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已逾半月,其实日子和离宫之前也并无太大的改变,曹瀚还真煞有介事的新立了一道帝与后需同居于清阳宫的宫规,在前朝与后宫的一片惊愕中,修缮装饰一新的凤翔宫俨然成了无主的华丽的摆设,只是在她回宫那日才派上了一回用场。
那些冗长繁复的礼仪回想起来只会让她觉得头疼,更别提那些年轻的还不太懂得隐藏情绪的嫔妃们恭敬中带着几分羡慕,几分嫉妒的神情有多让她心烦了,她侧头向曹瀚看去,他虽面无表情,但她看得出来他也是在极力忍耐,不过为了给她正威,这些程度还是免不得的。
看着他的女人们一一上前对自己跪下行礼,她心里除了烦躁再没有其他的情绪,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后宫里竟住了那么多的女人,数数竟有十七人之多,这还是有封号的,再加上之前被贬去静月庵的和那些份位没有资格前来凤翔宫的,她估计绝不会少于五十人,于是烦躁的情绪中又夹杂了些酸酸的醋意,面上始终是冷冷的。
忽然最后一个上前行礼的嫔妃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心不在焉,竟左脚绊右脚一头栽在地上,额头与硬实地面相触,发出好大一声响,有妃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冰正望着殿顶精致的水晶玉壁发呆,听见响动一低头就看见那少女挣扎着抓起,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精致秀美的小脸已吓的煞白一片,额头上紫了一块,正不知所措的跪在那里眼中噙泪,她掸眼一扫,见两旁的嫔妃中有几人正用绣帕遮着嘴偷笑,心里正烦的她,冷冷道:“你们在笑什么?”
那几人忙敛了笑,垂手而立不敢作声,曹瀚见那少女还傻傻的跪着,也不记得是哪个宫里的,看她年纪尚小便不予计较,不耐的挥挥手,“还不起身退下!”
“是……皇上。”少女战战兢兢的站起,头也不敢抬的退到一旁。
冰清楚的看到她缩到一旁还稚气的拍了拍胸口,神情像是刚夺过一场大劫似的庆幸万分,那不做作的表情说不出的可爱,她挑眉似笑非笑的睨了正襟危坐的他一眼,好小声的嘀咕着,“你看刚才那个嫔妃,是否觉可怜……”
小臂顿时被他捏了一下,可是力道刚刚好的一点也没有弄疼她,她瞪了他一眼,抽回手臂,一晚也没搭理他。
一阵熟悉的浓烈中药味侵入她的鼻端,冰厌恶的皱眉,回头瞪着端药而来的灵儿,“病都好了,为什么还要喝药?我不喝。”
回宫后,她被这药折磨半个月了,每次他都会说出一大堆理由,什么她身子原本虚弱,需要好好补养,将来才能诞下健康聪颖的皇翤,而每次她都拿他没辙,总被他连哄带骗的喝个精光,但今晚他临时有事不在,她才不会乖乖喝药。
“娘娘,皇上说了,这药是为您补身的,您不喝可不行。”
“这是哪个庸医开的方子,苦的要命!灵儿,皇上现在又不在,你去把药偷偷倒掉不就行了,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不行!”灵儿坚决摇头,“这是皇上让御医院所有御医一起拟定的方子,您喝了就会生下最最聪明漂亮的小皇子,怎么能倒掉呢!”
“生什么生!我才不要生!”她心里正烦这事呢!回宫以来他还没碰过她,不过看她的眼神却越为越热切,每当他用那蕴着火焰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没有了“索心丸”,怀孕就会成为理所当然的事,她又怎能逃避的了?可是她实在没有准备好去孕育一个孩子,况且这个孩子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她不过是寄宿在若妍身体里的一缕幽魂罢了……她想要的只是他的爱啊!她根本没有成为母亲的勇气,那意味着太多的责任,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敌人始终在她周围环伺,稍有差池她连自保都难,又何必再拖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水?他一点也不懂她……
“你在胡说些什么!”
冰像是被当场抓住的现行犯一样心虚,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凑巧……
曹瀚压抑着怒气大步走了过来,一手接过灵儿手上的药碗,走到一脸任性的她面前,“把药喝了!”她竟敢说不生他的孩子,这由得了她吗?
“不喝!”冰的脾气也上来了,一扭脸躲开他送至唇边的药碗,那浓烈的药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把药喝了!”曹瀚冷声重复道,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说了,不喝!”冰厌恶的抬手去推药碗,却失手打翻了药碗。
曹瀚没留神她竟会有这么激烈的举动,被黑黑的药汁泼了一脸一身,精致的透明青瓷荷花碗落在地上摔成几瓣,他抹了把脸,幽暗的眸中盛满了怒气,喝道:“现去煎一碗来!”
灵儿急急的去了。
冰见泼了他一身,先还有些内疚,一听他又命煎药,顿时又气又恼的嚷道:“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为什么非要逼我喝这药?你可知道这药有多苦!”
