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她跳下马背时,他就看见她脸上的怪异表情了,心中也猜她八成是给扭到脚了,果然,不出他所料。
“我说……”邬彤吸足了气,大声说道:“符彦卿是个娘娘腔!”
“没知识,我这叫作斯文。”符彦卿还比了个莲花指,更不忘回损她。“男人婆,我要进去忙了,你请自便。”
“你敢走试试看!”
“求我,我就过去扶你。”他学着她方才的话,只不过口气由她的嚣张转换成他的柔和。
邬彤死瞪着他,恨恨地磨着牙。“过来扶我啦!”声调不卑不亢。
“这算是在求人吗?”
轻轻拍着衣上的灰尘,符彦卿漫不经心的语调里,说明他根本就不把她的话当成求人之语。
深吸了一口气,邬彤晶亮的双眸,蒙上一股灰雾,阴狠狠地睇着前方。
“符大夫,可以请你过来扶我吗?”
“早说嘛!”符彦卿走到街道中央时,张圆了嘴叫道:“哎呀,不行,这男女授受不亲,万一你趁机调戏我,那我清亮的名节可就不保了。”
不待邬彤发出怒吼声,符彦卿快速地反身走向“天仁药铺”的门口,并高喊着:“莫及,快出来,彤小姐的脚扭伤了,你快出来扶她。”
符彦卿憋着笑走进药铺,留下邬彤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拳头愈握愈紧,恨不得一拳打歪符彦卿那张比女人还清秀的脸。
可恶的娘娘腔!
一进了“天仁药铺”,邬彤立刻嚷叫着:“唉唷,疼死我了。”
“只是扭伤了脚罢了,叫那幺大声做啥?”符彦卿不以为然地看了坐在椅子上的邬彤一眼。“哼哼唉唉的,还做不做女英雄啊?”
她那一点小心思,他还会看不出来吗?还不是又想和他母亲告状、撒娇了。
每回都这样。
只要斗输他,就使出耍赖功夫,每每要他母亲给他一顿骂,她才甘心。
算一算,好象没有哪一回他是真斗赢的。
一旁的丫鬟掩嘴笑了声,心想,公子和小姐都这幺大的人了,居然还改不了孩提时的斗嘴习惯,莫怪街坊人家,都笑称公子和小姐是一对活宝冤家。只是这对冤家不知道要斗到何时,才会变成亲家呢!
“莫及,你笑什幺?”邬彤脸色微愠,以为莫及笑她是“伪”的女英雄。
“平常威风八面的,一点小痛就哀号连连……任谁看了都会耻笑你的。”符彦卿凉凉地说道。
“你……”邬彤险些教胸口上憋的那一口气给闷坏,视线也从符彦卿的身上,忿忿地移至可人的丫头身上去。“莫及,你……你若胆敢把这件事说给望尘听,小心我和你没完没了。”
犀利的目光,扫射过药铺里几个忙着抓药的小伙子,给她的视线“洗礼”过后,小伙子们没一个敢吭声,个个低垂着头持续手中工作,没人敢抬眉。
虽然只隔了一条小街道,但在“天方镳局”和“天仁药铺”里,她可是坚持自己必须要有两种面貌的。
在天方镳局,她是未来的总镳头,要剽悍、要沉稳;但在天仁药铺里可就不同了,虽然偶尔也会撒泼、凶悍,但只要若水伯母一出现,她就一反常态,瞬间变为温柔的小白兔,因为她怕自己的凶悍会吓坏若水伯母。
唉,承认自己凶悍,也不是什幺难为情的事嘛!她想,这世上,大概只有若水伯母制得了她。
“彤小姐,莫及没有取笑你……莫……莫及不敢、真的不敢。”
乖巧的莫及被吓坏了,紧绞着手绢儿,斗大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
“别……别哭,我……我不是在骂你。”邬彤这下可慌了,这丫头怎么说掉泪就掉泪呢?
“你不好!看看你,把莫及给弄哭了。”符彦卿瘪着嘴,修长的食指指控着坐立不安的邬彤。“我不帮你治脚了,让你疼死算了。”
“不治就不治,谁希罕呀!”邬彤呕着气。
“不行、不行,少爷,你要救救彤小姐,要不,彤小姐会疼死的……”莫及一听符彦卿说不帮邬彤治脚伤,反而替邬彤紧张了起来。
“可是,她把你骂哭了。”
“不是的,是莫及的眼泪太多,常常会莫名其妙的掉眼泪。”说着,她破涕为笑。
看莫及一心护着她、担心她,邬彤心中反倒惭愧了起来。
方才自个儿只是随便哼唉两声,没想到莫及就真以为她很痛,还说的好象她得了什幺重病一样。
莫及真傻、真蠢……真……真温柔、真善良……
男人喜欢的应该就是这种小可人吧!
死娘娘腔一定也不例外!瞧他那幺护着莫及……
邬彤别过脸去。愈看他愈讨厌,死符彦卿、臭符彦卿!
“要不是莫及替你说话,我才不想帮你治脚呢!”说着,符彦卿已脱掉她的鞋替她推拿一番。
“疼死我了!死符彦卿,你想借机报复是不是?”这回,她可是真疼了。
“若说要报复……”符彦卿眉一挑,嘴角挂着邪佞的笑。“莫及,到厨房去给我拿把菜刀来。”
“菜刀!”莫及愣在原地,不懂平日远庖厨的少爷,为何会想要拿菜刀?
