,恐怕就是他们也得两个人合力才能拔出,那样巨大的冲力,伤的那么重的元帅如何能忍受呢,而且,别的不说,元帅如今的嘴唇已经发绀了,想必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哪能再经受住一轮大出血,不是他们不肯救治,实在是能力有限。
“止血止血。”安兮若抱着头烦躁地念着,如何才能止血,她看过娘亲写的急救措施条例,如果现在是在经常,还可以拿人参片给哥哥含着,让最优秀的御医们来治疗,只是,在这个偏远的临淄,如何办,如何是好。
娘亲的手册里还写着什么,她怎么这么笨,关键的时候一点也想不起来,思考……再思考,她痛苦的抓着头发,心中的郁苦如同厚厚的茧子,捂得她密不透风,喘不过气来。
“若若。”白慕云看着她那个样子,想要张口说什么,却发现语言已经苍白的失去了作用,还有什么,能比治好恨天更有说服力呢,他看着病床上生气全无的同窗,心中的焦急也是不言而喻,隐隐却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想法,如果他和恨天互换,若若是不是就这么担心,或者,她也会为他流下眼泪呢。
“如果,用炭烤呢?”突然,她睁开了眼,轻轻说道,那样轻的声音,轻的像根不着力的羽毛,飘渺地浮在空中。
“这个小哥是说……用炭火止血?”离得很近的军医听到了,第一次他抬眼看着几乎是半个身子依偎在白慕云怀中的安兮若,憔悴的面容看得出刚才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只是,此刻说出的话却是让他眼前一亮,之前对她的轻慢消失不见了,眼中灼灼的是对刚才提议的兴趣。
“是。”安兮若闭上了眼,努力保持气息的平静,但是却有雾气蒙上了睫毛,炭火烤,烧红的炭火落在皮肤上,那是怎样的痛楚啊,可是,能怎么办呢,没有办法了啊。
“小哥说的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军医嘀嘀咕咕商量了一番,都认可了,不消一会儿,一拢火红的炭火已经被送进了房内。
“若若,别看。”白慕云紧张地注视着安兮若的一举一动,她刚才的提议已经让他大吃一惊,这样的法子,就连他都没想到,她一个闺阁女子是如何想到的呢,眼看着军医已经拿着火钳子在挑选炭了,他错身挡在安兮若面前,温柔的嗓音淡定若风。
072绝望的拥吻
“云哥哥,我没事的。”安兮若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那样的痛楚落在哥哥身上,哥哥还要忍受呢,她想要看着,看着哥哥,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哥哥的痛楚一般。
军医已经开始把炭沿着那圈伤口烤了,白慕云看着安兮若睁大的眼眸,微微叹息一声,只是,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无声的给她支持,娇小瘦弱的若若啊,看起来像是一朵稚嫩的小雏菊,颤巍巍开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只是,楚楚中却分明带着一种惹人怜惜的韧劲,让人更加想要呵护她。
烧的绯红的炭火,即使隔她有了一些距离,安兮若依然可以感受到皮肤烧灼的疼痛,她看着哥哥的伤口迅速收缩,周围的血是止住了,皮肤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