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沾在惊得煞白的脸侧。宋慈睁开眼,周围事物一片黯黑,夜色正浓,外面传来淅淅簌簌的下雨声,雨势不小。宋慈记得痛昏前还是下午,原来他昏睡了将近半天时间,虚软无力地直起身子坐在床上,扶额,头还是隐隐作痛,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夜,除了雨声,寂寂的吓人……
“小慈!我才是你的赵誉呀!”
宋慈猛然惊醒,在昏迷前景仁悍然抓着他的肩说的那句话如惊雷般震撼了他的身心,从来没有想过,从来也不敢想……“赵誉……景仁……这怎么可能?”可是景仁的话明明是他也是穿越重生到南宋时期的,“难道真得是……”宋慈重重地敲自己的脑袋,真希望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梦,景仁不是“赵誉”,自己从来没有遇到景仁,没有遇到赵誉,甚至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宋慈蹒跚着步子,扶着家具,隐忍着头痛,艰困乏力地走到桌子边,点起一盏烛火,微亮的橘光为清冷寂寂的房间添了一丝暖意。宋慈转头,发现书桌上竟多了一摞纸,拿起一看,却是一份誊抄好得华案卷宗,笔记舒俊,定是景仁写得。景仁离开前还不忘帮宋慈誊抄一份卷宗,宋慈实在想不通,就算景仁不是“赵誉”,他待他不薄,又何必给他喝莫名其妙的药,把他闹翻,乘他虚弱时逼他说出身世来历,若是景仁真是“赵誉”,那下手也忒狠了吧?!
宋慈想不通看不透景仁,经历了这件事,他隐隐觉得景仁其实是个机械城府非同一般深的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后不知深藏着多少计谋。
宋慈茫然看着那些卷宗,思维一片混乱,既集中不起精神思考华亭一案,也对赵誉和“赵誉”的事情剪不断理还乱……若是景仁是“赵誉”,那他现在和赵誉怎么办?他和赵誉已经发生关系了;若是说始终对赵誉保留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是因为他和那人有着一副相同的容貌一个相同的名字的话,那真的“赵誉”出现了,赵誉该怎么办?宋慈越想越不知所措,但有一件事情,他越想越不置可否,那就是——如今不论如何都放不下赵誉,放不下那个常常流氓他,惹他气得七窍生烟的痞子王爷,宋慈暗叹,“作孽呀……”
忽而,有一阵不寻常的冷风吹乱了烛火,光影明灭动荡,宋慈愕然,就在刚刚一瞬间,他清楚的看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得惊人,仿佛鬼魅……宋慈随父亲查案多年,从某些程 度说也承担着生命危险,得防着那些尾随或伺机报复的人,多年来宋慈就练出一种第六感,能感觉潜藏的危机,这时宋慈就强烈的感觉不对,堂堂轩王府邸夜间怎么如此寂静,除了雨声连打更的声音也听不见,寂寂到暗孕鬼胎,风声鹤唳。
宋慈忙吹灭火烛,顺一个侧身贴在窗棂下,就在烛光熄灭的一刻,宋慈屏息贴着窗棂,窗外又一个黑影飞掠而过,一个低低的声音如夜间鬼语飘入了宋慈的耳,宋慈双目蓦然瞪大,因为那句话根本不是汉人之语,而是……金语,那句话翻译过来分明是——赵轩王在西厢书房!
宋慈第一个念头便是——刺客!第二个念头就是——赵誉有危险!宋慈这一刻心都紧张得揪起来了,只想尽快赶到赵誉那边,丝毫没有想到这是在王府,还有一匹护卫不是光吃白饭的。从没想到原来在危急关头他那么紧张赵誉,而心里却暗暗在为自己开脱,好歹相识一场,作为一个有正义感心底纯良的青年来说冒死去吱会一声也是应该的,宋慈此时死也不想承认是在担心赵誉,担心到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
宋慈悄悄往门边挪,刚到门口,只见房门从外被人噼啪一下撬开了,宋慈一惊,以为是那些刺客,忙往门后猫身一躲,顺手暗中摸了一只花瓶,只等那鬼鬼祟祟的人进来当头一棒,先砸晕再说。
门扉被一点点慢慢推开,外面的雨滴映着微微清亮的水色飞进屋,宋慈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也来不及看清,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在那人探进一个脑袋入屋时,宋慈心一横,把花瓶猛力砸下——
“哐当”一声巨响,响彻整个王府!
“来人呀……来人呀……有刺客混入王府了……”
宋慈不管三七二十一,砸倒一人,一脚踩过首个“殉难者”的脑袋,飞奔出去,一边高喊着“有刺客!”一边往不远的西厢玩命般跑去。
那个阴沟里翻船,非同一般倒霉的人艰难地爬起来,手臂无助地伸向宋慈跑远的方向,呻吟:“宋慈……你给本王回来……找死也不用那么积极……”
原来被花瓶砸得小脑震荡,额头杯具的擦皮出血的人不是什么刺客,而是早感知到危险特来找宋慈的赵誉。赵誉一摸额头一把血,疼得呲牙咧嘴,“宋,慈。”赵誉咬牙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还要活着替我负责呢!”
