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所有的人都在这沉寂中默默地前行，每经过一个宫门前，那些守卫们也像是事先得了信息似的，远远地就朝他们的“皇帝陛下”行礼，但不作声。回寝宫换下了织金龙袍，一身贵公子打扮的皇帝带领着一群人向校场走去。
校场到了，灯火通明，早有人在等候，看到皇帝过来，所有的人立刻跪在地上。
“免礼，今儿本想静悄悄的。怎得这么多人知道了？”元重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转过头问周良玉。
“回禀陛下，为了陛下的安全，奴婢认为还是小心些好。”面对着皇帝的责问，周良玉竟然不卑不亢，真难为他一个太监居然也有些骨气。
“难为你一片忠心。”元重俊轻笑一下，也没生气。
见多了元重俊对大臣正色厉言的样子，今儿晚上对一个贴身太监居然还能这样大度，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我偷偷瞥了一眼，看到他性感的薄唇被月色覆上了一层柔和的微光，饱满的额头也因了月亮的照拂，散发着一种温润的光泽。
随从牵过马，不只一匹，一白一红，高大雄壮，白毛雪白，红毛油亮。
“这是去年突厥进贡的名马，虽然不是汗血宝马，可也是一流的。”手指着那两匹骏马，元重俊骄傲地向我介绍他的财产。
“是，是很好，这么高大。可是……我不会骑马。”眼见着又要赶鸭子上架了，我只好吞吞吐吐地说出我不会骑马的事实。
“那好办，我教你！”某人金口玉言，掷地有声，望着我的眼睛，星星点点中闪着豪气。
“多谢……陛下！”
我还能说什么呢。
眨眼的功夫，元重俊就翻身跨上了那匹马，手握缰绳，勒转马头……一瞬间，那匹白马如同流星一样蹿了出去。白的月光，白的骏马，刺绣的衣摆在春风中飘摇，耳后的发丝四散扬起在空中……
我呆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眼前的白马皇帝在我面前一次次旋风般闪过。
“上来。”马上的锦衣公子向我招手道。
教我骑马，难道就是这个教法？要和他紧紧挨在一起？
“我……”我犹豫了，身边是一群男人，半夜三更的，一个姑娘家就这样……上人家的……马？
“把手给我。”马背上的公子发话了。
我慢慢伸出手去……
“啊！”仿佛是一片树叶被风卷起，悬空的双脚告诉我，我的身体已经在马上了，不，确切地说是在某人的身后。
“秦武骑那匹，其余人等不律不得靠近！”白马皇帝对着下面一干人发话。
我不懂了，这是为什么？
“陛下，明日还有早朝！”周良玉走上前来，头虽低着，声音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硬。
“啊，你们都回去吧，只留秦武一人跟随。”白马上的皇帝提高了声音，不容置辩。
“是，还请陛下……早些歇息！”那周良玉虽然嘴上答应了退下，但那口气，显然是心有不甘啊。
就这样，两匹马，三个人，离开了校场，直奔离校场最近的门……延秋门而去。
我不敢太过注意周遭的建筑物标志，第一次“骑马”的我，手里没有缰绳，脚下没有马镫……双腿只得夹紧了马肚子，不敢有丝毫的分神。
秦武在前面开道，对着守门的士兵挥了挥手，大门立刻打开。延秋门的守卫虽然脸上全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异，但没有一个人出声。枣红马率先跃过门槛，某人的白马紧随其后。
出去了！
京城的大街就在眼前！
大街上黑漆漆，空荡荡，但是……这是京城的大街，是皇宫高墙之外的大街！
风吹到脸上，比宫里头的更冷，但是清新，无比的清新。
“得得得……”两匹骏马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飞奔起来……
耳后的碎发被风撩得四面起舞，强劲的气流冲过来，我感觉自己正在飞……
双手不自觉地抱住了某人的腰。
转眼间，城门到了，马速放慢，又是秦武在前面开道，那些士兵可能本就认识他，再加上他亮出的那块金牌，我们没有得到任何的阻拦，但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这后面人……白马上的男女！
天呐，要出城了！我一颗心突突乱跳：白马皇帝今夜是怎么了？想着，手上的力气却加大了，我的脸，几乎贴到了某人的后背上。
月色如银，星辉满天，冷风猎猎……马儿跑快了，流星一般超过了秦武。
黑夜被冲开了，大道两边的村落、原野，闪电般后退着，耳中是“呼呼”的风声……我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越飞越高……
“啊……”
我大叫起来，恐怕连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能听见！太奇妙了，星夜驰马，飞一般的速度，飞一般的感觉。我紧紧环住元重俊的腰，脸贴在他裹着锦缎的背上……衣料中透出来的淡淡薰香几乎令我眩晕。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我希望就在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最后停在一条小河边，感觉前面的人已经勒住了缰绳，我慢慢地松开双手……突然，我的手被捉住了，原本冰凉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温热的感觉袭遍全身。