倒是邬彤机伶了些,接触到符彦卿那诡异的笑反射动作的想缩回脚,却仍教符彦卿紧捉着。
“你想做什幺?”
“是你提醒了我该报复的,我把你的脚给剁了,以后看你还能不能野蛮!”
“有种你就剁呀!”邬彤闲闲地挑高眉,一脸的不在意,“你要真是敢剁,我邬彤就跟着你姓符!”
话一出口,邬彤才觉得好象哪里不对劲。
跟他姓符!那不就等于嫁给他?自己干嘛跟他赌这个?
嫁他?那可是大大的便宜了他,另一方面也大大的亏了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他才没那个胆呢!
“你不信我真的会剁了你的脚?”
“请便。”
“好。莫及,去拿菜刀来。”今天他非把她吓到求饶不可。
“少爷,不要啊,你剁了彤小姐的脚,以后她怎么走路、怎么骑马呀?”莫及骇怕又惶恐,颤抖着双手,泪珠儿又滑落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
符彦卿和邬彤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皱着眉。
“算了,今天饶你一命。”符彦卿放掉邬彤的脚,放弃了捉弄她的念头。
“我看是你没那个胆。”邬彤脚尖着地,转动着脚。咦,真的不痛了,算他有两下子!
“是啊,我是没胆……没胆子娶你。”符彦卿轻笑一声,“跟我姓符?那不是表明了你想嫁我?呼,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你少臭美了,谁要嫁给你这种娘娘腔!”怒火一扬,邬彤习惯性的伸脚想踢他,却教他给躲了开去。
“哟,恩将仇报呀,早知道方才就不帮你治脚,让你疼死算了。”
邬彤没再回嘴,因为帘后走出一位贤淑的美妇来,方才凶悍的脸色顿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孩的娇嗔神情。
“若水伯母,你可出来了。彦卿他欺负我、他还想剁我的脚呢!”
“彦卿,彤儿是个女孩家,怎么你老是不懂得让她、老爱欺负她呢?”虽是一番斥责的话语,但经由倪若水这黄莺出谷般的声音说来,彷如是在吟唱一般。
她哪里不知道邬彤的剽悍,也知道这小俩口一见面就爱拌嘴,而且她家的彦卿温文儒雅,就算占了上风,也不至于作弄的太过分。
但她就是宠邬彤,从小就把邬彤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不管邬彤多娇蛮,她就是忍不住想宠溺她。
也许是自己一心想生女儿,却没那个福分,所以便把泰半的心思都转移寄托在邬彤的身上吧。
“恶人先告状!”符彦卿不平地轻嚷。
“好了彦卿,你爹在后头等着和你研究药理呢,快去呀。”
“糟糕,我竟然忘了。”
符彦卿一转身,人便消失在帘后。
倪若水笑笑地拉邬彤坐下,吩咐身旁的丫头:“莫及,到后头去端碗紫苏茶来给彤小姐喝。”
“是,夫人。”
“又喝紫苏茶呀?”邬彤蹙起眉头。
“紫苏茶消暑解热,你长期在外头奔波,这日头又烈,多喝对你有好处的。”倪若水爱怜的抚着邬彤的脸颊。“瞧瞧,这原本该是要水嫩白皙的肌肤,跟着你四处奔走,都给晒黑了呢!”
“黑代表健康嘛!”
倪若水笑笑地点点头。“彤,你都二十了,这……你父母有否提过要将你许配给哪家公子?”
“许配?呃……”邬彤期期艾艾着。她实不好意思说,其实根本没人敢娶她。再者,她也不能说出自己想娶男人进邬家,这可是会吓坏这位“良家妇女”的。
“彤小姐,你请喝茶。”莫及端了茶来,稍解了她的尴尬。
“你母亲她……可有提过彦卿?”不好意思当面去问和凝,倪若水只好旁敲侧击,探探邬家是否会嫌弃彦卿这个孩子。
“有,每天都提。”
“真的?是提你和彦卿的事?”
邬彤点点头,旋即端着杯子啜了一口,将茶含在口中,徐徐吞咽着。
她娘就是老爱给她吐槽,也从来不给她面子。
每天、每天叨念着她,而且老爱抬出死符彦卿和她相提并论。
说他举止优雅、有学问、有礼貌、尊重长辈、孝顺……反正他什幺都好。
她想,她娘定是教她的粗鲁给吓坏脑子了,否则像符彦卿那种像女人的男人,她娘竟然说他好。
“其实,彦卿只是比一般的斯文人更斯文了点,他其实是很不错的孩子。”
斯文又斯文?那就是娘娘腔嘛!邬彤在心中窃笑着。
“对呀、对呀!少爷人真好,将来一定是个体贴的丈夫,谁若嫁给少爷,可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莫及是个贴心的丫头,主子心里想什幺,她多少猜得到,所以也加入了“推销”的行列中。
这两个女人,不,加上她娘……这三个女人大概都中邪了,要不就是待在家里待的视野都缩了,不知道什幺叫作真正的男人,否则怎会拚命地说符彦卿好呢?
邬彤边听着两个女人“吟唱”,杯子更不离口,她怕自己若是停止喝茶,便会抑制不住地大笑出声。
“彤儿,那……你母亲有没有说……说什幺时候?”
“嗯?”邬彤含着一口茶,茫然的闷出声。
“哎呀,夫人是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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