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男子,也会喜欢童姐姐的。生得漂亮不说,人又温柔可亲,知书识礼,还会下厨做饭!简直千载难求!”巧儿笑嘻嘻地道。
童舒空并没有笑,只简短地道:“评价一个人不是光从外表就能得出结论的,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巧儿一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得外堂有人招呼:“金大夫今儿出诊么?”
“还不去?”童舒空推了推巧儿,将她赶到外面。不多时,却见巧儿一闪身又进来了。
“童姐姐,大学士的夫郎病了,请我过府去看一趟。可巧今儿罗程不在,童姐姐,要不你陪我去一趟吧?”
巧儿出诊时,按例是由店里一名叫罗程的伙计陪同的。不过今日罗程家里有些事,告了假没来,她便扯上了童舒空。
“外头不还有好几个伙计?你随便找一个陪你去不就行了?”童舒空连头也没抬,只仔细地对着账册。
“哎呀,外面那几个都小气得很,连根糖葫芦都舍不得给我……”巧儿倏地捂住了口,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片刻放下手,嘿嘿直笑。
“原来你打的这个算盘!我说你怎么每次都挑罗程陪你出诊,敢情是欺负人罗程老实,哄她买东西给你吃呢!我说金巧儿,你一个堂堂的回春堂少主,成日里压榨你的伙计,不觉得难为情么?”童舒空双臂环抱,好笑地看着巧儿。
“哎哟,童姐姐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只是一根糖葫芦而已!你也知道,我爹爹说我年纪小,硬是不让带钱在身上,不然我哪儿用得着这么惨?”巧儿一步蹦上前,夺过童舒空正在看的账册,连拉带拽地往外面走,一边道:“走嘛,走嘛,反正今儿也挺清闲的,出去走走也好啊!”
童舒空拗不过她,只得回头嘱咐了店里的伙计几句,就被巧儿拖着上了学士府的马车。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学士府。早有府里的小厮等在门口,一见到巧儿和童舒空下车,忙殷勤地迎入了府内。巧儿虽然年幼,也无功名爵位在身,但凭借超卓的医术,在这大都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所以学士府的下人们也都不敢怠慢,马上禀报了管家,由管家亲自领着去了后院。
士府占地面积颇大,环境也布置得格外清幽。童舒空没有进到房里去,只在门外守候。她拣了个僻静的回廊处,在廊下坐了,欣赏着面前的景致。不过多久,前面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是几个少年的声音。
“这回四夫郎的病来的可真是怪!早段时间还好好的,这几日却连床也起不来了!”
“所以这回不是请了回春堂的金大夫来了么,听说这金大夫年纪虽小,医术却着实高明!”
“照我说啊,压根就不是什么病,根本就是被大公子克的!他都克死两个妻主了,几个算命的都说他是白虎星降世,在家克母父、出嫁克妻主,有他在,这府里就不可能安生!”
“青儿,别乱说话!当心被人听见!”
喝斥的人,说话的力度明显并不是很大,所以那叫青儿的人仍旧说得有恃无恐。
“听见就听见!这话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你看看这府里,这几年可有安生过?大公子把自己的爹和妻主都克死了不算,连主母最近的仕途也有不顺呢,现在也主母最宠爱的四夫郎也被他克得重病在床!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不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连主母也禁了他的足,不让他外出,嫌他出去丢人呢!”
“不过说真的,大公子还真是灾星降世,可惜了那一流的才情和容貌,这辈子恐怕是再嫁无望了!”
“再嫁?谁还敢娶他?不怕死么……”
说话声渐行渐远,那几个少年似乎选了别的路走远了。童舒空轻轻吐了口气,站起身,抖抖衣衫,转过身打算换一个地方。还没走出几步,却赫然在一个拐角处看到柳传书正站在那里,从他所站的位置来看,刚刚那几个下人说的话,应该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童舒空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尽管那些话并不是她说的,但眼见遭人非议的主人公乍然出现,一时之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柳传书一脸平静,微微一笑,福了福身,轻声道:“原来是童管事,今日是跟金大夫一起来替四爹爹瞧病的么?”
“是,柳公子近来可好?”话一出口,童舒空就想抽自己一耳光!看他在府里的待遇,也可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柳传书不以为意,只淡淡笑着道:“还好。”说着又望了望前面的厢房,忧心忡忡地道:“不知四爹爹的病怎样了?金大夫出马,应该能治好吧?”
童舒空看了看他,眉宇间虽有淡淡轻愁,但眼神里的焦灼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安慰地笑笑,道:“放心,巧儿别的本事没有,治病倒是一把好手!肯定能治好夫郎的病的!”
