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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千羽随着下课的人潮走出补习班。
人群一出大门,或向左或向右。没几分钟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她一人站在路边等着绿灯。
补习班面对着公园的北边侧门,她和哥哥约好了,等他和同事聚餐结束,就来接她一起回家。
绿灯亮了,她从容地越过马路,站在一棵枝浓叶密的树下等着。这个地方离路灯有点远,阴阴暗暗的,其实不是个适合等人的好地方,尤其对一名夜归的单身女子。
她只是太喜欢那棵树,忍不住要走近些。晚风拂动枝叶,唱着一支朦朦胧胧的小调。夜色掩住叶丛中一簇簇雪白小花,虽然看不分明,就像蒙着一层轻纱的佳人,仍无损于它的美丽。春天的夜风犹带着凉意,她拉紧了身上的外套,往马路上张望着。或许她不该站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免得哥哥错过了她……
公园门口明亮得多,两盏明晃晃的大灯照得人眼花。她找了张长椅坐下,歇歇自己站得发酸的双脚。
一个男人从门口走了出来。灯光一览无遗地照亮他的身影。他的脚步从容而徐缓,好象拥有全世界的时间。那张脸孔太阳刚,不能只用漂亮来形容。然而她一时也想不到适合的用词,似乎所有的形容词都太浅薄不足以描绘。他走路的姿势自然优雅,却又不像模特儿那般扭扭捏捏。
贺千羽专注地凝视着他穿过马路,走进补习班旁边停车场中的一部银灰色休旅车。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容易为男人的外貌所吸引……
刺耳的喇叭声抓回她漫游的心思,恋恋不舍的把目光收了回来,投向声音的来处。一部熟悉的蓝色奥迪已经停在红绿灯前,她伸手挥了挥向他招呼……
背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贺千羽好奇地转过头。一个女孩跟踉跄跄地走出公园,双手颤抖地紧抓住上衣的领口,长发上沾了几片落叶,裙襬上满是尘泥,脚上的鞋只剩一只。
她靠着灯柱,仓皇地向四周张望,似乎不知该到哪儿去。索性就在墙边坐下,泪水和着泥上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几道污痕。
贺千羽犹豫了片刻,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小姐,要帮忙吗?」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的,生怕惊吓到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
「我……我……」女孩仍断断续续地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仔细一看,女孩脸上不只有污泥,连嘴角都破了,颊上一片红肿……
「是不是……在公园里遇上坏人了?」她尽可能婉转地提问。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哭得越发厉害。
看情形,已经不是光靠她可以帮忙的了。「妳告诉我家里的电话,好不好?我让妳家人来接妳?」
女孩只是摇头。爸妈怎能接受她发生这种事?还有……不要他知道……
「还是……去警察局?」她试探地问。
「警察,对,找警察,我要让法官判他死刑!我要杀了他!」女孩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好,好,妳别激动!我哥的车就停在路边,我们马上送妳去警察局。」贺千羽稍微松了口气。「妳还能走吗?」
女孩扶着墙站起身来,仍不断喃喃说着:「杀了他……」
贺千羽搀着她的手,将她送进汽车后座安顿好。跟着坐了进去,然后探头跟驾驶座上的人谈话。
「哥,她好象在公园里被欺负了,我们先送她去警察局报案。」
「报警?」贺千峻眉头深锁,不赞同地向她反问。「真要报警?这种事一公开,对女孩子不太好。」
「可是,总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啊!」
「我要杀了他!」女孩忽然又激昂地喊了声,尖利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痛。
「妳怎么不先通知她家人来处理?」她的家人一定会劝阻她的。
「我问了,她不肯告诉我电话号码。」贺千羽低声解释。
「她真的要去报警?不多考虑一下?」这种事一公开,对谁都不好。
「我倒觉得她满有勇气。」
贺千峻从后视镜中白了她一眼。「妳别给人家乱出主意!什么勇气?!就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名誉?」
「哥,为什么你们都认为出了这种事就该毁了她名誉?」贺千羽不满地说。「犯罪的人又不是她,她是无辜的受害者啊!」
贺千峻虽然无法反驳,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女孩若是坚持报警,他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继续反对。「就算要报警,总得先清洗一下,换件衣服,总不好就这样跑去警察局吧!她的衣服都破了。」
说得有理,贺千羽侧过头柔声地开口:「小姐,妳叫什么名字?」总不能老是小姐小姐的喊,似乎太生疏了。「要不要先回家梳洗过再去报案?」
「洗澡!我要先洗澡!」她狂乱地喊着,觉得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污秽不堪。然后吶喊渐渐变成了呢喃:「……要洗澡……」
「好,先告诉我妳的名字,好不好?」贺千羽耐心地追问。
「我姓……余,余……心洁。」女孩吞吞吐吐地回答,似乎为了让别人知道她的名字而觉得羞愧。
「心洁,妳家住哪儿?我们先送妳回家。 报案的事最好还是先跟妳家人商量过后再说……」
「不要!不要回家!」一想到要跟亲人解释发生的事,恐慌与无助全数涌上心头。她坚定地重复说过的话:「我要去报警。」
为什么该解释的人是她?她悲愤地想着。该解释的人是那只披着人皮的禽兽!
