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尔当然没有提出不同异议,当年那个小女孩居然没有死——这已经够他喝一壶了。这次要是再办砸了,老爷肯定会生气。
但这些貌似凶狠的亡命之徒,在第一时刻被人扭断了脖子,软软地倒在地上,甚至连上膛的时间都没有。
而下一个瞬间,杀人凶手已经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物,慢慢走回汽车来。
“……你们……”布雷尔有点懵了。
年轻男子的手搭住他的胳膊把这张刀疤脸从车里拖了出来。布雷尔不是不想反抗,但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
“本来,我只是好奇而已。”库洛洛显得不太高兴,“我不是很喜欢暴力的。”
派克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边,顺势倒扣住男人的手臂。
女孩子怎么会这么大力气?布雷尔的呻吟还没有发出,就听见她低沉地要命的声音:“为什么要杀我们?”
…
亚萨族是少数快要泯灭的民族之一。
就是和窟鲁塔族差不多性质的,差一口气就快全灭的那一种。亚萨族的渐渐消亡的原因到和前者不同,它的灭亡在于过于坚持其信仰的教条——极权主义。
什么是极权主义。不通文墨的任何人到网络上搜寻一下,也能找到如下洋洋洒洒十几个基本上的形容词有“教条的,反科学的,集体主义的,原始主义的,静止不变的,兽性野蛮的,禁忌的,僵化的,神话式的,民族主义的,非理性主义的,直接流血暴力”等等,几乎全都是贬义词。
这是社会与之的观点。
就好像人们将来给与幻影旅团的是“血腥,暴力,残忍,贪婪”等等之类的描述。
亚萨族的神话中,处处充满了这种教义的残忍。
「九夜前祭。神的最忠诚的奴仆要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献祭。」
「蒙太拉准备了九只最嫩的羔羊,九只最肥的乳猪,九只最凶猛的西塞犬。拉玛准备了像云霞一样绚烂的织锦。韦拉里亚准备了晶莹剔透的纯色美酒。」
「惟有弗雷和奥德两人什么都没有。」
「奥德杀死了自己的最美丽的妻子芙蕾亚,将她的灵魂献祭给伟大的亚萨之神,得到了神的赞赏。」
「亚萨神表彰奥德的忠心,恼怒弗雷的无礼,决心给予惩戒。于是弗雷的妻子诞生下了孪生双子。」
「人只有一个灵魂,人只有一个躯体。孪生的人呀,你们的灵魂被分割,你们的躯体被分离。只有舍弃其一,才能得到救赎。」
「于是弗雷不得不杀死自己的一个孩子以救赎另一个。」
亚萨族的确是很尊重自己的民族传统的,亚萨老爷在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孩之后,就立即决定将其中的一个处决掉。当然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只是隐晦地让手下去处理。
手指在白色的纸张上敲打了一会儿,库洛洛的目光朝着窗外,好象显得提不起兴趣来似的。派克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女孩子要笑才可爱的,但派克即便笑了,也不会和可爱搭上边。
“怎么看?”
“处理到流星街这个做法,本来应该很干净的。”派克慢吞吞地说。
“类似于流放,人类历史上也有这种罪的。”年轻男子轻笑,“除此之外,据说很多被黑帮逼得走投无路的人也会逃到流星街呢。”
那只不过是从一个绝望的深渊到另一个绝望的深渊。
老老爷被芬克斯一脚踢到了地板上,再也没有爬起来过。老爷则是跪坐在书房的另一侧,不停抖抖索索着。
这个场景大概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坐在书桌前的年轻男子还是没有一丝烦躁的意思。这种沉默直到侠客从门外探进头来才被打破。
“团长,全都处理干净了。还有,这个男人,打算怎么办?”
“应该还有个大小姐吧。”
被撕成两半的照片放在书桌上,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灿烂。
“求求你们,对我怎么样都可以,放过我女儿吧。”老爷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眼睛却瞄着站在后面的少女,“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
“妹妹。”库洛洛重复了一次这个词语,“这么说,你知道哪个比较大一点。选择遗弃哪一个的时候有原因?”
“……”
“不想说?”
“不……不是……因为艾米莉抱出去的时候一直哭。”
“大小姐叫艾米莉,那么她叫什么?”
“没……没起名字。”
本来就只准备了一个孩子的名字,剩下的都是多余的。搞不好起了名字还会夺走一半的灵魂。
“真是诚实的人。”年轻男子笑着站起来,“这个时候连说谎都不会吗?”