“这也是为你好。”曹瀚冷冰冰的说道,好话说了半个月了,她依然故我的不愿服药,方才听她说不愿孕育子嗣,他的耐心终于告罄。
见他怒意未消,冰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这点小事和他闹成这样实在不值得,她低下头委屈的说道:“你别生气,我喝就是了。”
曹瀚脸色这才稍霁,盯着她喝完了药,皱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心疼的忙递上一颗蜜枣,冰含了蜜枣入口,甜腻化解了满嘴的苦涩,却化不开她心里的忧虑,万一真有了孩子,她该怎么办?恨透了太后的华太妃又怎能允许这个有着齐若妍血肉的孩子降临于世?
想着想着她失笑了,好像想的太远了些,孩子都还不知道在哪,她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也太早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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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穿着家常粉色碟纹寝衣窝在软榻上,正喝着煨了两个时辰的芙蓉翡翠羹,此时已是枫叶飘红的时候,昨日她心血来潮就捡了不少回来,剪剪贴贴的弄了幅似是而非的后现代作品出来,她瞧着挺满意,可惜没人懂得欣赏,问了半天也没人能说出她的作品是什么,灵儿胆子最大,指着那幅作品品头论足一番后得出个结论——这是个猴脸。
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夸灵儿眼力好,没敢说自己贴的是皇帝的肖像……
喝完了翡翠羹,冰摆弄起剩下的枫叶,正准备给猴脸添个耳朵或者身子、尾巴什么的,就听锦红进来说朝阳郡主来了。
“绣儿快进来。”冰头也没抬的继续摆弄着枫叶,朝阳郡主也不是别人,正是周锦绣,自她回宫之后隔三差五的便会进宫来,先前听说了她在避暑山庄的遭遇,还大哭了一场,嚷嚷着什么不安心之类的。她不停安慰又旁敲侧击的打听瑾王的消息,绣儿却一无所知,可见她和瑾王之间也没有联系。
“绣儿给娘娘请安!咦,小姐您……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灵儿说狮子,我这不正要给它加上两只耳朵嘛。”
“这是猴子吗?”绣儿一脸的不敢苟同,“我怎么瞧着都像是个牡丹花。”
“牡丹花?”冰笑着摇头,“牡丹花就牡丹花吧!反正是闲着洞贴着玩的。”
绣儿笑了,真心的为她而开心,陪着她走过那些困苦难熬的日子,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
“枫叶不够了,绣儿,不如我们去园里逛逛,顺便再去捡些回来。”她觉得有些话很有必要和绣儿说说了。
两人欣然往御花园去,命宫女内监们远远跟着,风吹叶落,在小径上铺了一层,踩着软软的,园子里菊花争相怒放,两人赏了一回,绣儿感慨道:“日子过的真快,眨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是啊!过的真快。”冰亦感叹,记得刚来时就是秋季,时间过的真是快,转眼便是一年,时间总是不紧不慢的迈着稳健的步法,却在这份悠然中改变了很多人,许多事……
绣儿默默不语,神情怔怔的盯着一处久久不动。
“绣儿,嫁给他的为什么不是你?”绣儿的一片芳心早已倾于林焰,而她又与瑾王有着一层血缘之亲,她一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嫁给林焰的人会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瑾王义妹赵怡。
“大概绣儿本就没那个命,或者此生注定与他无缘。”绣儿神情怅怅,“当我正准备要向他表明心迹时,他的身边已有了人,我又怎能去横插一脚……”
“绣儿,那位丽州抚台的千金我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你觉得呢?”
“怪异?”绣儿蹙眉细想了一会,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问道:“您觉得她哪里怪异?”
“我也说不上来……”冰心想又怎能将自己感应到那位抚台千金身上有杀手的气息告诉绣儿呢!况且就算说了,她大概也不会信。
正在这时,就听远处女人高声厉喝之声,“想死吗?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往本宫身上撞,真是晦气……来人啊!给我狠狠掌嘴二十。”
“我不是有心的……啊……”
“还敢还嘴!给我狠狠的打!”
好个不可一世的女人!“走,我们过去看看!”冰循着清脆的掌嘴声移步走向前去。
转了个弯,就见一颗香樟树下立着一名艳妆女人,微昂的脸上噙着一丝不屑的冷笑,在她面前一个宫女正狠狠抽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大嘴巴子,下手又快又狠,噼噼啪啪的巴掌声不绝于耳。
由于被打的女人背对着自己,冰只能看到也瘦瘦小小的背部,她的头被打的左右晃动,头发也散乱了,哭声断断续续。
绣儿见了说道:“那是敏贵人,看这样子像是在教训奴婢,您就别管了。”
“那个人好像不是奴婢。”本来也就是来看个热闹,现在见那个敏贵人一脸自命不凡的讨厌像,又觉得那瘦小的背景有些熟悉,便扬声道:“住手!”
敏贵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管这闲事,正要发怒,但一瞧见来人是皇后,身旁还跟着朝阳郡主,一时也有些慌神,那个正打的起劲的宫女也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