柳传书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只沉默地盯着前方两扇紧闭的门扉。童舒空也没走,靠在旁边,抱了手臂等着。两个人就这么无言地等在厢房门口,温暖的阳光从树枝的间隙洒下来,许多纤细的尘埃在光柱中轻舞飞扬,从远处传来的隐约的人声愈发衬出这里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厢房门“吱呀”一响,打破了寂静,管家陪着巧儿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黄衣少女。
“金大夫,我四爹爹的病怎么样了?”柳传书几步上前,虽然着急,但言行举止仍是彬彬有礼。
巧儿还没开口,倒是她身后的黄衣少女满脸不耐地冲着柳传书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还嫌把我爹爹害得不够惨?”
柳传书望了望少女,咬咬唇低声道:“三妹……”
“别叫我三妹!我可不承认你这种扫帚星是我哥哥!”柳星瑶瞪起眼气哼哼地道。
“巧儿,看了到底是什么病?”童舒空在一旁插口,问了巧儿一句。
“嗯,是虚寒症,本来无甚大碍,但因为病患平时嗜好进食螃蟹等凉性食品,再加上冬日胡乱进补,导致虚不受补、寒邪入血,寒凝气滞,所以现在有很严重的心悸气短、畏寒肢冷现象。”
“那就不是被人克的了?能治好吧?”童舒空也没看一旁柳星瑶难看的脸色,只一径问道。
“放心吧,虽然看上去严重,但只要好好按我的方子调理,不要再乱吃什么补药,过不多久就可以康复!”巧儿信心满满地道。
童舒空这才转向柳传书,微微一笑道:“柳公子,放心吧,巧儿说没事就定是没什么事了,你无需太过烦忧!”
柳星瑶憋不住了,黑着脸冲着童舒空喝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柳府的人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插嘴?”
童舒空敛了笑,眼神冷洌地扫了柳星瑶一眼,漠然地道:“我只是在跟巧儿和柳公子说话,似乎现在插嘴的是你这个外人?”
“你!”柳星瑶气得一抬手,指着童舒空的鼻子,然后对着管家大叫:“王管家,你怎么做事的?这种无礼的下人怎么也放了进府?”
柳传书在一旁看得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童舒空伸手扭住柳星瑶直指她鼻尖的手,反手轻轻一掰,就将柳星瑶的手臂整个扭到了身后,疼得她哭爹喊娘地大喊大叫。
“我不喜欢有人指着我的脸说话!柳家小姐最好记住了。”童舒空淡淡说完,一个振臂将柳星瑶甩了开去。
“三小姐,童姐姐是我回春堂的管事,不是什么下人!三小姐最好嘴巴放干净点,不然,你爹爹的病就另请高明好了!”巧儿也气红了脸,狠狠地盯着柳星瑶。
柳星瑶又气又窘,又不敢真的得罪了巧儿,憋在原地半天,瞟见一旁的柳传书,登时一口恶气上来,将他拖住往边上一拽,凶狠地大叫:“你这扫帚星,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给我滚!”说着,抬脚竟是想踢了上去!
童舒空眉头一挑,身形晃动,抢到柳传书身前,勾住柳星瑶踢来的腿,再往外一扫,柳星瑶便跌趴在地,摔得狼狈不堪。
“你这个……”柳星瑶气急败坏挣起身,刚想骂上两句,冷不丁却望进一双犀利冰冷的眸子里。那样可怕的眼神,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冻僵,仿佛多看一眼,都能让灵魂抽离!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她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药店管事!这种眼神,绝对是看遍生死、染惯血腥的人才会拥有的!那瞬间冒出又瞬间消失,让人不寒而栗的,她绝对肯定,那就是杀气!
“三小姐也算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家小姐了,如今却对着一个弱质男子动粗,不觉得自己太过卑劣无耻了么?”童舒空似乎寒夜冰霜的声音响起,透着明显的蔑视。
柳星瑶打了个寒颤,看着那双冷酷的眸子,哪里还敢废话?狼狈万分地爬起身,跺跺脚,暗地里瞪了柳传书一眼,悻悻然地走了。
“让童管事见笑了,其实,三妹她也是一时情急……”背后响起柳传书柔和的声音。
童舒空转过身,看着他仍然平静的脸,皱了皱眉,道:“她如此待你,你还替她说好话?”
“这没什么,传书已经习惯了。”柳传书浅浅一笑,似乎柳星瑶的那些举动真的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
童舒空眉一挑,道:“是么?原来柳公子已经认命,看来倒是童某多事了!”说完一拱手,拉着巧儿便要走。
“童管事……”柳传书在她身后叫住了她,叹了口气,道:“传书十分感谢童管事援手。其实,传书不是认命,只不过,不愿意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而已。传书自问行事做人对得起天地,自然也就不会在乎旁人说些什么。”
童舒空一愣,回过身去看他,秀美的脸上云淡风清,透着一派豁达与从容,这个男子,确实不需要自己同情。能够吹奏出那样纯净而安详的洞箫声的人,能够拥有那样安抚人心的眼神的人,同情之于他,倒真的成了一种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