「余小姐,」贺千峻镇定地开口。「妳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吗?」
「我……」余心洁心中一片模糊,答不出话来,公园里那么暗……
贺千峻知道一定没有。「妳先前是不是从南门走进公园的?」他忽然改变话题。
贺千羽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哥怎么会这么问?
「是啊!」余心洁也觉得奇怪地回答。
「妳穿的那件浅蓝色洋装很醒目,我开车从那边经过时有看到妳。」他再加上石破天惊的一句:「还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跟在妳后面。那时候我正好被挡在车阵中,所以看得很清楚。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穿著一件铁灰色的外套,系一条浅灰色的领带,上头有粉红色的船锚图案。妳仔细想想,会不会欺负妳的,就是这个男人?」贺千峻仔仔细细地描述,加深她的印象。
余心洁听话地专心想了好一会儿。那个男人的确比她高得多。像一座塔似的压着她。他打了领带,她也无法肯定地说不是灰色的。既然他跟踪她走进公园,显然就是意图不轨……
「好象就是这个人。」她犹豫地回答。
「后来我又在北边的门口看见他,就在妳出来之前。」他再接再厉地说道。「他衣衫不整,脚步凌乱,走得很慢,好象喝醉了酒。」
居然是他!那个像阿波罗一样的男人!贺千羽又是震惊又是羞愧,无法置信地想着。她居然会欣赏这种男人!几乎是对他……
她记得他的模样。头发微乱,外套搭在手臂上,袖子卷了起来,领带松松地垂着。
的确是衣衫不整。她勉强同意。
他优闲的步伐,也不像是普通上班族紧张的节奏。
原来那是因为他喝醉了酒……
「我知道他喝了酒!」余心洁仍清楚记得熏人欲呕的酒臭。「一定就是他!我要让法官判他死刑!」
她满怀恨意的语气,让贺千峻颤抖了下。显然要让她不报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就只好这样了。「妳既然不想回家,那就先回我们家吧!我想千羽应该有些衣服可以让妳替换。」
贺千羽沉重地点点头。「心洁,妳真的肯定就是那个男人吗?」她实在不愿相信。
「应该就是他。」余心洁仍有一丝不确定。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孔。
「千羽,那个男人妳也看到了吧!」
「是啊!」她真希望自己没看到。「我……」她迟疑地停顿了片刻,终于吐出了一句。「我还看到了他的车牌号码……」
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流苏花绽放,后来却演变成一个不美丽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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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警察局到了。」贺千峻小心翼翼找了一处合法的停车位,把车子停了下来。
贺千羽看他似乎没有下车的意思,奇怪的问道:「哥,你不和我们进去吗?」
「我不进去了。警方会问一些很特别的问题,我在场的话,妳们会有点尴尬。」
「可是,你也是证人……」
「我的证词并不能说明任何事,一点也不重要,没有必要跟警方提起。重要的是余小姐的证词要肯定,不能有任何犹豫。还有--妳真的记对了他的车号了吗?」最后一句,他问得有些迟疑。
千羽的记性,没必要这么好……
可是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贺千羽很想说,她忘了,什么都忘得一乾二净……
回过头,看到余心洁红肿的双眼,紧抱着双臂的纤细身躯,苍白的嘴唇仍不住颤抖着……
「我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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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挟带着一阵浓浓的晚香玉的芬芳,侵入他鼻间。
展翼深深吸了一口含着香味的空气,微仰着头寻找花香的来源。
是来自停车场后方那栋公寓的二楼吧。他微笑地看了几眼那座枝叶扶疏的阳台,才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也许是自幼读楚辞的影响,他对于香花总是特别有好感。虽然不想象父亲和大哥一样,走学术研究的路线--他这个被父亲形容为满身铜臭的推销员--大概身上也还流有少数来自血液中的中国文学细胞吧!
对于自己的人生,他实在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除了父亲不满意他对职业的选择之外,其它的他都可以算是一帆风顺。
伸手打开车上的音响。小提琴的弦音流泄而出,然后伴随着清脆的钢琴。熟悉的旋律在小小的空间中回荡。
这是他听惯了的曲子。同事们总是不解为什么他非得要在半山腰买房子不可,徒然浪费了许多往返的时间。他们不明白,对他来说,从自己的窗口可以看到没有阻碍的天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把时间花在交通上也不算浪费。车行顺畅时,是听完一首「克罗采奏鸣曲」的长度。塞车时,顶多也只是再把「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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