老爷虽然很想挣扎着辩解“是你让我说实话的”,但显然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并不是讲理的人。
“把那个叫做艾米莉的大小姐找出来杀掉吧。”他微微一笑,扭头对门口的少年说。
“收到。”侠客的脸也是一直笑嘻嘻的。
“这个家伙也一起处理了。”年轻男子出去的时候,派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好像毫不关心。
“派克……你是叫派克吧……我终究是你的父亲,你不能……”地上的老爷想要扑过去,被侠客一脚踢回了原地。
少女回过头来。“我没有父亲。”她的话说的很慢很慢,语调冰冷,“派克这个名字,也不是你能叫的。”
门重重地关上。
侠客处理的话,看起来很像是畏罪自杀的现场,比较干净。如果交给芬克斯的话,搞不好又弄得满屋子是血。血腥残忍,其实完全是因为某些团员没有良好的卫生观而造成的。——年轻男子这样想着。
“团长,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走下楼,沙发前方的茶几上堆着一坨被辨别为“有价值”的物品。里面有书籍,雕像,首饰和一张卷轴。
书籍是古本,多数都是有关亚萨族的历史、秘闻。雕像大概是亚萨神的不同多面体,只是制作的材料很特殊,看不出是什么。卷轴好像是地图,看起来已经非常陈旧了。
被埋在书籍下面的还有两只皮箱,里面放满了整整齐齐大面额的钞票。
“居然是……钱?”芬克斯也没想到,他只是看这只皮箱被放在保险箱里,就扛了过来。
表面上数,纵四横五二十刀。一小刀是一百万,一个箱子一共放了四层。两个箱子就是一亿六千万。
“这么多钱,放在箱子里不怕重蛀吗?”
“保险箱里有樟脑丸。”
“……”
“这家人神经有问题吗?”
“喂,你好像在质疑派克的血统。”
“血统?那是什么?”
“亚萨族不相信一切现代化的产品,所以银行的存款少得可怜。”库洛洛拉开卷轴,上面的地图明显不在人能看懂的范畴之内,“总体来说,是个比流星街还保守的民族。”
“这些东西怎么办?团长?”
“应该算是派克的吧。”他转过头来,“派克的意思呢?”
钱啊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就算能拥有一辈子也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更况且这些人的算术向来都很差。
一辈子有多长呢?
从九岁认识他,到十三岁的分离,十五岁的再度相遇,然后就是永远的分离。这期间好像也有五年的时间。
五年,好像还远远未够。
未够认识一个人。
即便是十年,二十年,也是不够的。
“无所谓啊。”回答的只有少女略显嘶哑的声音,“团长处理吧。”
大多数的人一辈子只做了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
我无疑是其中的典范。
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一句话的「继承名字等于背负他人沉重的命运」——本来觉得那是很可笑又悲凉的事,但现在看来,那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是如此。
可是有时候我也想,究竟是我变成了死去的库洛洛,还是死去的库洛洛变成了我,大概已经是类似庄周梦蝶那样无法理解的状态了。
从亚萨家回来之后,派克就显得有些精神不振,到了傍晚竟然发起烧来。
我打算出门去买点退烧药,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
“团长,议会似乎已经决定废弃莱斯特曼的经济场了。”打电话过来的是玛琪,“要做什么吗?”
莱斯特曼崩塌事件发生之后,高罗经济场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然而高罗之心已经被我捏碎,所以这里建造的原理,亦或者为什么会崩塌,都成为了无法解释的现象。这样一堆废墟究竟是重建还是废弃,议会扯皮了很久都没有得出一个结论。
在那场变动中,死去的除了库洛洛之外,还有玫瑰和梅菲——当然这只是我叫得出名字的。神父重伤失踪,之所以肯定他没有死,那是因为他出面将手上大部分实力交管给了书生,自此之后就消声匿迹。
回到流星街,是事件发生过后三个月。
那时候我捡到了派克。
然后就是死里逃生的富兰克林——他被当作尸体扔到了垃圾堆里,但竟然还是活了下来。
再后来,一出现就就搞得跟我很熟一样的飞坦,就那样在我这里赖吃赖喝了。
“废弃就废弃吧。”流星街本来也只是垃圾堆而已,莱特斯曼也不应当例外。“啊,对了。”我说道,“莱斯特曼既然已经要废弃,那今年我就不回去了。”
“只是今年?还是永远?”
玛琪的语调一向都冷,言辞也都是一针见血的。
“不用上升到永远这种高度吧。今年这里有点麻烦而已。”顿了顿,我又补充,“其实在哪里都一样,拜祭只是活人的事……”而且,那个死去的少年,其实根本也并不在乎吧。
旅团的成立是在一九九零年,可能要比预想的历史晚了一年——我自然记不起来fj漫画的设定,印象中唯一的镜头也就是站在六个人面前的少年,宣布团规。
制度理念什么也就算了,就那些做事只凭喜好的无厘头团员,真的建立起来,CEO会累到吐血而死。
这一群人即便在流星街也显得