不说话，他就这样一只手捏住缰绳，一只手，将我来不及抽出的手，紧紧握住。
星空下，月华中，白马上的两个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交缠着手指……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轻轻喊了一声，某人才将我的双手释放出来。
跃下马，双脚一挨到土地，我觉得自己好似从云端坠落回了人间，那坚实的土地透过厚厚的靴底向我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
刚站稳了，某人就紧跟着下了马，立在我面前。
“喜欢么？”
“喜欢。”
“真喜欢，以后乖一些，得了空子就带你出来。”
某人的气息拂在我脸上，人已经贴在我面前了，这一次，我没有后退……
凉冰冰的脸颊被一双手捧住了，掌心的温度迅速漫延开来，直到全身。
四野悄无人，唯星月当空，清风在耳。
“作我的女人。”某人在我的颈窝处低喃。
……
没想到这样的直白，他一个皇帝竟然会如常人那样表白？
我该怎么办？是“抗旨”，还是答应？
“为什么不说话？”
“我……我，这个没想过……陛下，您已经有这么多……宫里的娘娘这么多。”
“这是什么话？再多，难道多你一个？况且，她们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个！”
“啊……我，我很笨的，怕是不会伺候陛下。”
“‘伺候’？现在不会，可以慢慢学会么。”
松开了我，捧住我的脸，乌黑的瞳仁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映得星月失色。
“我……我……”
在这样的逼视中，我的心无处躲藏！
“说，愿不愿意。”
“这个，我，作陛下的侍卫就可以了，别的……”
“难道还害羞么？”
“不是……”我抬起头，强迫自己和他对视，然而……脑中的病毒又出现了，眼前突然浮现出王姁那双阴冷的眼睛，那里面的戾气……迎面扑来，我打了个寒颤！
“冷了是吧。”
又被搂紧了。
“陛下，我们……可以走走么？”沉默片刻，我小心地说。
“好。”
手松开了，我深呼吸了一下，热腾腾的大脑顿时一凛，那混合着树叶和野草清香的空气立刻使我昏乱的脑袋清醒了。
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下，听河水“哗哗”地流在眼前。月色给漆黑的河水镀上一层浅浅的银色，如同缎子一样柔滑闪烁，岸边的水草不时地被风拂起，摇曳着……
“说，愿不愿作我的女人？”某人在身边坐下了，一只手揽住我的腰。
我该怎么办？作他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个，安心当那后花园里的一朵小花，和其他女人一样，每天翘首盼望他的“临幸”……定时去皇后王姁的宫殿里问安，被愤恨的目光凌迟千遍……受宠被妒忌，不受宠遭嘲笑。也许，某一天，元重俊对我失去了热情，刘晚香的遭遇是否就要在我的身上重现？
不，绝不可以！
“陛下！”
我突然转脸面对着他，把他吓了一跳。
“陛下，我只作你的侍卫就够了，我……那样还可以经常看到你。”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坚决，迟疑了一下，元重俊缓缓开口道：“嗯……这个，这个以后再说吧。”
两人一时无语，都望着眼前流淌的河水，仿佛那河水给够带来令人满意的答案。
我希望他能够尊重我的想法，虽然知道这只是个幻想罢了：自古以来，有几个帝王会尊重一个被他看上的女人的意愿？
“好吧，暂且如此。”沉默许久的某人突然开口了，我吃了一惊。
“陛下，陛下你真的答应我继续作侍卫？”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讶，我赶紧接口问道。
“君无戏言！”
“谢陛下，陛下真是……一代明君！
我简直是手舞足蹈了，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会尊重我的意志！
“哈哈，‘一代明君’？你才认识我多久，这话应该由史官来说吧。”某人笑了。
“我……我是说陛下……”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以后无人的时候，不要叫‘陛下’了。”拧了拧我的脸颊，眼前的人温柔地说。
“那叫什么？”我真有些困惑了。
“我排行第三，你就叫……”
“三哥！”我脱口而出，完全忘记了眼前的男人是个帝王。
“好好好！”“三哥”面露喜色，一把拉我到怀里。
我的下巴倚着他温暖的胸膛，望着那一颗颗调皮的小星星一闪一闪地冲我眨眼。
……
“陛下，时候不早了。”
我猛地从“三哥”的怀里挣脱出来，看到消失半天的秦武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直竖竖地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