赵誉顾不上脑袋被砸得金星乱冒,赶紧冒雨去追宋慈。
宋慈冲入西厢院子,大喊着:“赵誉!有刺客!”,书房中透出明亮的烛光,映出一个人在屋中来回渡步的身影,似乎是在宋慈高呼而出的一瞬,数十只黑翎羽箭如狂风骤雨从屋顶射下,射入书房 ,烛光瞬间熄灭,一片黑暗,只有“嗖嗖嗖”冷箭激射的声音,令人心惊胆寒。
宋慈身子登时僵硬,如此高密度的羽箭射入屋中,连窗棂和门扉都如标靶一样插满箭支,那在里面的赵誉……宋慈浑然周身力气全泄,脚一软,颓坐在冰寒雨中,绝望地望着前方。
一只羽箭朝宋慈方向射来,眼看可直射穿透胸背,宋慈却全然不觉,或者说没有心力再去发觉。
“宋慈!”一个声音破空而来。宋慈只觉身侧劲风扑面,生死关头,觑准间隙,一个人全身扑倒他,抱着他滚到地上,一支冷箭险险插在他耳侧一厘处。那人扑压在宋慈身上,抬起头,雷光闪电一落间,雨水滑过一张锋利俊丽却充满戾气的脸。
宋慈惊道:“赵誉!”
赵誉似乎并没空跟宋慈说话,眼看几只羽箭再次朝他们劈头盖脸地射来,赵誉顾着宋慈不奈被动,抱着他翻身滚进繁茂的花丛中,沾了满身泥泞,但有高大的树身做挡箭牌,暂时安全。他俩都陷入淤泥中,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赵誉还压在宋慈上面,单手捏紧宋慈尖翘的下颚,力道重得令人发指,宋慈忍痛,只觉赵誉恶狠狠瞪他的眼神好可怕。
“你傻呀!乱跑什么?!”赵誉狠狠咬牙道,其实在他赶来眼见宋慈就要被那一箭射穿时,他别提有多心惊胆战了,沙场舔血十多年他都没那么恐惧过,怕宋慈真避不开那一箭,怕宋慈真在他眼前有个三长两短……满腔惧怕化作愁肠怨愤,真想此时,若是宋慈骨头硬的话,真想狠狠揍他一顿,叫他那么担心,可是眼下是少年在夜雨中羸弱薄脆,手捏着的下颚皮肤上马上捏出青痕,漆眸中不知是隔着雨的缘故还是真得弄痛了他,水汽盈盈,好像下一刻要哭出来般,赵誉这下还哪有气,忙放开宋慈,焦急软和道:“好好好,我不骂你了,你别哭呀!”赵誉其实并不确定宋慈是在哭,天下着雨,又黑,看不清楚。
“谁……谁会因为担心你这个死人哭呀!你少……少自作多情……”
这下是赵誉愣了,宋慈那哽噎的哭腔,真是在哭呀,听那欲盖弥彰的解释赵誉更是惊愕,宋慈竟是因为担心他真在书房中被乱箭射死而哭,赵誉化惧为愤又化愤为喜,双手稍稍支起宋慈的头,自己火热的唇对准因淋雨而冰冷的薄唇狠狠吻下去,厮磨吮咬。
“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吗?”
再次满意又难得的看见身下人可疑的红晕浮泛在苍白的脸上,还辩解:“我才没哭,我……我是雨水滴进眼睛了,你少自作多情!”
赵誉顺服道:“好好,就算我自作多情,竟以为你是担心我的安全才冒死来通知我。”
“我……”宋慈顿觉语塞,一看赵誉餍足狡黠的琥珀色眼眸他就知晓又被赵誉吃死一个把柄了。
这时,箭雨停歇,几十个黑衣人从屋顶跳下。赵誉一看,现在可不是条情温存的时候,他把宋慈掩好在花丛下,嘱咐:“别出来哦!”
赵誉跳出花丛,刚一现身,身后一个黑衣人持刀冲上来对着赵誉后背砍下,赵誉在背对着刺客的地方轻蔑一笑,电光火石之间,赵誉闪电后退,猛撞在后方丈多外的一名刺客身上,那名刺客立时喷血狂抛出丈许,全身暴起骨折肉裂的声音。
赵誉冷笑道:“本王最讨厌朝着背后捅刀子的人了。”赵誉徒手一招,顿时让其他刺客傻了眼,一照面就如此狠辣,还没用任何兵器,若是赵誉手中有兵器,那就更可怕了,毕竟赵誉在外的名声是“残忍嗜杀”。
赵誉对着书房方向大吼:“沈傲君你他娘的要看热闹到什么时候?!”
语毕,一道银芒红辉如流星划破夜色和雨幕破窗飞出,赵誉飞身接下,一落地,单手执着一只七尺高,精铁铸造的银白长枪,红金流苏飘扬,那就是伴轩王爷血染沙场的“惊凤”!围着赵誉的刺客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以为赵誉之后要力气暴涨大开杀戒,毕竟“惊凤”灵性,一有感知就血性狂涌,宛如嗜血重生的凤凰,枪身径自“锵锵”作响,红金流苏无风而狂动。
哪不知,赵誉只是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惊凤”道:“收敛收敛,别吓着小孩子啊……”说着朝宋慈一边挤了挤眼,宋慈本来真是被一见血就变得完全不一样变得阴鸷暴戾异常的赵誉给惊吓了一跳,但此时赵誉还面对刺客半开玩笑的说自己,宋慈赌气了,谁是小孩子,我又不是没见过血腥场面。
赵誉挠挠头,委屈道:“本来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