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名义上的姐妹,但依思雅丽尔用得着偏要坐我身边么?
虽然现在我底气足已经完全不怕她了,但看到她我会生理性厌恶,会吃不下东西睡不好觉。但这宴会不是我开的,她坐的位子似乎也是由女官安排的,我虽然觉得难受,却也不得不忍耐着。——谁叫我们名义上该是相亲相爱的姐妹呢?
正纠结着,四处乱飘的视线恰好与位于法老不远处的拉姆瑟斯对上,我一怔,随即弯起嘴角,朝他举了举酒杯。
自从港口分别后,我就再没见过拉姆瑟斯。这次再见,他看起来气色好极了,就像完全没受过伤似的。看来他的身体确实强悍得很,恢复能力一等一。
正要抿口酒,我忽然感应到身侧一股不善的视线。我微微侧头,正看到依思雅丽尔愤恨地瞪着我。
嘴角的笑容瞬间加大,我一仰头将杯中的美酒饮尽。再倒了一杯,我迎着依思雅丽尔的目光,举起酒杯对着还注意着我这边的拉姆瑟斯挑眉妩媚地一笑。
远处,拉姆瑟斯似乎楞了一下,随即也同样举起酒杯,痛快地仰头一饮而尽。
斜眼看了看一直注意着我的依思雅丽尔那似乎有些扭曲的面容和起伏的胸膛,我舒心地放下酒杯,嘴角带着发自内心舒爽的笑容,自顾自地吃起水果来。
唔,心情真是不错。
宴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即使接下来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此时也是一片祥和的。
也因此,当法老忽然双手抓着脖子,痛苦地站了起来的时候,全场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法老,眼中的震惊清晰可见。
“法、法老被毒杀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仿佛感染力极强的病毒,迅速在场内蔓延,登时让整个宴会现场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新王在登基大典上被毒杀,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不对!
我有些艰难地挤开逐渐聚拢的人群,向着最中间行去。此时,侍卫们早已经围了过来,将最可疑的使者们团团围住。贵族们虽然聚拢了,但也只围在外边,没人敢靠近徒增嫌疑。
法老此时似乎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身体颤抖的幅度逐渐扩大。他拼命吸着气,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光喘气而没有丝毫空气能进入他的肺部。
王太后皱眉看着法老的异状,环顾着四周,最后又将视线调回了法老身上。
“王!”王后一脸惊惧地看着法老,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她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快,快叫医生!”
不,叫医生会来不及的。
看着痛苦的法老,惊慌的王后,冷眼旁观的王太后以及喧闹的人群,我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封闭的空间中,周围是一片寂静,只有各种想法在我的脑中飞速旋转。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我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之后就能少受些牵制,多些自由。就算我不信神,但此等难得的机会,令我不由得想要感谢老天。
——况且,法老不应该死在这个时候。
“等一下,王没有中毒!”我艰难地挤出人群,高声说道。
一瞬间,场内的细语声似乎有片刻的停滞。
我这惊人之语,虽然并不能压过喧闹的人声,但离得近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王后转头循声看到了我,脸色惊惶而透着丝期待,“你说什么?”
我正想解释清楚,却发觉法老的脸色开始变青,如果再不抓紧时间,他恐怕就要回归太阳神的怀抱了。我忙环视一圈,正好看到此时也正凝视着我的拉姆瑟斯。
“大人,王是被食物噎住了。”我快步走到拉姆瑟斯面前,抬头认真地说,“敲击肩胛骨应该能让王吐出来。”
虽然我很想自己上,但显然缺乏技术和力道,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我就惨了。
拉姆瑟斯眯眼看了我片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幻,看不真切。他转头看向越来越痛苦的法老,忽然大踏步向法老走去。
我之前说的话,听到的人并不少,近在咫尺的王太后和王后必然也是听到了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拉姆瑟斯走近法老的时候,没有人阻拦他。
他走至法老背后,利落地出手,恰到好处的力道打在法老的背后,只让法老身体前倾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却同时逼出了卡在法老喉咙中的东西。
那圆润地在地上蹦跳着,最后停住的,是一颗不大不小的葡萄。
没有了哽住呼吸道的异物,法老的呼吸瞬间畅快起来。
我也松了口气。
之前因为无聊,在法老被噎到之前我恰好正看着他跟王后调笑,两个人看起来感情很好。而当王后忽然脸色一变说了一句话的时候,法老正往嘴里塞一颗葡萄。虽然不知道王后说了什么,但她那句话的杀伤力显然很强,直接让法老吓得一抖。
然后,法老就抓着脖子颤抖着站了起来。
被一颗葡萄噎住了。
现在,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地上那圆滚滚的葡萄,场中静谧得仿佛空无一人,只剩法老危机过后剧烈的喘息声。
“王?王!”见法老没事了,王后猛然间扑了上去,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咳咳,我没事。”法老安抚地看了王后一眼,顺了口气,又恢复了一个法老应有的威严。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拉姆瑟斯,眼底有丝“我果然没看错人”的欣慰,“拉姆瑟斯,多亏了你我才不至于……咳,你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说。”
被点名的拉姆瑟斯微微一躬身,脸上淡淡的,“保护王是臣的职责,奖励就不需要了。不过,”他抬起头,视线直指向我,“最先发现王的异状,让臣来解救王的,是她。”
我早有准备地微微一笑,坦然迎上法老随之看过来的视线。
我知道我自己上大概救不了法老,所以只能找别人帮忙。但足够信任我,又在之后不会抢夺我的功劳的,我能想到的在场人中,只有拉姆瑟斯一个。所以,我才毫不犹豫地找了他。果然,我没选错人。
“这位是……”法老凝视着我,忽然恍然,“安克帝克将军家的小姐是吧?我记得、我记得你应该是叫纳菲尔塔丽。”
“……”我果然在那次宴会上出名了么?
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抖,我躬身,恭敬地低头,声音中略带惶惑,“王能记住我的名字,是我的荣幸。”
“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法老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对于我这半个救命恩人表现出了极大的慷慨。
我想要什么?
我微微闪神。
我想要高高在上,每个人见了我都恭恭敬敬的,不敢看扁我,更不敢随意欺负我。我想要自在地活着而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不用听从于别人,不用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然而我最想要却最不可能的事,只是回家。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两腿一软,结结实实地跪到了地上。
“保护王是每个埃及子民都应该做的。”微低着头,我缓缓地,却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但我斗胆请求,请让我做一个书吏,我希望能为伟大的埃及效力。”
只有一个养女的身份,我还是在王太后的掌控之下。女神计划的失败,让我明白从宗教下手也是不智的。古埃及现在这个奇特的时代,女性地位本就不低,也曾经有过女法老。但除此之外,似乎绝大部分的女性都将自己从政治上排除了。
所以,我如今的索要官职,虽然很胆大,但也不是什么不可为的事。在这里,女性做官的事不是不被允许的,只不过从没有女性主动要求而已。
那么我要求了,会怎么样呢?
我抬起头,看着似乎对于我的要求很是惊讶的法老,目光灼灼。
——我救了你的命,只不过提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应该不会不同意的对吧?
机遇就是浮云 。。。
当我在位于王宫南侧的王家档案馆无所事事却装作认真工作之时,眼前还能闪过两天前宴会上法老吃惊的样子。
傻极了。
那时,对于我的请求,法老表现出了应有的惊讶,多看了我两眼。他微微皱眉,视线瞥过在场的所有人,又落回了我的身上。
“既然你有心,我就答应你。”法老面上带着些许为难的神色,却一口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才不管法老心里纠结些什么,他一答应,我就忙谢恩,绝对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之后,虽然我没要求,但法老同样赏赐了些珠宝首饰给我。
对于我在宴会上的所作所为,将军府的人多是持不赞同态度,特别是我那亲爱的瓦迪耶哥哥,宴会结束回到府中,我就被他给截住了。
“乌鲁丝拉,你为什么要提出那样的要求?”瓦迪耶伸手拦着我,语气中满是不赞同,听起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了。
“原因我当时不是说了么?”我仰头,眨眨眼。对于瓦迪耶的阻拦,我早就料到了,也知道他必然会反对——但他反对他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也能为国家效力。”我打断他,有些不耐烦了,“既然王也已经同意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委任状就会到府上,哥哥你再说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瓦迪耶被我的话一噎,眉头紧皱,显然没被我说服,却也说不出能反驳我的话来。
“我有些累,先回去了。哥哥晚安。”看他没话说了,我告辞,然后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论瓦迪耶再说些什么,早就发生了的事也是无法改变的,我没必要再跟他多费唇舌。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想想觉得不安心,我又写了封信给王太后,言辞恳切地表达了此番行为背后的深刻含义。一封信洋洋洒洒写了长长的一大段话,其实概括起来就一个简单的意思:拉姆瑟斯喜欢的是精明能干的女性,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